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入圍名單出爐，但這傢伙是誰啊？

    一手拎着一袋中高檔貓糧，一手揣着一包熱氣騰騰的薯蕷饅頭，正快步趕回家的北川秀並沒對齋藤玲奈說謊。

    如果羣像新人賞的最大競爭對手真是那個乙武洋匡的話，他有十足的信心獲獎。

    而且說實話，把一個婚內出軌50多名女性，出名完全靠一本自傳體小說的所謂“暢銷作家”拿出來和獎項收割機村上春樹比。

    北川秀覺得這是對村上大神的一種侮辱。

    越是瞭解這個世界的日本文壇，他越是胸有成竹，感覺腦海裏隨便挑一篇名作出來，都能在現在的文學界大殺四方。

    不過在大殺四方前，他還是得先祈禱《羣像》編輯部的編輯們能動作快點，儘快把獎給評出來。

    畢竟他能等，銀行那些只會“雨天收傘，晴天借傘”的勢利眼職員們可不會等啊。

    這麼想着，北川秀拐了個彎，終於在晚上11點前回到了自己的小窩。

    出租屋內燈火通明，看來我妻夢子已經先一步到家了。

    北川秀來到門前，用屁股一頂，果然門是虛掩的。

    每次他回家更晚時，不管到幾點，我妻夢子都會像個溫柔的妻子般安靜等他。

    他不回來，她就不睡。

    “喵嗚~”搖着肥碩大屁股的皮特嘩啦一下從我妻夢子的懷裏跳出，徑直朝他跑來。

    “你這傢伙，嗅覺這麼靈敏嗎？”北川秀脫下皮鞋，用腳輕輕擼了擼皮特的腦袋，隨後換上室內鞋，放下貓糧，抱着薯蕷饅頭走進屋，“我回來了，夢子。”

    “秀君，你回來啦~今天辛苦了。是加班了嗎？”我妻夢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個小哈欠後，立即飛奔過來幫他脫大衣。

    “沒，就順路去給你買了點吃的，你也辛苦了。”

    北川秀將手裏的那包薯蕷饅頭遞了過去，

    “鏘鏘鏘~你最愛吃的鹽瀨總本家的薯蕷饅頭哦~”

    “啊！”我妻夢子高興的接過那包饅頭，但很快臉上就露出了一絲心疼，“謝謝秀君，但這個好貴哦。”

    “沒關係，今天有筆額外收入，偶爾也要小小奢侈一下的。”北川秀看了看玄關處一直圍着新貓糧在打轉的皮特，來到桌前坐下，“正好給皮特也改善下伙食...咦，這是那家居酒屋的天婦羅和壽司？”

    “嗯～我今天也發薪水了。正好路過那家居酒屋，所以就買了點。”我妻夢子挨着他坐下，把還熱乎乎的饅頭拿了出來，挨個擺在盤子上。

    看到饅頭還是熱的，她心裏有些小感動。

    鹽瀨總本家的店面和他回家的路並不順，他是特意拐過去買了饅頭，又急匆匆趕回來的。

    不然饅頭早涼了。

    秀君好像真的變得不太一樣了。

    “傻瓜！那家居酒屋離東大那麼遠，你這是繞了小半個東京啊。也不嫌麻煩。”北川秀心疼的瞪了她一眼。

    從東大到那家居酒屋，坐地鐵出站後還得步行半個多小時，以他們現在的經濟情況，小妮子肯定不會打車。

    一來一去得走一個多小時！

    真傻！

    “因爲明天不用上課嘛。”我妻夢子低着頭看大腿。

    “真是拿你沒辦法！下不爲例！”

    “好啦，先吃饅頭吧，趁熱才好吃。”

    他拿起一個小饅頭，輕輕往我妻夢子嘴裏送，這種親暱的動作我妻夢子還有點不太習慣，猶豫了下，最後還是紅着臉張開了小嘴。

    北川秀嘿嘿笑了下，張嘴點了點自己。

    我妻夢子臉紅透了，但還是夾起一塊天婦羅餵給他吃。

    兩人就這樣邊吃邊聊着白天發生的事。

    北川秀思索了下，暫時沒把簽約和新人賞入圍的事告訴我妻夢子，謊稱這筆錢是公司發的新人入職獎金。

    數目也從10萬円改成了1萬円。

    反正King Records唱片公司本就是東京數一數二的大型唱片公司，有點小福利不是很正常？

    瞞着我妻夢子的原因，是擔心以這妮子的性格，在聽了他入圍羣像新人賞後，會不自覺對獲獎有所期待。

    而事實往往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與其讓她坐一次情緒上的過山車，不如換成驚喜更好。

    “做不到或是沒做成的事情先說出來，往往會徒增笑柄。”

    這句話是他兩世爲人，一直堅守的座右銘。

    “明天我就能把翻譯稿上交給工作室了，這樣又會多一筆額外的收入，下個月還有工資...總之生活一定會越來越好，馬上就是新學年了，你也可以把另外兩份工作辭掉，專心學習。家裏有我呢。”

    “嗯！秀君你也不要太辛苦，多注意休息。”我妻夢子糯糯的說道。

    “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北川秀摟着我妻夢子軟軟香香的腰肢，兩人挨在一起，蓋着同一條毯子，大蠢貓皮特也強行鑽了進來。

    雖然日子現在過得還是很艱辛，4月20日還有一筆32萬円的債務得還，但就像他說的那樣，他相信生活總會越來越好。

    他的腦海裏還清晰的記得我妻夢子提過的理想生活。

    兩人一起開一家爵士咖啡館，並取名爲“Peter Cat”，和他們養的大蠢貓同名。

    然後他們就在咖啡館裏從早到晚工作，白天喝咖啡，晚上喝酒，店裏有爵士樂、鋼琴和懶洋洋的貓咪。

    也許收入並不豐厚，但他們的生活充滿了溫馨，還可以追逐各自的夢想。

    這種生活也是北川秀所嚮往的人生，所以他會陪着夢子一步步去實現。

    溫存了一會兒，北川秀猛地想起一件事，重重拍了拍腦袋，低頭叮囑道：“對了夢子，這週末我們就不要出門了，老老實實待在家裏好了。”

    “誒？可是我週日約了麗醬去逛街誒。”

    “去哪裏？不會是東京銀座吧？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明天我去交稿，你去和蛇喰同學說，千萬不要在週末出門！”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北川秀這麼排斥週末出門這事，但一向很聽他話的我妻夢子還是點了點頭，把這事記在了心中。

    ......

    1995年，3月20日上午7時50分。

    五個喬裝成一般會社員的奧姆真理教極端教徒分別搭乘上了東京地鐵丸之內線、日比谷線、千代田線中的5列地鐵。

    他們帶着用報紙包裹住的塑料袋裝沙林毒劑，上車後放在自己腳下，再用手中的長柄傘尖戳破塑料袋，然後迅速下車。

    很快，地鐵裏的人們開始嘔吐、痙攣、昏迷，甚至死亡。

    震驚全球的東京地鐵沙林毒氣事件發生後，第一時間趕到的是NHK的記者們。

    這些記者用錄像設備記錄下了事發時的東京街頭：

    慌亂擁擠的人潮，戴着防毒面具的生化警察，奔走的醫生和護士，呼嘯而過的消防車和救護車。

    幾條地鐵主幹線被迫關閉，26個地鐵站受影響，地下交通、路面交通全部陷入混亂。

    “東京地鐵沙林毒氣事件”最終確認死亡132人，至少5500人以上受傷。

    由於事態太過嚴重，人們甚至忽略了昨天動漫《魯邦三世》主人公配音演員山田康雄逝世的事。

    去年6月27日，這些兇徒就這樣在某公司散播過一次沙林毒氣，當時造成了7人死亡，660人受傷。

    而在今年1月17日的清晨5點46分，神戶市發生7.3級強烈地震。

    由於地震震中在淡路，距離人口密集的神戶、大阪、京都等城市不遠，導致關西地區主要城市的水電煤氣、公路、鐵路和港灣遭到嚴重破壞。

    日本官方公佈死亡的6500餘人中，其中95%的人其實是死於地震後市區發生的火災等次生災害。

    《每日新聞》形容當時的受災情形時說：“狀況簡直同剛剛戰敗時無異。”

    現在加上這次的地鐵投毒事件，伴隨着自平成年以來泡沫經濟破滅的失業潮，可以預期，日本又將經歷一次自殺人數的激增。

    在東京地鐵沙林毒氣事件過後兩週，日本社會漸漸開始流行兩樣東西，一個是諾查丹瑪斯的末世預言，一個是成爲百萬暢銷書的《完全自殺手冊》。

    社會總體氛圍變得異常壓抑和苦悶。

    走在街上都能感受到從四面八方涌來的孤獨和迷茫感。

    文部省的官員們注意到社會風氣的不對勁，立即施壓給各大報刊雜誌，要求他們從文學上引領國民走出這種低沉的人生。

    在日本社會，有三種人普遍受到民衆尊敬：律師、醫生和作家。

    其中作家被稱爲國民教師，幾個知名的文豪頭像還被印到了鈔票上。

    因此每當出這種社會事件時，文部省就會要求作家們出來慰藉民衆的心靈。

    《羣像》作爲五大頂尖純文學雜誌之一，自然逃不過文部省的施壓。

    但現在《羣像》的銷量在逐月下滑，根本拿不出實質性的成果來滿足這些官員的需求。

    思前想後了一番，村鬆友視經由董事會批准，決定把本定於4月10日才公佈的羣像新人賞入圍名單提前一週公開。

    純文學五大新人賞中，羣像新人賞是唯一那個上半年就完成評選的獎項，每次公佈入圍名單，都會引起整個文學界的轟動。

    畢竟上半年就評出來的有足夠分量的純文學獎項只有兩個。

    一個是羣像新人賞，一個是芥川獎。

    前者是新人作家出道的登龍門。

    後者是從今年已出版或刊登的一堆優秀作品裏挑出最佳的一部來封神，堪稱普通作家封神之路的必得獎項之一。

    講談社把羣像新人賞入圍名單提前公佈的消息一發出，立即惹來了一堆文學愛好者、讀者、從業人員，乃至大學文學部教授們的關注。

    4月3日清晨。

    東京千代田區，東京站旁，丸善・丸之內書店。

    三月下旬那次投毒事件的餘溫還沒過去。

    以往人潮涌動的東京站難得冷清了幾天。

    但在今天，密密麻麻的人羣擠滿了地鐵通道，戴着各種口罩的男女老少有序的朝這邊走來。

    混在人羣裏的蛇喰麗雙手插兜，因高挑的個子和偏嬉皮士的打扮而惹人注意。

    她這幾天的心情很好，因爲我妻夢子突然的告誡，她成功躲過了投毒事件，撿回了一條小命。

    那笨蛋戀愛腦果然是我的幸運守護神啊。

    蛇喰麗這麼想着，順着人流涌進了丸善・丸之內書店。

    一羣人正圍着門口巨大的紅色畫報指指點點，上面用黑筆寫着大大的“羣像新人賞入圍名單”這幾個大字。

    在東大文學部讀書，本就是純文學狂熱愛好者的蛇喰麗立即湊了過去，想看看今年的入圍名單裏有沒有新面孔。

    “北川秀？這傢伙是誰啊？好像沒聽說過啊。”

    “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們，這人是純新人作家。每一屆的羣像新人賞我都有關注，也有投稿，從來沒見過他的名字！”

    “對對對，其他入圍者我都看到過，好幾個還是羣像新人賞的常客，也在其他雜誌上發表過小說，這個北川秀到底是誰啊？”

    “《羣像》不會真塞了一個純白紙作家進新人賞的入圍名單了吧？”

    “這傢伙我知道！北川秀嘛，好像是講談社一名專務的私生子。唉，看來《羣像》也開始玩起這套東西了...”

    聽着耳邊嘈雜的議論聲，不知是誰起的頭，很快大家的議論重心就從評價此次的入圍名單變成了討論“北川秀到底是誰”。

    “北川秀，《且聽風吟》...一定是昨晚喝太多酒了，怎麼會聯想到那個傢伙，呸呸呸。”

    蛇喰麗搖了搖頭，將荒唐的想法拋諸腦後，進入書店，開始挑選起要送給我妻夢子做謝禮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