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二章 鹽場招標(下)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公子許字數:2590更新時間:24/06/26 15:39:54
    稍傾,大屋裏側的一扇側門開啓,一行人從門內魚貫而出。

    大屋內頓時安靜下來。

    顧煜看着爲首之人一身紫袍、面龐微黑,但行走之間英氣勃勃、龍行虎步,心中下意識的微微一緊……

    別看他在人前表現得輕鬆自如、君子如玉,實則心中很是緊張,對房俊更是極爲忌憚。房俊鼓搗出的這個所謂的鹽場,對所有是煮鹽之家都會產生極大的衝擊,顧家的煮鹽生意一向是族中的支柱之一,顧煜怎麼可能不緊張?

    到時他身旁的顧燭,在房俊出現的那一刻,雙眼微微眯起,眼中光芒閃爍,微不可察的哼了一聲……

    對於現在威震江南的房俊,他是極其不服氣的。

    世人皆有誇讚的牛渚磯一戰,在極好武事的顧燭看來,根本就沒有一丁點兒的戰術戰略,若非房俊不知何時隱藏起來的甲騎具裝發揮了巨大的威力,此人早已是冢中枯骨!

    具裝鐵騎天然就是步卒的剋星,以此而取勝,有何炫耀之處?顧燭深信就算當時易地而處,自己也完全可以達到房俊那般豐盛的戰果!

    而其未至弱冠之年便能執掌一路軍事,成爲隋唐兩朝最年輕的大總管,在顧燭看來就更是依仗父輩的權勢和皇帝的寵幸,方纔能佔據高位。

    不過一個運氣好到極點的紈絝子弟而已,有何誇耀之處?

    據說此人勇武,不過在顧燭眼裏,也不過是一插標賣首的無能之輩,若是當真真刀真槍的以命相搏,他相信自己完全可以斬下房俊的項上人頭。

    顧燭雖然只沉迷於武事,卻也不是對族中事務充耳不聞。這一段時間以來房俊的這個鹽場使得族中上下哀鴻一片,盡皆緊張慌亂,顧燭又怎麼可能不知?顧燭本身對於財貨之物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是他知道自家需要海量的錢財來完成大業,而房俊的存在,卻使得顧家的前程蒙上了一層陰影。

    此人對於顧家的威脅極大,有他在,就是一個極大的絆腳石,若是能將此人除掉,豈不是雲開霧散,天下太平……

    房俊信步走到臺前的一趟桌案之後落座,身後的裴行儉等人也分左右各自坐下。

    房俊環視場內一週,微笑點頭道:“來此之前,本侯還曾心中忐忑,這請柬倒是發出去不少,可是到底有誰能給本侯薄面大駕光臨,卻實在是心裏沒底,萬一來者寥寥,豈不是大傷臉面,日後無顏見人?幸好諸位賞臉,看着江東才俊濟濟一堂,本侯總算是放了心……”

    “哈哈”

    場內的士族、商賈們發出一陣輕笑。

    之前見過房俊的只佔了極少數,大多數人對於房俊是只聞其名未見其人。而房俊牛渚磯一戰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到了江東又是接連坑了幾大士族一回,這名聲自然可以想象,絕非什麼良善之流……

    但是現在觀之,此人言語詼諧,並不以勢壓人,看上去到是一個容易相處的。

    “好了,大家都是江東豪富,每個時辰幾萬貫上下,本侯就不耽擱諸位的時間了,咱們言歸正傳。”

    房俊擡起手,制止了場內的議論紛紜,正色說道:“此次會議,既是鹽場的招股會,亦是市舶司即將運營的通氣會。不過事有先後,咱們首先議定鹽場招股之事。”

    說着,對裴行儉擡擡手,示意由他主持。

    裴行儉自然不會怯場,相反心中還隱隱有興奮之意。只要想想能將這麼多世代簪纓的江南豪族操縱與股掌之間,別提多有成就感了……

    他面容肅整,看着場內諸人,說道:“本官幸蒙大總管信任,在華亭鎮忝爲長史,姓裴名行儉,字守約,絳州聞喜人士,出身於河東裴氏中眷房。”

    對自己略作介紹,裴行儉續道:“此次在華亭鎮範圍內共開闢鹽場一十五處,其中除五處乃是皇家水師私產之外,餘者十處皆會對外招股,每一處鹽場分爲百股,每一家上限爲三十股,每一股低價爲一萬貫,有意者可自行競價,在紙上填寫自己的心裏價位,價高者得。”

    場內頓時哀嚎一片。

    又是自行競價,又是價高者得!

    這一招實在是太損了呀……

    現在房俊的這個競拍的招數早已廣爲流傳,其中的並不深奧的玄機自然衆所皆知。價格給的低了,自然是得不到這個股份;可若是給的高了,往往會變成冤大頭。總之,只要你想得到鹽場的股份,就必須給出遠遠高於實際價位的數額。

    不過這低價尚算良心,並不是高的離譜。

    每股萬貫,每塊鹽場的總價就是最低百萬貫,對於一個年產鹽不低於十萬斛的鹽場來說,的確不貴。須知這鹽場若是當真按照房俊所言毋須薪柴熬煮,那就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長久買賣,子子孫孫都受用不盡!

    當然,想要以低價購得股份肯定是不可能的……

    很快,自有華亭鎮的官吏手捧着一份份“競標書”分發到諸人手中,待其填好數額之後,再行收繳。

    諸人左看右看,猶豫不定。

    顧煜心中感嘆,房俊的這一手競價招標玩了好多次,但是每一次都能產生很好的效果,不得不服。

    他坐在第一排,與房俊相距不遠,此時朗聲問道:“敢問大總管,若是鹽場的產量未足您所說的十萬斛之數,又當如何?”

    場內陡然一靜。

    房俊面上帶笑,看着顧煜說道:“本侯給各家的請柬,這位兄臺可曾見到?”

    顧煜亦是笑容滿面,拱手說道:“自然是見到的。”

    房俊點點頭:“請柬之上,本侯已經說明,若是不足十萬斛,自有本侯按缺額填補,就算是補不上鹽,也自會補足錢財,兄臺可曾見過這句話?”

    顧煜言語恭敬,神情卻是不卑不亢:“在下自然見過這句話,可是在下尚有疑問,空口無憑,在下要如何相信大總管的話語呢?您是大總管,華亭鎮是您的封地,吾等鉅額錢財拿出去,若是您屆時食言,吾等除了白白損失之外,卻是無計可施,這不公平。”

    此言一出,原本就肅靜的場內頓時落針可聞。

    不少人心中叫好,固然是顧家大郎,仗義執言,絲毫不懼房俊的官威,不愧是“江南四大公子”之首!

    大家之所以猶豫,便是對於這一點的擔心。

    萬一到時候房俊耍賴,誰能拿他如何?

    可道理歸道理,在房俊的威震江南的名聲面前,卻是無人敢提出質疑!

    這相當於赤裸裸的打臉,公開質疑房俊的人品和威信,誰敢不考慮後果?

    裴行儉等官員勃然大怒,就待發聲訓斥。

    房俊微微擡起手,將身邊的官員制止,雙眼看着顧煜,淡淡說道:“出去!”

    顧煜愕然。

    他以爲自己出現幻聽,讓我出去?

    我可是顧家的長子嫡孫,未來的顧氏家主!

    你敢讓我出去?

    難道就絲毫也不忌憚顧氏的影響力,要如此羞辱顧家?

    顧燭豁然站起,雙目噴火的瞪着房俊,咬牙道:“你說什麼?”

    房俊豈會怕他?淡淡的重複一遍:“滾出去!”

    顧氏兄弟一瞬間臉面血紅!

    滾出去!

    這是何等羞辱的詞彙?

    已然是將顧家的臉面狠狠的剝下來一層,然後丟在地上再狠狠的踩上幾腳!

    場中一片譁然……

    這房俊是吃錯藥了吧?顧煜只不過是質疑了一句,你就要如此羞辱人家?沒錯,顧煜的質疑是打了你的臉面,但是也不至於就要與顧家不死不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