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三十四章 隱患重重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公子許字數:3152更新時間:24/07/04 05:41:31
雲收雨散。
氣喘吁吁的高陽公主好不容易順過氣,翻了個身,居高臨下的看着身邊郎君,秀美的面頰滿是酡紅,媚眼如絲、水波瑩瑩,語氣卻有些冷冽:“坊間傳聞之事,你可聽說?”
房俊沒理會雪白如玉的嬌軀,他現在是賢者時間:“這長安城裏百萬人口,東家長西家短,丁點大的事兒便傳來傳去、引爲談資,我哪知道殿下所言何事?”
“哼!裝糊塗是吧?”
高陽公主咬了咬牙,纖纖玉手抓住把柄,冷聲道:“老實交代!”
要害操之人手,房俊哆嗦一下,老老實實道:“能讓殿下如此上心,想必是那些有關於皇后與微臣的謠言?”
高陽公主手掌緊了緊:“當真是謠言?”
“你我夫妻一體、知根知底,殿下豈能不相信微臣呢?”
“正因爲知根知底,才知道你表面君子、實則下流,既然對本宮的姊妹下手,未必不敢覬覦本宮的嫂子!”
“冤枉啊殿下,微臣與長樂公主發乎於情、止乎於禮,是長樂公主諸般引誘,微臣這才被她迷倒在石榴裙下……哎呦!”
高陽公主冷笑道:“好哇,枉費長樂姐姐對你一片癡情,你居然這般糟踐她,還是不是個男人?”
房俊賠笑:“謠言止於智者,吾等光風霽月之輩,焉能活在旁人評論污衊之中?”
“怕是有人居心不良吧?”高陽公主自不會無理取鬧,更不會因爲幾句謠言便不信任自家男人,反倒覺得既然事出蹊蹺,說不定就是有人故意爲之。
長安城人口太多、漢胡雜處,世家門閥與武將勳貴在此交匯爭奪,想要揪出謠言之根源難如登天。
造謠一張嘴、闢謠跑斷腿,成本低、效果好,古往今來謠言都是謀求大事之前最好的造勢工具……
房俊驚訝的發現自家這個刁鑽、蠻橫的公主殿下似乎有開竅之跡象,或許當真是“近朱者赤”,與武媚娘相處久了,遇事也知道透過表面看本質?
有進步就要誇讚:“賊人如此惡毒陰狠之計謀都能被殿下識破,可見殿下聰慧明麗,可謂‘女中諸葛’矣!”
“噗……咯咯!”
高陽公主先是楞了一下,旋即忍耐不住笑得花枝亂顫,光潔優美的上身貼在郎君胸前,笑得快要岔氣:“女中……諸葛……郎君不愧是詩詞雙絕、才高八斗,居然能夠想出此等誇讚人的話語,若是傳出去,怕是天下人能笑掉大牙。”
房俊也忍不住笑:“誰敢笑?誰笑就當真敲掉他的大牙!”
高陽公主好不容易忍住笑,嗔道:“你怕是想說‘連高陽都能看出的陰謀那根本就不是陰謀’吧?”
“微臣絕無此意,殿下不必妄自菲薄。”
“你這張嘴啊,總是這般一本正經的說着取悅女人的話,哪個女人受得了呢……”
……
清早起牀沐浴更衣,用過早膳之後,房俊來到後宅書房向房玄齡請安。
到了書房見禮完畢,房玄齡示意房俊坐在自己一旁,蹙眉問道:“外面那些謠言是怎麼回事?別拿什麼流言蜚語來糊弄我,我還沒老糊塗呢。”
房俊就無奈嘆氣:“陛下自作主張,我也無可奈何。”
房玄齡將門外的家僕叫進來沏茶,而後攆出去看門,喝了口茶問道:“詳細說說。”
房俊遲疑一下,素來對父親毫無隱瞞,這回卻拒絕道:“總之就是一些隱太子舊部不安分,與宗室內一些人相互勾結……一切盡在掌握。”
“一切盡在掌握?”
房玄齡冷哼一聲:“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世間事從無絕對,你憑什麼就敢說一切盡在掌握?你可知稍有疏忽將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
房俊沉默一下,道:“陛下執意如此。”
房玄齡楞了一下,不解道:“陛下如今這般剛愎自負嗎?”
房俊苦笑道:“你父親想象的還要嚴重,陛下的確性格寬厚,但那不過是掩人耳目而已,其心性極其脆弱,承受能力很差,一旦壓力過大就會反應激烈,難以勸諫。”
說到底,就是心理素質太差。
順風順水的時候往往能夠表現出寬宏大量的風範,不會斤斤計較,待人和善、對事寬和。可一旦處於逆境,自信心便會消失,煩躁暴戾處事極端。
否則歷史上也不至於在明知必敗的情況下起兵造反,兵敗之後又沒有以死相抗的決心。
房玄齡面色很是沉重,緩緩道:“任何時候都不要心存僥倖,尤其越是到緊要關頭,就是要做好最壞的準備,因爲事情往往好的不靈、但壞的靈,可曾有備用的計劃?”
房俊笑道:“父親放心,孩兒自然早有打算。”
房玄齡這才鬆了口氣,他知道這個次子素來做事嚴謹,既然有所準備,那就不必自己擔心。
世事只能盡力,豈能萬無一失?
若是註定失敗,人力不能挽回……
“當年玄武門之變以後,不少人諫言太宗皇帝將隱太子舊部斬草除根、永絕後患,是爲父與宋國公等人力諫太宗皇帝既往不咎。當時大唐雖然立國已久,但天下未定,不少隋末的各路梟雄仍在各地有着巨大影響力,稍有不慎便是狼煙處處之局面。事實證明,正是太宗皇帝寬宥了隱太子舊部,這才沒有令帝國四分五裂,更能集結全力攻略突厥,打下這煌煌盛世、穩定這錦繡河山。”
繼而一嘆:“可也正因如此,埋下今日之隱患。”
想當年,秦王雖然戰功赫赫、威望絕倫,可太子李建成亦是聲譽日隆、衆望所歸,且佔據名分大義,其麾下猛將如雲、謀士如雨,朝堂之上大半文武官員皆甘願效忠,如若玄武門之變後斬草除根,對於帝國來說不啻於一場巨大災難,國家傷筋動骨在所難免。
各地豪雄殘餘尚在,域外胡族虎視眈眈,內憂外患之下,傾覆之禍迫在眉睫。
然而凡事皆有利弊,當年保存了帝國元氣、使得帝國在之後的征戰之中橫掃六合覆滅突厥,卻也讓那些建成舊部存餘下來。這些人當中固然絕大多數都已經忘卻當年那一場兵變,真心實意做一個大唐的忠臣良將,卻也難免有人放不下昔日仇恨。
太宗皇帝在時,這些人各個恭順、宣誓效忠,可如今太宗皇帝不在了,陛下沒有蓋世之威望,一旦給予其機會,未必不會攪風攪雨、報仇雪恨。
房俊搖頭道:“當年太宗皇帝之決策無比英明,否則何以有今日之大唐盛世?至於那些屑小之輩,任何時候都會有的,天下至尊的權力會迷了人眼,做出再瘋狂的事情也不足爲奇。”
房玄齡道:“是這個道理,所以一定要仔細耐心、慎之又慎,往往你越是認爲安全的時候,就會隱藏着巨大的隱患。”
當年建成太子留下的舊部何止千百?時至今日雖然大多數已經遠離朝堂,但仍有很多人充斥於朝堂各個職位。這些人裏沒辦法分辨忠奸,稍有疏忽便被真正的奸賊有機可乘,而且要防備有人劇中串聯,將那些原本沒有悖逆之意的人拉攏過去,一切都掩藏在渾水之下看不真切,局勢很是兇險。
房俊再不敢說什麼“萬全之準備”了,面色凝重的點點頭:“稍後我會入宮與陛下好好談一談。”
房玄齡見他聽勸,欣慰道:“正該如此,小心駛得萬年船,這句話從古至今、誠不我欺。”
*****
晌午剛過,房俊便前往承天門報備,懇請入宮覲見。
守門的禁衛不敢怠慢,趕緊入宮奏稟,稍後王德親自出來迎接:“陛下有旨,請越國公入宮覲見。”
引着房俊入宮。
行路之時,王德落後於房俊半個身位,將其餘幾個小太監留在身後遠處跟着,這才低聲道:“今早有坊市之間的謠言傳入宮中,陛下很是惱火,摔了不少東西。”
房俊哼了一聲,腳下不停,淡然道:“大丈夫當胸襟若海、胸有平湖,動輒喜怒形於色,如何成就大業?”
王德低眉垂眼再不敢多言,心裏卻很想問一句:那到底是否謠言?
須臾,抵達武德殿外。
王德入內奏稟,然後請房俊去往御書房見駕……
御書房內燃着檀香,地上鋪着厚厚的波斯地毯,李承乾端坐書案之後,黃門侍郎李敬玄、通事舍人李思暕正彎腰在書案兩側匯稟着什麼,見到房俊入內便直起腰,待到房俊向李承乾施禮之後,一齊向房俊鞠躬施禮。
房俊微微頷首,以示還禮。
李承乾擺擺手:“你們暫且退下,朕與越國公有要事商談。”
“喏。”
兩人輕手輕腳退下。
李承乾指了指書案一側的椅子:“坐吧。”
“謝陛下。”
待到房俊入座,李承乾向門口看了一眼,問道:“如此匆忙覲見,可是有何要事?”
房俊搖搖頭,道:“倒也沒別的事,只不過早晨與家父聊天,有所體會。”
李承乾對房玄齡的印象極佳,心目當中對於這位曾經的帝國宰輔無比欽佩,忙問道:“房相說了什麼?”
房俊面色凝重,緩緩道:“陛下,此舉過於冒險,微臣不敢苟同。”
李承乾略感詫異,他以爲房俊入宮是因爲外間那些有關於皇后與他的傳聞,所以前來興師問罪,卻沒想到居然是反對既定策略,遂蹙眉道:“此事已經開始發動,豈能半途而廢?朕意已決,不必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