1066.獸人、長湖

    都靈之日漸近了，矮人們的緊迫感正日益增強，因爲這是他們唯一從暗門，從史矛革不知道的暗門進入孤山王國的機會。

    而矮人的緊迫感增加，獸人們就遠比他們更緊迫。

    下午也已經快要過去，太陽已經在天上到了可以被稱爲殘陽的地方。

    金紅色的光芒照耀在長湖上，波光粼粼的樣子看似帶來了一些暖意，但其實氣溫比下午還冷。

    湖面上也重新開始起霧了。

    這些冷霧會在夜裏逐漸變得濃稠、厚重。

    而在幽暗密林的邊緣位置，大批獸人正從長湖的邊緣，沿着水線向長湖鎮與岸邊相連的木橋移動。

    一個手握殘暴頁錘的高大獸人走在最前面。

    他的腦袋是畸形的輪廓，腦殼上一道深深的豁口，裏面粗暴的用鐵蓋上。

    一道刀傷蓋住了一隻眼睛，那眼睛已經發白，眼看是不能用了。只有另一只眼睛，裏面還有着杏仁黃的瞳孔。

    而在他身上，也粗暴的插着許多鐵甲片。那些甲片斜着插進他的肋骨和後背位置肉裏，充當防禦的護甲。

    這種粗暴的手法很難想象真能有什麼人能活着完成。

    “矮人只有一個地方能去，他們現在又冷又餓，還沒了武器盔甲。”

    獸人在殘陽下站上一塊大石頭，朝着湖中間那建立在巨巖上的城鎮張望，嘴角咧起一個殘酷的弧度，露出裏面參差黢黑的牙齒。

    他擡起抓着殘暴頁錘的那隻手，後面的隊伍立刻停下。

    隊伍中的座狼們因爲停步而產生了一陣不舒服的低吼聲。

    它們是獸人的盟友，地位比尋常獸人，甚至比自己背上的獸人騎兵更高。

    如果缺少糧食，那麼還能吃獸人充飢。

    實際上獸人的軍隊在出戰時，補給問題總是這麼解決的。

    “分兵。”

    他招呼着，身後的獸人們隨即開始緩慢而安靜的移動。

    “一半人堵住那座橋，座狼們渡水靠近鎮子，另外再來二十個手腳輕的，我們悄悄摸進去。”

    獸人的舌頭舔着嘴角說道。

    座狼們是盟友，它們野性難馴，並且自主性更大。如果讓座狼直接進入鎮子，那麼它們多半會趁着機會直接開吃。

    所以這個首領獸人只帶着自己手指點到的人先進去。

    “我們走屋頂，去確認那些矮人到底在不在。如果發現，那麼所有人”

    他的獨眼環視一圈。

    “我們就一起衝進去，確保裏面活不下來任何東西！”

    ——

    夜幕緩緩降臨，羣星與月亮的光芒取代了太陽，籠罩着大地和山丘。

    巴德在離開差不多半小時後，跟之前一樣火急火燎的回來。

    他‘嘭’的一聲撞開自己家的大門，氣喘勻了環視一圈後，趕緊跑到藍恩面前，彎着腰扒住坐着的藍恩的肩膀。

    “不！不能讓這羣矮人去到孤山！”

    獵魔人微微皺眉，看着眼前這個最初見面時就覺得他並不簡單的人類。

    但是還沒等藍恩說話，最先做出迴應的是矮人們。

    “你這話什麼意思？”

    菲力原本一直在窗邊照顧自己受傷的兄弟，此時站起來嗆聲說。

    奇力的傷勢只見加重卻不見好轉，不斷發出痛苦的悶哼，大量冷汗讓頭髮都搭在了額頭上。

    負責治療的歐因繞着他忙個不停。

    而坐在藍恩身邊的巴林則老成持重，他站起來後先是手往下按，示意菲力和氣點，接着才轉向巴德。

    “發生什麼事了嗎，巴德先生？”

    “你問我發生什麼事？”巴德鬆開藍恩的肩膀，站起來俯視着巴林，眼睛微微眯起來，顯得有點危險。

    “你們之中的那個索林，領頭人。他是不是叫做索林·橡木盾？瑟羅爾之孫，瑟萊茵之子?”

    巴林臉色一僵，但很快恢復正常：“確實如此。”

    “那他就是山下之王！你們去孤山的目的，不是去鐵丘陵探親，也不是去懷古！而是去復國！”

    ‘啪’的一下，巴德走到自己家的窗戶前，一把推開木窗，接着讓開身位。

    讓矮人自己過來看外面。

    此時外面已經進入黑夜，飄在長湖鎮水道中的碎冰反射着月光與星光，雖然鎮民們的兜裏沒錢，點不起太多燈，但是反射光還是讓這個鎮子不算太暗。

    許多鎮民們坐在自己水道裏的小船上，或者乾脆坐在家門口縫補漁網。

    而在他們一邊幹活一邊閒聊的時候，那不可思議而滿懷期待的聲音嗡嗡作響，並且匯聚起來。

    “銀泉之主，石刻之王。山下之王，將重回寶座.”

    “聽說了嗎？山下之王回來後，那些山裏的金子就會流淌出來！整條河道！整座湖都會流淌着黃金！”

    “河裏流金子？那得是多少啊？”

    “你管他多少，那座山裏全都是金子！裝滿了的！”

    鎮民們議論的話語，不管對矮人來說還是對人類來說，都算是喜慶話。

    因此巴林和湊過來的矮人們聽起來還挺開心的。

    但是藍恩看着巴德憂心忡忡的表情，知道事情並不簡單。

    “你們矮人或許有關於復國的預言和歌謠，我不知道你們那些預言都描述了什麼。但是，長湖鎮也有長湖鎮的預言。”

    巴德沉聲說着。

    經驗老到的巴林率先意識到，可能長湖鎮的預言並不美好。

    但是被人說了喜慶話的菲力就思維簡單多了。

    “你們也有預言？這聽起來很好啊，大家都能重新過上富裕的生活！”

    “這歌謠聽起來很好嗎？”

    巴德冷哼一聲。

    “是啊，聽起來很好。但正因爲前半段聽起來很好，簡直是最好的一段，所以人們才更願意反覆頌唱前半段，記住前半段，而不想繼續往下回憶起後半段！”

    “我來告訴伱整個預言！”

    “銀泉之主，石刻之王。山下之王，將重返寶座。山之王歸來時，鐘聲將應喜悅而奏響。”

    “但其後將衰而竭！湖光閃爍，陷於火海！”

    巴德眼神複雜的看着矮人們，還有在房間角落畏縮站着的三個孩子。

    “你們不能爲了你們的王國，你們的王位和金子，就去吵醒惡龍，把長湖鎮的所有人都害死！”

    “你們不能這樣.不能。”

    他的手抓着巴林的領子，菲力見狀直接想要上去撞開他。

    但是巴林卻依舊朝菲力擺手。

    “別過來，冷靜！你也冷靜，巴德老爺。”

    巴林在矮人中也是老人了，他見過太多事情，心理比年輕矮人成熟的多。

    他知道，許多事情只要還沒有發展到動手的那一步，其實很多時候只要保持剋制，就有機會談下去。

    開打很簡單，只需要頭腦一熱。

    但是在瀕臨開打的情況下，還能控制自己，在對方和己方的激動情緒、尖銳事態中保持冷靜這需要比無腦熱血更大的勇氣。

    這時，被水道中的冰塊反射月光而照亮的長湖鎮中，也響起了一陣悠遠的鐘聲。

    巴德窗下的鎮民們好奇中又帶着期待的竊竊私語，並且三兩成羣朝着鎮長官邸的方向前進。

    那鐘聲是讓鎮民在官邸前廣場上集合的聲音。

    “肯定是要發盔甲和武裝了。”

    巴林張開雙手看着巴德，並沒有把自己的領子從巴德手中拽出來的意思，非常剋制且禮貌。

    “索林在那裏準備領取武器，如果你真想阻止他，那咱們就一起去吧。當着所有鎮民的面，把事情說清楚，怎麼樣？”

    巴德拽着巴林衣領的手反覆糾結的摩挲幾下，最終還是猛地放開。

    低頭沉默一會兒後，巴德張嘴說：“你們都要去廣場？”

    矮人們點點頭，奇力奮力想站起來，但是他的傷越來越疼了。菲力和歐因只能趕緊到他身邊。

    看着奇力慘白到像是死人的臉色，巴德抿着嘴點點頭。

    “到樓下上船吧，我帶你們過去，走水道比較快。”

    巴林朝着巴德友好的笑笑，接着他和波佛、比爾博就朝着樓下走去。

    “你也去嗎？”

    矮人下樓後，巴德扭頭問藍恩。

    “我走路去，你的小船載不了我。”

    獵魔人擺了擺手，之後走近巴德接着以安撫的口吻說。

    “我覺得也不用太擔心你們的預言，索林他們的計劃很保守。”

    “他們這次進去孤山只爲找到那顆能號令矮人大軍的寶石，找到之後就撤出來。等糾結起軍隊後，再到孤山幹掉惡龍。”

    “只是找一顆寶石而已，應該不太會吵醒史矛革，那家夥都睡了六十年了，不是嗎？”

    巴德搖搖頭。

    “我不能像你這麼樂觀。孤山裏的金子能腐蝕矮人的心智，尤其是索林他們的家族！”

    “惡龍本就是他祖父貪得無厭，無休止的聚集財寶給引來的！對金子的貪婪是他們的家族遺傳病！”

    “這病已經毀了一座矮人王國、一座人類城市！還不夠嗎？我們還能相信他嗎？”

    巴德搖着頭快步下樓，撐着小船帶矮人們到鎮長官邸前的廣場上去。

    他的三個孩子雖然在今天見到了許多變故，但是竟然還能保持冷靜和善意。

    巴德的大女兒給奇力換上一條新毛巾，小女兒則有些畏縮地，小心翼翼端了杯水給藍恩。

    “謝謝，小姐。”

    藍恩謝過之後，一口喝乾了水杯，對小女孩露出笑臉。

    他朝着門外走去，同時對絨布球使個眼色，讓它留下。

    小貓也不動聲色的舉了舉小爪子，表示明白。

    下樓之後，藍恩發現走路確實比水道划船要慢。

    鎮民們被鐘聲聚集着朝廣場走，本就擁擠。

    再加上他們之前還在各自幹活，長湖鎮本就狹窄的過道上更是放下了不少礙腳、擋路的雜物。

    在不算壞但也不算好的光照條件下很礙事。

    但就在藍恩剛剛擡起大長腿，跨過一小堆編制籃子時，他的耳朵微微顫動，並且眼睛微微眯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