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來陪媳婦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風煙流年字數:3688更新時間:24/06/26 15:47:17
    “你究竟安排了多少笑話給孤看?”宋煜從高處望過來,“改嫁後就過成這樣,終日以淚洗面?”

    沈江姩抽抽搭搭說,“可以不要現在看笑話麼。你不知道我情況。我今天不行了……”

    宋煜靜靜凝着她,“每次見都說你不行了,要麼手指被茶燙了,要麼小狗丟了,要麼腳底打泡了,今兒又怎麼了?”

    沈江姩哭哭啼啼道:“我……我生病了。我卻被別人譴責了。”

    宋煜原說不來這壽宴的,提前給今上報備了,也送了賀禮。因爲不願意過來,看見曾經那個要嫁給自己的姑娘和她現任丈夫來赴宴,看着他們一家人齊齊全全。

    甚至邱夢讓他陪着赴宴時,他還憤憤說不想見前妻那背信棄義的女人。

    可知道她來了,他到底是過來附近了,在這處廊底坐着,靜靜的待着。之前七年沒有自由,現在倒是全靠自控力……

    宋煜從長椅立起身,緩緩繞過迴廊,步至沈江姩身近,居高臨下睇着坐在地上,斜揹着一個包包,抱着膝蓋哭泣的她。

    印象裏她被他馱在肩頭夠月亮彷彿還在昨天,那時她笑的天真爛漫,不知愁滋味。

    她眼睫還掛着眼淚,耳垂上戴着兩隻晶瑩剔透的小珍珠耳墜,稍微一抽泣,耳墜就跟着搖晃個不住。

    上回分別,她和他搞了一場曖昧的獨住儀式。

    那個獨住的夜晚,他飽嘗寂寞和空虛,以及磨人的思念。不是不知府裏有人在等他歸府,但他還是在七叔那裏獨住了。

    這二日他將政務安排得很滿,從申時安排到夜裏子時,夜深子時過後他會去東籬巷晃悠一圈,怕她和她相公吵架又餓着肚子深夜去東籬巷那裏找人,卻並未見她,他也覺得自己多此一舉。

    他說了不會過去,她怎麼可能會去等他呢。但心裏總歸希望不期而遇。

    “今天混上飯吃沒有。”宋煜問。

    沈江姩說,“我不餓。”

    “嗯。餓也不告訴我。怕我笑話你。你渾身都軟,嘴嘴硬。”

    “宋煜,你怎麼在這裏?”

    “來陪媳婦。”宋煜說。

    沈江姩眼底澀然,是陪邱夢來的吧,這麼冷,他也願意在外面等邱夢,是心疼到骨子裏了。他如此矜貴,卻爲了邱夢做到這樣貼心程度。

    “你生什麼病了?”

    沈江姩不言,不知他爲什麼問,她辜負過他,始終懷疑他接近她的目的是報復她。

    “怎麼不說話?”

    “我不想說話……”他來陪側室,她能說什麼。祝他百年好合麼。

    “你不想說話就不說話?你哭哭啼啼吵到孤王休息,孤王該怎麼罰你?”

    沈江姩眨眨眼,便有兩顆淚珠滾下,她輕聲說:“你是少主殿下,我是有毒瘟疫,你愛怎麼罰就怎麼罰,我爛命一條無所謂,我早就活夠了。反正活着沒有意思。”

    說着就咳嗽起來,邊咳嗽邊抽泣,看起來可憐極了,像只被遺棄的絕望的小貓。

    他不懂自己感受,他有過這種需要溫暖,卻被世道遺棄的時候,絕望的滋味很苦,那時她並沒有給他任何情緒支持,反而背刺他。他很有些猶豫,這時轉身走掉,她一定會崩潰或者垮掉。他卻沒有走掉。

    宋煜蹲下身,看着她邊哭邊咳嗽邊倔強地凝着他,怎生咳嗽這般厲害,他說:“罰你憋住,不準哭。”

    那兩隻耳墜搖晃的他心亂,上牀也戴這耳墜,會搖成什麼樣子,不哭哭啼啼就不搖晃了吧。

    沈江姩哪裏憋的住,卻哇一聲哭出來,“你們都是壞人。我討厭你們!我已經躲在山洞裏哭了,爲什麼不準我哭。我又沒影響你什麼。我不又會傷害別人,爲什麼都看我不順眼。那我換去別處哭,總可以了吧。”

    說着,沈江姩便揹着那個裝着爲宋煜做的衣衫的包包立起身來,往山洞深處跑去,那邊還有一個出口,她很想逃避,如果沒人喜歡她,她只想躲起來。

    她才跑幾步,便覺得手腕一緊,接着身子被一股力道拉住,握在她手腕的手掌微涼且粗糲,卻又堅定地攥着她,就彷彿逮到她不放那般,就彷彿她是被珍視着的那般。她又在覬覦和幻想。她太孤單了,她受不了任何一點溫暖,她很容易糊塗。

    她腳步便被迫停下,她被牽着去到他身邊,她低着頭不擡眼看他面龐。

    “孤準你換去別處了麼?”宋煜薄涼的嗓音在沈江姩項頂響起,“既然遇見了,你能跑去哪裏。”

    沈江姩立在那裏,看着假山上的怪石,“你不是不想看見我嗎。你厭惡我到連今上的壽宴都不參加了。好些大人物都來赴宴,只有你不來,你是有意避開我。

    因爲我是一個大麻煩,是瘟疫。你和別人一樣,都躲着我。你也覺得我身上怨氣、戾氣和陰氣重,和我在一起會倒大黴吧,你不想有一個殺人犯的女兒做前妻。”

    “孤是不想看見你。”宋煜輕聲說,“也的確是躲着你,躲了兩日兩夜又三個時辰了。”

    沈江姩要把手腕自他手心撤出,“那你放開我,我現在就離開了。我真的不行了今天,情緒很不好……不要搞我心態了……我已經在努力保持樂觀了……”

    “我不放開。見不到便罷了,見到了如何放開?”宋煜將握在她手腕上的手緊了緊,把她拉近了些,用手捏起她下頜,“我躲着你。你卻自投羅網。”

    “你爲什麼不放開我?”沈江姩問。

    “你爲什麼和我神交?那個獨住的夜晚,你精神上給了我。”宋煜低聲說,“都不是小孩。你不要說沒有。你一直在勾引我。爲了你救父的目的。你想看見孤來赴宴,想孤求情叫你看見,孤偏不,會吊胃口的不是只有你。”

    沈江姩沒有說話,那個獨住的夜晚,的確她精神上屬於他,她認爲那樣已經很出格了,她實際不敢做偷人的事情。

    宋煜輕笑,“你在宴上找孤身影很久吧。你嚐到被吊胃口的滋味了?”

    “宋煜,你折磨一無所有的我有意思嗎,我想救家人無可厚非對不對……”

    “你拋棄一無所有的宋煜,你對宋煜七年不聞不問,有意思麼?”

    沈江姩頃刻間沒了底氣。

    宋煜見她沒有反駁,便溫聲道:“我沒問你呢,那晚上中途跑二樓找他沒有?”

    沈江姩搖了搖頭,“沒有去二樓。”

    “自己乖乖睡了一夜?”宋煜溫柔的凝着她的面龐。

    “嗯。”沈江姩不知他爲什麼問,但她耳尖很有些發燙。她也想問他那夜有沒有獨住,但她沒立場問。

    因爲他今天沒來壽宴,是躲着她,因爲討厭她,或因爲怕被她拖累聲譽。

    “孤也在七叔那裏住一夜。寫寫字喝了茶就面朝牆睡下了。”

    沈江姩心下一動,沒想到他會主動解釋,她問:“你寫的什麼字?”

    “喜歡的詩詞。隨手抄一些。”宋煜沒有細說。

    “哦。那你愛好還挺好的。我睡不着也不會去寫毛筆字。我會看着屋頂發呆,我會想抓蛐蛐兒。”

    總得說句什麼。他那麼熟稔牀笫之事,她以爲他回去會幸個女人才睡。她不是很相信他寂寞了就寫毛筆字熬過去,畢竟他二十八歲,很成熟了。

    “你這個時間不是應該和你相公還有你婆母在壽宴上赴宴麼?你跑來這裏哭哭啼啼打擾孤王休息幹什麼?”

    宋煜見她沒有再要落跑的意思,便將她手腕放開了,她原來還記得抓蛐蛐兒,這是又勾引上了?

    沈江姩想起在壽宴上發生的事情,便目光憂傷道:“因爲我咳嗽,他們讓我忍住不準我咳嗽,但我忍不住,然後我就一直咳嗽。”

    “大家就都看着我嫌棄我,說我是死囚犯的女兒,還說我得了肺癆叫我回家養病,然後我夫郎說讓我不要吃飯了,出來坐着咳嗽,免得影響他仕途,他們把我轟出來了。”

    宋煜嘆口氣,原來是和相公吵架,傷心了。

    沈江姩越說越傷心,“然後我出來難受地哭了,你...你說讓我不準哭,讓我憋住。”

    “爲什麼不可以咳嗽,也不可以哭。那我可以做些什麼呢。我明明沒有主動惹是生非呀。我只是坐在我的座位上,我只是生病了咳嗽而已。”

    宋煜見沈江姩哭到失聲,他當年被她害很慘他竟一時忘卻了,他始終不願意相信她幼時種種對他的佔有慾都是虛假的,便幽幽一嘆,終於把人擁在懷裏,輕輕拍着她後背,“可以哭。也可以咳嗽。”

    沈江姩被宋煜擁在懷裏,嗅到他身上的穩重的氣息,有種港灣的感覺,也是她今天情緒崩潰時灑下的一束光了,小心翼翼道:“可以哭,也可以咳嗽嗎。”

    宋煜沉聲道:“可以。”

    沈江姩頃刻間便覺得委屈起來,在他懷裏哭得像個孩子,她說:“沒有人在乎我。所有人都討厭我。我連生病都是錯。明明這些人以前都很喜歡我,我家敗落後就不喜歡我了,可我一直是我,沒有變過呀。他們卻不再是他們了。”

    宋煜說:“有人在乎你。”

    沈江姩不敢問那個在乎她的人是誰,因爲怕他說這個人是曾經的宋煜,那樣她會很難過的死掉的,她最近一直很消極,她覺得自己走不出來了。

    “誰說不準你咳嗽,說你是肺癆的。”宋煜問,“名字?”

    “宰相家的姑娘先帶頭說的,後來大家就都注意到我了。我都不知道多少人說了。大家都怕被我傳染。”沈江姩當真委屈壞了,在他懷裏嗚嗚咽咽的,眼淚鼻涕弄在他的衣襟上,弄溼了一片。

    他沒有嫌棄,拿出他袖底灰色的帕子給她擦了擦鼻涕。

    “劉欣,是麼。”宋煜記得宰相家姑娘叫這個,皇后曾經給他遞過花名冊叫他選妃,裏頭有她。

    “嗯。”沈江姩輕聲應了。

    宋煜待沈江姩哭了一陣,情緒稍微穩定一些後,問她:“怎麼着涼咳嗽了?”

    沈江姩搖搖頭,不肯說。

    宋煜說,“你不肯說,那孤留你自己在這裏哭吧。總歸你不肯交心,總歸你提防孤王。那孤王繼續躲着你。躲七年。你情緒崩潰,自愈吧。”

    “宋煜……”

    “嗯。兩千五百多個日夜。躲着你。對你不聞不問。死生隨你。”

    說着,宋煜要離開。

    沈江姩見他要走了,她不知爲何,濃濃自責和心疼他,她鬧過殉情過,最後絕望了,屬實這七年放棄了和他的感情,本分的做周家兒媳。

    她對不起宋煜,也不敢希冀從他身上得到溫暖。她下意識拉住他的衣袖,她這兩三天失去了他的消息,她患得患失,不曉得何時可以見到他,她說真的不希望他離開。

    她承受不住七年他的不聞不問。她不能想象他這七年經歷了什麼。她遠沒有他抗壓能力強大。她每天都覺得自己不行了。

    雖然明知道他是在這裏等他的側妃歇宴後一起歸家的,他並不再屬於她,可他懷裏好溫暖,她卻太冷太孤單了。

    邱夢擁有好多好多,她卻什麼也沒有了。

    “宋煜,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