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刀中美景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麻辣白菜字數:3489更新時間:24/06/26 15:26:51
    南街的土地廟前,架起了一堆易燃的木料。

    足有半人多高,淋了不少煤油。

    牧青瑤被綁在木頭堆裏。

    四周的百姓羣情激奮。

    那五大三粗的悍婦找來一支火把,大呼小叫的咒罵着。

    牧青瑤望着陰沉的天空,苦澀的笑了笑。

    她想象過自己被妖物咬死的慘烈景象,也想象過自己被敵人一劍穿心,甚至想象過跌落陷阱被活活困死。

    她想過很多種死法。

    唯獨沒想過,會死在一羣百姓之手。

    命運彷彿跟牧青瑤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她不畏危險,努力想要守護的天下黎民,反而成了殺掉她的兇手。

    偏過頭,牧青瑤看到破舊的土地廟裏,土地爺那顆殘破的泥巴頭顱正對着自己,好像在嘲笑。

    當悍婦即將點燃木料堆的時候,人羣裏擠出個少了一隻手的漢子。

    “你們幹什麼!當街殺人,沒有王法了嗎!”

    漢子是集市上賣肉的屠夫。

    “什麼王法!王法管得到邪祟嗎!”

    “上百個孩子中了邪,就是這女人的原因,燒死她,孩子們就有救了!”

    “法不責衆,況且我們燒的是邪祟!”

    “對!燒死她!”

    人羣爆發出憤怒的吼聲,有些人一個勁催促着悍婦快些點火。

    缺手的漢子急了,大吼道:

    “不能燒!她是雲哥兒帶回來的女人!肯定不是妖邪!”

    漢子認出了牧青瑤,這才盡力阻攔。

    雲哥兒這幾個字,讓四周安靜了下來,連那悍婦也變得猶豫不定。

    這時人羣裏有人高呼道:

    “昨天鎮上根本沒來外人!就她一個外鄉人!她進了鎮子才出現這麼多邪門兒的事兒,她肯定是邪祟!雲哥兒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有第一個人出聲,就有第二個。

    很快,越來越多的人們再次呼喝起來,大吼着燒死她。

    缺手的漢子被幾個壯漢推搡到一旁,他一個人哪能擋得住數百名百姓。

    缺手漢子被推得跌倒在地,朝着四周人羣大吼着:“你們中了邪!你們才中了邪啊!”

    悍婦來到木料堆近前,惡狠狠的掄起火把。

    揚起的火把,卻如定在身後一般,任憑悍婦如何用力居然砸不下去。

    悍婦回頭一看。

    一隻手,穩穩的抓住了火把。

    悍婦身後,是一身黑衣的冷峻少年,揹着刀,目光清冷。

    “是不是藏石鎮這幾年太安生了,閒得你們沒事兒找事兒。”

    雲缺的冷語,驚得悍婦立刻鬆手,退出好幾步。

    周圍的人羣變得鴉雀無聲。

    人們的腳步都在不自覺的往後退去,讓出了土地廟前一大圈空地。

    雲缺提着火把,環顧四周道:

    “想看邪祟是吧,好,明兒我帶回來點,讓你們看個夠。”

    轟隆一聲,天空傳來滾滾雷音。

    人們渾身一哆嗦,又齊刷刷往後退了幾丈遠,彷彿那黑衣少年比邪祟還要恐怖。

    遠處有不少人聞訊趕來。

    其中一個瘦小的漢子擠進人羣,跳起來照着那悍婦就是一耳光,扇得悍婦原地轉了三圈。

    “敗家婆娘!誰他娘讓你來這撒潑的!雲哥兒帶回來的女人能是邪祟嗎!你他嗎腦子被驢踢了是不是!”

    悍婦委屈道:“打媳婦算什麼能耐!我們兒子眼看活不成了,不是鬧邪祟是啥呀!”

    瘦小漢子臉色鐵青的罵道:“我兒子就算今天死了!我也信雲哥兒!沒有雲哥兒,去年我們礦上這些人全都得沒命!你們誰不信,現在站出來!”

    四周的百姓紛紛低下頭,現出愧色。

    雲缺的存在,在藏石鎮猶如傳說一般。

    百姓雖然愚昧,但百姓們並不傻,藏石鎮能如此安穩多年沒有妖邪,靠着的不是縣令的治理,而是青狐山這位獵妖人。

    一隊衙役匆匆趕來,爲首的正是武大川。

    問清原委後,武大川也被氣得不輕,揚言要將鬧事的全抓回縣衙,一時間土地廟前鬧哄哄,全是求饒聲道歉聲。

    雲缺解開牧青瑤的綁繩,帶着對方離開了南街。

    重新回到布衣巷的時候,下起了一場大雨。

    “你怎麼來了。”牧青瑤輕聲道。

    “送你去百玉城。”雲缺晃了晃脖子上掛着的月玉,道:“這玩意肯定值二百兩對吧。”

    牧青瑤輕輕笑了起來,頷首道:“值。”

    “山上的事不算什麼救命之恩,有你沒你我都會殺那頭狼妖,這塊玉就當護送費了。”

    雲缺將月玉收進衣領,道:“不過事先說好,只到百玉城,多一步我都不會走,到時候你自己想辦法回皇城,咱們兩清。”

    牧青瑤靜靜的望着對面的黑衣少年,輕聲道:“謝謝你。”

    “別謝,買賣而已,你情我願,二百兩銀子的活兒我還接得起。”雲缺道。

    “還有舊衣服嗎,我想沐浴。”

    牧青瑤的白裙染滿油污,手腳也沾了不少煤油,十分狼狽。

    “櫃子裏有一套,洗澡的話只能在屋子裏。”

    雲缺指了指牆角的一個木桶。

    他這屋子就一間房,燒菜都得在院子。

    翻找出一套灰色的長衫,雲缺幫忙燒了熱水,倒滿木桶。

    “我出去等着。”

    雲缺抱着刀,打開門。

    外面的雨很大,瓢潑一般。

    牧青瑤猶豫了一下,道:“不必了,你背過身,別回頭即可。”

    雲缺聞言又關上了門,坐在凳子上背對着木桶。

    “放心,我這人說話算數,肯定不會回頭。”

    “我相信你。”

    牧青瑤見雲缺背對自己坐好後,抿了抿脣,開始寬衣沐浴。

    外面大雨傾盆,屋內安靜異常。

    只有些許水波撩動的細響。

    小郡主從來沒有當着外人沐浴的經歷,俏臉上始終掛着一抹暈紅。

    洗到一半的時候,牧青瑤輕輕咬了咬牙,忽然轉頭看去。

    雲缺正安穩如常的坐在椅子上,背對着木桶,專心致志的擺弄着長刀。

    “你是個君子。”

    牧青瑤聲音很輕的低語了一句。

    木椅上,雲缺只是呵了一聲。

    君子?

    傻子才做君子。

    雲缺重新調整好刀刃的角度,繼續欣賞着刀中美景。

    看幾眼,咽一下口水。

    當牧青瑤換好了乾淨的長衫,外面的大雨也停了。

    衣衫有些寬大,畢竟是男人的衣服。

    牧青瑤用裙衣上的腰帶扎住腰肢,如瀑的長髮簡單的系成馬尾,整個人乾淨清爽,少了些少女的嬌柔,多了幾分英氣。

    “何時出發,你是僱主你定時間,不過我建議越快越好。”雲缺收好長刀,轉過身道。

    “我想去看看那些中邪的孩子。”牧青瑤道。

    “他們想燒死你,你還去看望人家,菩薩也沒你這麼慈悲的。”雲缺道。

    “百姓愚昧,最容易被人矇蔽,我看得出剛纔那一幕有人背後挑唆,我不怪他們,我只是擔心那些孩子的安危,不會沒來由的上百名孩子一起中邪,我跟隨師尊學過一些醫道,也許能幫上忙,若這麼走了,於心不安。”牧青瑤道。

    “鎮上的人我大多認得,人羣裏有幾個生面孔,晚走一分便危險一分。”雲缺道。

    “沒到百玉城之前,你會幫我的,不是麼。”牧青瑤俏皮的微笑道。

    “古往今來,做東家的向來事兒多,反正二百兩銀子的活兒,到百玉城之前你隨便折騰。”雲缺道。

    出了門,兩人來到最近一處出事的人家。

    一家三口,平日裏靠着在山裏摘些野果子售賣,冬天的時候便上山砍柴回來賣,日子過得很苦。

    家裏是個女兒,四歲大,兩眼翻白,時而吐些白沫,氣息微弱,看樣子活不了多久。

    雲缺進來的時候,夫妻兩人正直勾勾盯着女兒,茫然無措。

    “郎中怎麼說。”雲缺道。

    一見是雲缺,夫妻倆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郎中瞧過,只說和其他孩子一樣中了邪,沒得治。”

    “雲哥兒你救救我家孩子吧!求求你了!”

    雲缺看了眼氣息奄奄的女娃,道:“她沒中邪,你家也沒有邪祟,我救不了。”

    夫妻倆一聽,齊齊癱倒在地,抱頭痛哭起來。

    “我來試試。”

    牧青瑤說着走到女娃旁邊,仔細的把起脈,遠山般的黛眉緩緩蹙起。

    夫妻倆急忙擦乾眼淚,安靜的等在一旁。

    良久,牧青瑤收回手,朝夫妻倆道:

    “打一盆清水,給孩子灌下去,灌到吐爲止,至少讓她吐三次。”

    夫妻倆急忙照辦,打來清水。

    他們現在病急亂投醫,反正也沒有其他辦法,大城裏的郎中又請不起,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女娃被灌了一大盆清水,足足灌吐了三次。

    隨後女娃的臉色轉好,氣息也充足起來,不多時竟悠悠轉醒。

    夫妻倆大喜之下,一個勁的拜謝。

    牧青瑤讓兩人將辦法散佈出去,解救其他中邪的孩童。

    隨後離開這戶人家。

    “看走眼了,果然是邪祟。”雲缺道。

    “你沒看錯,女娃並非中邪,而是中了毒,我看不出是什麼毒,只能用這種辦法緩解,幸好有效。”牧青瑤憂心忡忡的道。

    “連幾歲大的娃娃都能利用,不是邪祟是什麼,世上有很多披着人皮的邪祟,生得與人一樣,卻比妖邪還殘忍。”雲缺冷笑了一聲。

    牧青瑤一時無語,心裏泛起一種自責。

    寧靜的小鎮,自從她這位郡主抵達之後,便成了別人的棋盤。

    小鎮上無辜的百姓,也成了別人的棋子。

    “我們現在就走。”牧青瑤振作起來,堅定的道。

    只有她離開,藏石鎮才能恢復真正的平靜。

    路口處,武大川和兩個捕快的身影匆匆而來。

    “雲老弟!可找到你了,縣令大人讓你趕緊過去驗屍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