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一流的商人

    就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樣，剛特·歐迪姆十分坦然的進入房間，找凳子坐下。

    藍恩就緊接着坐他對面。

    “先說好。”獵魔人指指身後大吃大嚼的小女孩，對剛特·歐迪姆挑眉發問。

    “她這麼吃沒問題吧？”

    “當然，當然。我可不會對高貴的小姐動粗。”

    跟一個能夠修改現實，至少是一定範圍內修改現實的“生物”坐在一起，卻毫不在意的先談論起自己的侍從。

    藍恩的這種表現不知爲何，讓剛特·歐迪姆這個禿頂男人更開心了。

    “那就好。”藍恩前傾身體，在凳子上手肘撐着膝蓋。

    “讓小孩自己先吃着，咱們來談談看，你是爲什麼找上了我？”

    那雙貓眼毫不避諱地跟對方幽深的黑眼珠對視。

    沉默片刻後，剛特·歐迪姆仍舊只是微笑着，一言不發。

    而藍恩，卻像是在這沉默中確認了什麼。

    “行吧，那我就懂了。”

    獵魔人輕輕點點自己胸膛上粉嫩的新生皮膚。

    “你是爲了這個來的？但爲什麼在我裝上去之後才過來？我帶着基因種子，在威倫的曠野裏遊蕩了至少幾個月，像你這種東西，不存在‘找不到’這種可能吧？”

    “怎麼？難道說把這東西從溼滑的生物胸腔裏掏出來，比從瓶子裏掏出來，更能給你快感？”

    就好像談論的不是自己身體裏的一塊肉一樣，藍恩饒有興致的詢問對方。

    “不不不！”

    剛特·歐迪姆急忙否認，那着急的模樣就像是一個*童癖在極力證明自己的清白。

    “你不能把我跟那些沒品位的、追求血腥快感的傢伙混爲一談！我是個正經做買賣的！”

    “而且，一塊待在瓶子裏動彈不得的肉瘤有什麼意思？它得裝在什麼人身上，它得活動起來！這才有樂子哪！”

    藍恩理解的點點頭。

    “買賣......懂了。看來你是想從我這裏賺點什麼。”

    “但還是那句話，以伱的‘手藝’，何苦做買賣呢？”

    哪怕是範圍性的修改現實，當個世界之王都很輕鬆吧？

    對方很輕鬆的聽懂了這句話的言外之意。

    剛特·歐迪姆在凳子上拍着手，笑彎了腰。

    “哎呀，我的夥計。你以爲我沒這麼做過？你以爲這種事我做了幾次？”

    “無聊！這種事做多了準會無聊！”

    “所以，即使我在你來到這裏的第一天就發現了你身上帶着不得了的東西，即使我發現你本身其實就是個不得了的東西，我也絕不會現身插手。”

    “我現在喜歡順其自然，然後等在‘必然的’終點......在你看見那些傢伙們最後見到我的表情時，你才能知道那有多歡樂。”

    “簡單來說......”藍恩挑挑眉頭，“你喜歡玩？”

    “不然呢？”禿頂男人笑着攤手反問。

    “這個屋子裏現在有三個從世界之外而來的生物，多有趣。”

    “但是說實話，天球交匯帶來的異界生物還少嗎？這根本不稀奇，連水鬼、孽鬼這種老鼠一樣的東西都是異界生物。”

    “真正有趣的是你，藍恩。”

    獵魔人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對方。

    “你知道嗎？”剛特·歐迪姆突然反問了一句。“剛纔，你要是切斷心臟血管的時候遲疑了哪怕半秒鐘，會發生什麼事？”

    “我不是你，我不知道還沒發生的事。”

    藍恩平靜地回答。

    “哈哈，但這就是問題所在！”剛特·歐迪姆又重複了一遍。

    “這就是問題所在！”

    他盯着藍恩的樣子，就像是一個生物學教授在看着一塊會說話的石頭。

    “你不是我這樣的生物，但你卻在本該遲疑的時候乾脆利落的下了刀！”

    對方的手指輕輕點在了藍恩的胸口皮膚上。

    “我得承認，這是非常精妙的造物，但是它不該在還沒跟你連接在一起的時候，就開始讓你擺脫我的視野！”

    “現在得了，咱們本該在一起訂立的第一份買賣，還沒開張就告吹了。”

    剛特·歐迪姆，不知從何時開始，肩上背了個單肩挎包。

    他一邊惋惜着，一邊從挎包裏抽出一卷羊皮紙，揮手間自發燃燒乾淨。

    在燃燒的空隙裏，藍恩依稀能用自己獵魔人的眼力看清一些東西。

    “......不竭之血......”、“受賜人應當履行......”

    剩下的沒看清，但藍恩很慶幸自己看不清。

    因爲光是看着那份合同，他都有一種從心底裏蔓延出來的惡寒。

    “看來合同過期了，而你又不想以自己的力量插手我的命運。那我可就不知道你上門是爲了什麼了。”

    “商人得時刻爲自己尋找客戶，積累關係，藍恩。”

    剛特·歐迪姆無所謂的擺擺手。

    “讓別人欠着人情債，等到需要之時隨取隨用。這是我做買賣的祕方，百試百靈。”

    “但今天好像不靈了，玻璃小子。”

    藍恩把前傾的身體收回來，表示對於對方的牴觸。

    “相比於你，我的視野還太狹隘，看不到那沒發生的‘半秒’會有什麼後果。但就結論來說......”

    獵魔人面無表情的點點自己的胸口，又指指門口。

    “沒欠你東西，我秉持自己的意志與決心，在切開自己的血管時沒有半點猶豫。然後，我的手術成功了。”

    “正經商人應該不會強買強賣吧？”

    送客的意思很明顯了。

    而剛特·歐迪姆，似乎也確實如他所說，更願意將自己的力量束縛起來找樂子。

    他沒多說什麼，只是攤攤手掌邁開腳步，路過藍恩的身邊，向着房門之外走去。

    藍恩紋絲不動的背對着他，此時鼻尖上已經因爲身體維持了太久高強度的作戰狀態，而冒出了白毛汗。

    “哦，對了。”

    臨近走出房門，對方像是才想起什麼一樣，帶着輕鬆的笑意轉身對獵魔人喊着。

    “親愛的藍恩，你應該知道一流的商人，是什麼標準吧？”

    背對着剛特·歐迪姆的貓眼驟然收縮一下。

    禿頭的男人好像從背後看見了這一幕，他的嘴角同時咧出了一個和善又神祕的微笑。

    “‘一流的商人創造需求’，嘖嘖嘖，能說出這種至理名言的，一定是行業先驅！”

    “維吉瑪山高路遠啊，我的朋友。但你永遠不用爲此擔心，因爲......”

    “在下——剛特·歐迪姆，隨時爲您效勞。”

    在門口，那個禿頂的男人鞠下一個大大的躬。

    隨後房門自動關閉。

    “大人，我把您的晚餐端來了......大人？”

    艾麗婭的聲音在藍恩的耳邊響起，獵魔人平靜的轉過頭去。

    那被大吃大嚼過得餐盤上，鮮亮的菜品恍然如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