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我從來沒有覺得當書靈開心過！

    姐妹倆交流了好一陣，最終還是沒有前往那個什麼溫德爾街十三號，這讓伊泊爾有些欣慰。在外頭等了很長時間，見姐妹倆都睡了，伊泊爾將觸手鑽入體內，在希瑞的書頁表面敲了敲：

    ：“這次和徹麗接觸，你覺得我怎麼說比較好？”

    希瑞思考了片刻，道：“基礎的冥想內容你已經教過卡洛了，那麼這部分知識徹麗一定已然知曉。但這麼短的時間，除非真的是天才，否則就算掌握了知識，她也肯定還沒法真正進入冥想。這說白了就是個熟練度的問題，但誰知道自己的具體進度？在這種情況下，你去安慰兩句，一定能讓她放鬆下來，拉進彼此的距離。”

    伊泊爾心說真正的天才那也確實有一個，卡洛就是……但總不至於姐妹倆全都是吧？它想了想，感覺希瑞的提議的確靠譜，大贊道：“不愧是魔法書之靈，就是聰明！”

    希瑞略有些受用，哼哼了一聲，道：“然後接下來，冥想內容既然你已經教過了，就該教一點兒凝聚祕源的進階知識了，也省得這姐妹倆被那個不知名的組織拐走。”

    “不錯，我也是這麼想的。”伊泊爾道：“那具體要怎麼說呢？”

    “具體你自己想啊！”希瑞大怒：“他媽的，我又不是你娘，你是不是還要我給你餵奶？”

    伊泊爾吃了一驚：“你還有這功能？”

    “沒有，滾！！”《生存指南》劇烈震動了幾下。

    “你怎麼還兇我……”伊泊爾訥訥地道。

    因爲怕驚醒姐妹倆，同時也是方便自己隨時撤離，伊泊爾爬得遠了點兒，來到窗邊。它定了定神，匯聚起自己的神之祕源，慢慢地集中起精神，將一道意念打入徹麗的體內。

    ……

    徹麗在迷夢中，聽見有人在呼喚自己的名字。

    她的意識就像是散成一地的沙，被那輕柔的呼喚聲慢慢地聚攏。朦朦朧朧之中，她感覺到，像是有一團淨光飄浮於自己的身前。

    “徹麗。”

    那聲音宏大，似男似女，語氣平和而輕柔，給人以莫名安心的感覺。

    徹麗茫然了一下。記憶在腦海中遲鈍地轉動，思維也很是艱澀，她一時間還沒能清醒過來。

    那聲音溫和地道：“徹麗，你目前還沒能掌握冥想，需要我給你講講嗎？”

    “冥……想……”

    徹麗仔細地思考着這個詞彙，像是觸及了什麼關鍵詞似的，腦海中的思緒一下子連貫起來。伊泊爾還沒來得及開口，徹麗就連忙道：“不！不用了！我不想！”

    伊泊爾停頓了一下：“你不想？”

    “我……”

    徹麗遲疑了一下：“我其實有些害怕……”

    其實也不是真的很害怕吧，只是對於夢界對於道途，她確實沒有太強烈的渴望。

    從小到大，徹麗其實一直覺得自己很奇怪——她大概是一個天生淡漠的人吧，心裏就像是藏着一塊冰。

    她並不是沒有感情，只是任何感情都只是浮於表面，很難往心裏去，傷心也好快樂也好，都是如此，不管遇到多大的事情，好像不知不覺也就這麼平平淡淡地過來了。

    到了面對道途的時候也是如此。超凡知識，足以改變命運的東西，徹麗知道它的價值，但這樣的東西真的擺在眼前，徹麗突然發現自己其實也並沒有那樣的激動，相反，每次一想到潘叔的那些提醒，念及踏入夢界的那些風險，她反倒是有些猶豫。

    “害……怕……？”

    伊泊爾沉思了一下，體會着徹麗情感中細微的波瀾。

    相比於卡洛，徹麗的確沒有那麼強烈的，對超凡者的渴望。這姑娘大概是天生就情緒穩定，不像是她姐姐那樣富有衝勁——從神祕學的角度來說，這其實是靈之要素天然強過心之要素的體現。

    靈祕源爲主的幾個道途，其實晉升起來都比其他道途要困難許多，因爲靈是冷靜、理性的，甚至帶着點兒冷漠，會壓制慾望和渴求，而偏偏慾望和渴求又是職業者晉升的燃料。

    所以靈祕源爲主的那幾個道途，在晉升上就很彆扭，越是晉升，就越不想晉升。

    其中尤以虛之道途最明顯——虛之道途也就是靈佔據絕對主要的道途，在第一次進階的六祕源中，“開門”的比例是4靈1心1體。這個道途的取名就很貼切，首先靈的特點的確是輕盈無形，去實向虛，其次，這個道途的職業者的確很容易陷入虛無主義的迷惘之中，而導致最終自滅……是一個非常危險的道途。

    話說回來，露比的靈輝道途也是以靈爲主的，怎麼露比看上去就沒那種感覺？這娘們兒癲得和幻之道途似的……

    伊泊爾的念頭翻滾了一陣，終於想好了要說什麼。

    它輕聲道：“徹麗，沒關係的。”

    雖然從功利的角度來考慮，“徹麗成爲職業者”，收益肯定要遠遠超過“徹麗是個普通人”，但一來攀登道途這件事，很依賴於職業者的內心，如果就是不想，那你逼着人家走也沒用，世界上哪有求着喂着逼着讓人變強的道理？二來……

    伊泊爾感覺自己內心的某一個角落軟化了下來。

    它道：“成爲職業者，並不是世界上唯一正確的選擇。你所顧慮的也不無道理，一旦踏進夢界，你要面對的，將是許許多多的你無法想象的危險和考驗，這並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作爲一個普通人，其實也沒什麼不好。”

    徹麗懵懵懂懂，好一陣，才迴應道：“您……也是這樣想的嗎……”

    “是的。”伊泊爾道：“不過徹麗，你要記住，即便對超凡沒有嚮往，你也不要輕易放棄它。這是一個選擇，當你作爲普通人，走投無路，別無選擇的時候……至少夢界的大門依舊會向你敞開。當然，我也希望你不要走到這一步。”

    “還有一些如何凝聚祕源的知識，我先傳授給你，你即便不用，至少先記住……”

    伊泊爾循循教誨了一陣，將意識逐漸抽離出去：“再見了，徹麗。以後當你改變了想法，我仍然會來找你的。”

    ……

    對話完畢，伊泊爾從房間內爬了出去，順便還很貼心地關上了窗戶。

    它的身體就像是個大水球般墜落在地上，蛄蛹了兩下，然後朝着下水道的井蓋爬去。

    希瑞感知着它的情緒，道：“怎麼，談崩了？”

    “也不是。”伊泊爾迴應道：“雖然沒能達成我最開始想的那種結果，但總歸還算是順利吧。我其實是在想另一件事情……希瑞，你不覺得露比的性格很奇怪嗎？她是靈輝道途誒，以靈爲主，以心爲引，揚升、發散、生輝的道途，按理來說，這個道途的人都應該是情緒很穩定的，心靈澄澈剔透如同明鏡，但是露比怎麼都和這個不搭邊兒吧？”

    伊泊爾猜測着道：“你說，露比會不會是晉升了幾次之後發現靈輝道途不適合自己，所以才發了瘋啊？”

    “呵，我怎麼知道！書上又沒寫。”希瑞哼了一聲。

    “說起來，露比雖然選擇的是靈輝道途，但她到底是靈輝道途裏的那個職業來着，先知？法師？牧師？奇怪，我的記憶裏怎麼沒有……”

    伊泊爾用觸手在自己的體內攪動着，翻了半天也沒找到。

    算了。剛剛精神交流完畢，這會兒它疲憊得不行，也懶得想這些。

    蠕動。陰暗地爬行。

    伊泊爾鑽進不遠處的空垃圾桶裏，將吐出來的身體組織重新吸收了回去。隨着身體的恢復，它就感覺自己的精神狀態也明顯好轉起來。但是當伊泊爾從垃圾桶裏鑽出，往徹麗所在的房間那邊瞅了兩眼，忽然產生了一種“自己被注視着”的感覺。

    如果它還是個人的話，那這會兒估計背後寒毛都要豎起來了。

    這種感覺……伊泊爾心中一緊，背上一枚眼點瞬息凝聚，朝着左右掃了一圈。

    是一隻蝙蝠。

    那蝙蝠正緊緊地懸掛在不遠處一棟房屋的屋檐之下，用一雙猩紅的小眼睛注視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