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夜襲之下，聖潔月光（5000字）

    身爲經常外出活動的駝鹿人馬戰士，斯賽爾阿肯定不是第一次碰上“夜襲種”。

    當然，在他們部落裏，“夜襲種”有獨特的發音、獨特的組詞，但是意思差不多，這裏就不一一贅述。

    總而言之，斯賽爾阿大約每隔一、兩個月，就會碰上一次“夜襲種”。

    這很正常。

    有過衆多與“夜襲種”碰面經歷的斯賽爾阿，深深知曉這種生物最令人頭疼的地方，不是它們的戰力。

    “夜襲種”最令人頭疼的、厭惡的，就是它們那種能夠“召集”附近野獸，形成包圍圈的麻煩能力。

    一旦“召集”開始，就是源源不斷的敵人……

    就像是眼前這頭“夜襲種”。

    它先是用三顆兇惡頭顱之上的一對巨大鉗顎，將前來報信的駝鹿人馬同伴頂飛出去。

    “啊——”

    那位同伴砸在參天巨樹下的樹藤上，掉在地上，翻了好幾個圈，才停下。

    他嘔出一口血，掙扎着想要爬起身，不過似乎斷了一條腿，一時間沒能支撐起他本身高大的身軀。

    遭了！

    斯賽爾阿與其餘三位同伴有心援救，可是眼前情況根本顧不及他。

    只見那頭“夜襲種”上半身壓低重心，三顆頭顱或是昂起，或是凝視衆人，或是低垂，都吐出信子，然後發出低吼。

    “吼——”

    吼叫聲儘管低沉，卻穿透力極強，像是沉悶的擂鼓聲，遠遠地傳到森林深處。

    不一會兒，那些猩紅的、綠油油的野獸，紛紛以可怖的嘶吼聲迴應。

    “吼——”

    “嘶——”

    “呃呃呃——”

    密密麻麻的數量、遮蔽篝火的巨影像是一張張帷幕般卷向這裏，黑暗彷彿就要將這裏徹底吞噬。

    怪物們從參天巨樹之上、樹藤之間、巨石背後一涌而出，各個流着飢餓的唾液，瘋了一般撲向衆人。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那頭“夜襲種”，卻用它的十幾對細小的腿足，朝着後方挖掘了一陣。

    塵土飛揚之後，地面就冒出了一個洞穴。

    那頭“夜襲種”竟然就這麼倒退着，鑽入到洞穴之中，並向着地底深處挖去。

    傑爾曼看到這一幕，稍稍按低了三角帽帽檐，與金、比司吉、小滴各自對視了一眼。

    眼神裏的含義是“我來吧”。

    其餘人都點了點頭。

    包圍圈已經形成了……沒有開隊內語音的斯賽爾阿眉頭緊皺。

    他們碰上“夜襲種”的侵襲，解決方式當然不是硬碰硬。

    光是這股數量就應付不過來，更別提裏面魚龍混雜，什麼樣的野獸都有，難保會不會出現一些很難纏、很麻煩的怪物。

    最好的方式，自然是依賴他們四顆蹄子的疾馳速度，在包圍圈還未徹底形成前，跑出去。

    哪怕是中途遭到包夾，駝鹿人馬強悍的戰力，也足以撕開一個口子。

    這樣他們就能以最小的代價，徹底擺脫“夜襲戰”。

    可是，現在的情況與以往完全不同。

    包圍圈已經形成，而他們還有人類同伴在這裏。

    他們不能夠捨棄人類同伴，自己飛速地跑了。

    這樣一來，哪怕是能安全地返回部落，他們一行人也會被部落唾棄、驅逐。

    斯賽爾阿今後更是沒有臉面自稱“部落最英勇的戰士”，如果東再次途徑部落，他也沒有臉面見他。

    畢竟金說了，他是東的後裔，如果把東的後代留在這裏，自己逃跑，那以後東會怎麼看待他？

    不敢想象。

    其實，東未必會在意從未見過的一個後代，可是斯賽爾阿無法就此說服自己。

    要放棄戰士的尊嚴，放棄同伴，放棄友人的後代，那還不如讓一個駝鹿人馬戰士直接死了算了！

    斯賽爾阿一咬牙，抽出了後背的長矛與巨盾，然後用長矛敲擊着巨盾。

    他決定做「戰前鼓舞」！

    咚咚咚——

    所有駝鹿人馬戰士，以及人類同伴都被他造出的聲響吸引。

    “同胞們！”他用駝鹿人馬語高聲疾呼，邁開四顆蹄子，“我們的同伴被傷害，我們的同伴被圍困，我們絕不能袖手旁觀！”

    駝鹿人馬語中含有許多吐舌頭的動作，一時間唾沫橫飛，卻增添了斯賽爾阿的激昂情緒。

    “對敵，擊退這些可惡的敵人！讓它們知曉駝鹿人馬戰士的英勇無畏！”

    斯賽爾阿用駝鹿人馬語高呼！

    其餘三位駝鹿人馬也紛紛拔出武器，或是弓箭，或是長刀，用拳頭敲打着胸口，同樣用駝鹿人馬語高聲迴應！

    剎那，斯賽爾阿的「戰前鼓舞」發動了，互相應和的勇武之氣，令所有駝鹿人馬戰士身上都涌出白色氣芒，包裹全身！

    這是他們「勇猛衝鋒的盔甲」！

    不過，做完「戰前鼓舞」的斯賽爾阿發覺，他們所要保護的“同伴”，卻比他們先一步，對這突如其來的夜襲包圍圈展開反擊！

    桑比卡快如白色閃電，輕盈地落到那個被頂翻的、受傷的駝鹿人馬戰士旁邊。

    她熟練地將對方按住，讓他不要動彈。

    發動念能力，她很快就檢查清楚駝鹿人馬戰士的情況，然後取出醫療包，開始治療。

    而一整個過程，她都對外界毫無防備。

    這是因爲，她相信其他人，絕不會讓她陷入危險，也絕不會讓她中斷治療。

    這個“其他人”，自然就是離桑比卡與受傷的駝鹿人馬戰士最近的比司吉。

    比司吉此時早已露出「金剛真身」，不僅身高上快要趕上駝鹿人馬，而且一身肌肉也令駝鹿人馬意外！

    這還是之前那個嬌小柔弱的少女嗎？

    他們一直以爲這個少女是他們之中最弱的，沒想到現在看來這個判斷大錯特錯。

    一頭像是蛤蟆一樣的“中型種”，後背滿是隆起的疙瘩，每個疙瘩裏都裂開一條縫，露出一張張有着細密牙齒的嘴巴。

    它從黑暗中一躍而出，撲向了桑比卡與倒地的駝鹿人馬戰士。

    倒地的駝鹿人馬戰士見此情景，都忍不住掙扎了一下，卻被桑比卡一把按住。

    “不要動。”

    她眼神平靜、鎮定自若地繼續治療，似乎完全不擔心後背即將受敵。

    這和平時膽小怯弱的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受傷的駝鹿人馬戰鬥，也被她鎮住了，不由地乖乖聽話。

    而她的鎮靜，是有理由的。

    「金剛真身」比司吉如同一頭提速的火車頭，狠狠地、嘭地撞在那頭“中型種”蛤蟆身上！

    嘭——

    那巨大身軀的蛤蟆，竟然被直接撞飛，與黑暗陰影中的其他兇獸撞在了一起，倒得四仰八叉。

    隨後，她的右臂朝後繃緊！

    下一刻，她的拳頭就如同上膛的子彈，轟然打出，將一頭逼近的怪物頭顱給擊碎！

    而比司吉仍未停下動作！

    斯賽爾阿眼睜睜地看着她有時在篝火中，有時主動深入黑暗，有時又站在光與暗的交界處，浴血如同女魔神一樣。

    她就這麼守在桑比卡與受傷的駝鹿人馬戰士旁邊。

    周邊野獸環伺，愣是一頭都衝不到桑比卡身邊，更別提干擾桑比卡的治療了。

    令斯賽爾阿驚訝的，還有其餘的人類同伴們。

    金的實力，他是見識過的，所以看到他雙手聚起金色刀刃，在野獸羣中砍瓜切菜，也沒有感覺到意外。

    不過，小滴、門淇與卜哈剌三人組表現出來的配合，就讓斯賽爾阿驚嘆不已。

    卜哈剌用他那巨大的體型，充當攻城車一樣的角色，在蜂擁而出的野獸中橫衝直撞，不斷地分割陣型。

    這種衝撞方式，斯賽爾阿在他們一族中倒是經常看見，沒想到這個人類也能做到類似的事情。

    門淇的雙刀在夜色下凌空飛舞，在她的操縱下穿針引線，在野獸羣中如蜂鳥般穿梭。

    篝火之光映照，她的雙刀才在那麼一瞬間顯現出寒冷的光芒。

    下一刻，嗤嗤嗤的聲音連續響動，似乎是某種氣體或液體泄漏的聲響。

    但是經驗豐富的斯賽爾阿，很快就分辨出，那是那些野獸身上血肉被切開，血管被割斷後血箭噴涌的聲音！

    門淇對野獸們的切割，完全就像是面對砧板上的肉塊一樣，輕鬆自如。

    而下一瞬，足以稱得上毛骨悚然的畫面出現了。

    小滴擡起了凸眼魚，周遭被門淇用雙刀切開血肉的野獸，它們的血液就像是決堤一樣噴出，盡數涌向凸眼魚！

    在篝火的照耀下，夜空之中，無數血水像是百川入海一樣凝聚到一處，一起灌入凸眼魚的嘴巴裏。

    凸眼魚來者不拒，不停地吞嚥着，彷彿永遠沒有盡頭一樣。

    那些被吸取血水的野獸們，都發出了陣陣悲鳴，忙不迭地想要後退，卻又被金、卜哈剌給擋了回來。

    尤其是金，他已完全深入到森林夜色之中，看不清身影。

    唯有那不斷爆芒的金光與炸裂的聲響，時刻不停地彰顯他的存在！

    而要不了多久，這些受傷的野獸，就會被小滴的「凸眼魚」徹底吸乾血液，變成乾癟癟的屍骸！

    斯賽爾阿看着眼前這些人類同伴，竟然都這麼強大，又那麼奮勇向前，又驚又喜！

    我本以爲自己已經很重視東的同胞了，沒有想到我還是小看了他們！

    原來人類都這麼強大嗎？

    那麼他們這個族羣爲什麼要離開黑暗大陸呢？

    明明他們在這裏是可以佔據一席之地的。

    斯賽爾阿不及多想，嘶吟一聲，用巨盾將一頭靠近的野獸給敲打在地，然後長矛撲哧地刺入野獸的要害之中。

    灑了滿臉熱血的他，再次高聲疾呼，與其餘三位駝鹿人馬戰士，朝着野獸羣發起了反衝鋒！

    原本應該令人窒息的包圍圈，卻在衆人的齊心協力之下支離破碎，反而被切割成了一段段的。

    斯賽爾阿四蹄猛地用力，竟然令他那高大健壯的人馬身軀跳了起來，然後當空挺起巨盾，把一頭野獸的後腦勺給砸碎！

    一時間，噗嗤一聲，許多肉漿飛濺在斯賽爾阿的臉上。

    他越發激起了戰士的勇猛，四蹄砰然落地後，又倒退數步，然後以衝鋒的姿態，用長矛將一頭“小型種”野獸挑飛！

    在戰場的瞬息萬變之中，斯賽爾阿在這一刻才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還有一個人呢？

    傑爾曼呢？

    怎麼沒有看到他？

    下一刻，斯賽爾阿就得到了答案。

    只見一陣塵土從地面中噴涌而出，然後就是噗噗噗的挖掘聲。

    緊接着，斯賽爾阿就看見那頭“夜襲種”破土而出！

    居然主動從地底鑽出來了？斯賽爾阿有些意外。

    它扭動着三顆頭顱與巨大的鉗顎，又是低吼一聲，可是卻沒有多少野獸能夠迴應它的“召集”。

    野獸羣此時此刻全都被人類與駝鹿人馬給擋住了，甚至於被反過來砍殺。

    它們自己都顧不上了，哪裏還能顧得上“夜襲種”？

    “夜襲種”便突然地折向黑暗森林深處，似乎想要逃遁。

    斯賽爾阿立刻邁開四蹄，追了上去。

    是了，“夜襲種”最令人厭惡的，除了“召集”，便是“定位”！

    它們總是在夜色中出沒，又用各種方法保護好自己，與獵物保持一定的距離，隨後不斷地給其他野獸發送定位。

    這樣一來，獵物就會陷入到被衆多野獸窮追猛打、糾纏不休的境地中去。

    當獵物徹底疲倦、無力反抗時，“夜襲種”才會出現，坐收漁翁之利！

    絕不能讓“夜襲種”逃脫，否則今夜後患無窮！

    這是斯賽爾阿此刻的念頭。

    可是，當他追了一陣，卻發覺了奇怪的地方。

    只見那頭“夜襲種”似乎爬動得非常慢，一點也沒有剛開始的靈活。

    “夜襲種”身上的黑煙越來越少，它整個輪廓與身形都在變得模糊，隨後便一頭扎在了地上。

    那三顆頭顱全都低垂在地面上，蛇信子般的舌頭伸了出來，雙眼逐漸變得無神，身上的黑霧正在不斷地遠離它。

    倒下了？

    斯賽爾阿不由地緩緩地停下了四蹄，站在原地，看着“夜襲種”一點點地灰飛煙滅。

    死了？

    它已經死了？

    是“夜襲種核心”被摧毀了嗎？

    斯賽爾阿知道，想要解決掉“夜襲種”，就要搗毀它的核心，那是它保持軀體結構穩定的最重要部位。

    核心沒有被摧毀，“夜襲種”就像是這個黑夜一樣，只要沒有光亮，不是白晝，它就是無限重生的黑暗。

    只是，是誰擊潰了這頭“夜襲種”的核心？

    斯賽爾阿不由地回頭，看向“夜襲種”破土而出的洞穴，然後就看到一道身影出現。

    看着那頂三角帽、那身獵人黑袍，是傑爾曼無疑了。

    原來，傑爾曼不見了，是去地底追“夜襲種”，並且成功在短時間內，於黑暗之中，擊殺了“夜襲種”。

    斯賽爾阿不由地心神大振。

    沒有了“夜襲種”的統合，這羣野獸就是烏合之衆，再來一輪衝擊，應該就能徹底擊潰了。

    不過，更令他驚歎的事情，發生了。

    傑爾曼此時雙手舉起了一柄能融入濃濃夜色的大劍。

    他將大劍高高舉起，下一刻，青色光芒乍現，射向四周！

    嗡——

    那不是刺眼的光，那是柔和的、屬於月亮的光。

    斯賽爾阿與其餘的駝鹿人馬，幾乎是一瞬間就認了出來。

    青色的、聖潔的月光，那是“血月”的形態之一，是他們駝鹿人馬的信仰，是他們的神！

    駝鹿人馬眼睜睜地看着傑爾曼高舉聖潔月光劍，一步步地踏入黑暗森林之中。

    一頭中型種野獸正巧撞到了傑爾曼的面前，他便雙持聖潔月光劍，朝前輕輕一刺！

    哧——

    青色衝擊波貫入野獸軀殼，然後從另一面破體而出，大劍竟然就這麼輕鬆地摧毀了一頭野獸！

    絢爛美麗的青光，像是螢火蟲般散落，又像是星光般璀璨，吸引着許多人的目光，又令野獸們畏懼不已。

    傑爾曼每揮舞一次大劍，就必然有一頭野獸被噗嗤一聲砍爲兩半。

    而這一幕幕已經變得沒有那麼血腥，反而顯得像是某種聖潔的宗教儀式一般！

    野獸們就像是被驅逐的黑暗惡魔，發出了畏懼的低吟，不斷退去！

    如果可以，衆人真想停下他們的動作，看着這個男人一直揮舞着聖潔月光劍，看着他如何懲罰敵人！

    斯賽爾阿不由自主地舉起手臂，面對着傑爾曼的方向，做出了那個他們一族的“月之禮儀”。

    其餘數位駝鹿人馬戰士，包括已在桑比卡的包紮下能夠起身活動的那位駝鹿人馬戰士，也跟着做了相同的動作。

    他們崇敬戰士，更崇敬他們每天晚上都能看到的月亮。

    而那柄聖潔月光劍，就像是天上的月亮來到了地面上一樣。

    這是他們第一次距離自己的信仰如此之近，心中不可謂不激動！

    在聖潔月光的輝映下，駝鹿人馬戰士越發奮勇爭先，甚至蓋過了金、比司吉、小滴等人的氣勢！

    他們就像是圍攏在傑爾曼這位領主身邊的勇猛騎士一樣！

    駝鹿人馬戰士的這一輪衝鋒，迅猛至極，也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包圍圈徹底崩潰！

    過不了多久，戰鬥終於徹底結束。

    衆多野獸倒地，屍骸遍佈如山丘密佈，剩餘的野獸紛紛退卻，逃得不知所蹤。

    傑爾曼扛着聖潔月光劍，站在了屍骸堆積而成的高處。

    在黑暗之中，那柄大劍真的如同月色般皎潔明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