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暴力女,白泥鰍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獨孤歡字數:3731更新時間:24/07/23 08:57:25
    月夜,沈府。

    張九陽揉着太陽穴,今天用天眼有些過度了,不僅法力消耗甚大,精神也有些疲憊。

    不過他還是在思慮着明天的事。

    神居山那邊一切進展順利,大概明日亥時便能將殺陣徹底布成,爲畫皮主選好墓地。

    那他這邊就一定不能出現任何紕漏。

    突然,他揉着太陽穴的手微微一頓,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嶽翎推門而入,手中提着一把沾血的降魔杵,上面的佛門經文黯淡不堪,密密麻麻全是刀痕。

    噗通一聲!

    一具屍體從天而降,摔在地上血肉模糊,魁梧的身軀滿是焦黑,盔甲更是支離破碎,腋下那只畸形的手也露了出來。

    赫然便是曾經的欽天監監侯,狂獅申屠雄。

    只是現在這位高高在上的第五境大修士,已經徹底成了屍體,致命傷是腦袋上的重擊。

    看傷口並非刀傷,而是好像被降魔杵生生敲碎的。

    一道身影飄然而落,雪衣如蓮,長髮如墨,頭戴斗笠,傾國之貌被垂下的白紗遮住,但那遺世獨立的清冷氣質,卻比容貌更加引人注目。

    恍如仙子落凡塵。

    正是在西江水底修行的龍女,她聞簫音而來,不負昔日之諾。

    半月未見,她的修爲似乎更加深厚了,舉手投足間飄然若仙,露在外面的肌膚流轉着淡淡仙光,皎如明月,縹緲出塵。

    “張九陽,他死了呢。”

    龍女的聲音響起,依舊是那般空靈,好似白雪遺音,只是透着一絲淡淡的心虛。

    彷彿在說,不是我下手狠,而是他太不經打了,你可不許怪我。

    “要不是你那一記雷霆傷了他的心脈,或許還有希望抓活的。”

    嶽翎的聲音響起。

    龍女淡淡道:“你那一刀,還捅穿了他的心肺呢。”

    “你還抓斷了他的左臂。”

    “你還砍了他的丹田……”

    兩女的聲音雖然不大,卻難分伯仲,隱隱對立。

    張九陽滿是憐憫地看了一眼申屠雄那血肉模糊的屍體,忍不住暗自感慨一聲。

    惹誰都好,千萬別惹這兩個女人。

    不過他本就沒打算抓活的,申屠雄身上固然藏着不少祕密,但身爲一位第五境的大修士,而且還是擅長鬥法,風格強悍霸道的那種,就算不敵,想要自盡還是沒問題的。

    至於食鬼神通,張九陽還不至於狂妄到,認爲自己能吞噬一位五境大修士的程度。

    事實也確實如此。

    “申屠雄重傷之下,覺得突圍無望,便果斷用降魔杵敲碎了自己的腦袋,並以禁術燃燒了自己的魂魄,十分決絕。”

    嶽翎說到此,英氣的眼眸微垂,閃過一絲黯然。

    雖然心中對申屠雄這種叛徒十分痛恨,但到底是多年的戰友,還曾是她敬重的前輩,多少有些複雜。

    “誰說沒有收穫?”

    龍女的聲音響起,緊接着她檀口微啓,吐出一顆晶瑩剔透的龍珠,周圍竟繚繞着一縷殘魂。

    “虎妖能招倀鬼,我們龍族的內丹也能攝來魂魄,只是不常用罷了,他自盡的有點快,我只來得及攝來了這一縷殘魂,應該有他最重要的記憶。”

    “可惜,我沒有辦法讀取呢。”

    張九陽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只是一縷殘魂的話,他倒是可以用食鬼神通試一試。

    說不定還能增長一下修爲。

    “你倒是有點本領。”

    驕傲如嶽翎,也不得不承認,這一次龍女是幫了大忙。

    但是當她看到張九陽很自然地就伸手抓住了那顆龍珠,而龍女竟然沒有任何意外和不喜之後,心中不禁爲之一滯。

    她深深望了一眼兩人。

    斷案者,當識人觀物,察微見漏,她通過一些小的細節,便能感受到,張九陽和龍女的關係絕對不一般!

    龍珠,可是真龍畢生功力之精華,是比逆鱗還要更加重要之物,從來不輕易示人,更別說交到別人手上了。

    雖然張九陽曾經捨命救過龍女,但又是送簫,又是給龍珠的,不對勁,很不對勁……

    “張九陽,伱看看這個。”

    她不動聲色地擋在兩人之間,從腰間拿出一個紙團,道:“這是申屠雄藏在鳥巢中的紙條,應該是要給畫皮主傳遞的消息。”

    張九陽聞言打開紙條,發現上面寫着一句話。

    “十日後,諸葛至,進攻神居山。”

    他微微一笑,道:“咱們布的局總算有了收穫,嶽翎,你找個懂書法的,模仿一下申屠雄的筆跡,咱們也送個消息給畫皮主。”

    “寫什麼?”

    “就寫欽天監已暫時放棄攻打神居山。”

    言多必失,這種模仿字跡傳遞消息的事情,字越少越好,並且儘量不要有稱謂等私人化的信息,只說關鍵信息便好。

    “對了,你和申屠雄的交手,難免會在那個地方留下鬥法的痕跡,記得要找人修補一下。”

    嶽翎點頭道:“放心,我麾下有個靈臺郎擅長土、木之法,今晚就能讓那裏恢復原樣。”

    張九陽心中鬆了一口氣。

    大戰在即,對方越是疏於防備,他們這一方的贏面就越大。

    他之所以佈下這個局,就是爲了讓申屠雄覺得自己已經過關了,然後再放出十日後監正將至,攻打神居山的消息,這樣對方才不會懷疑這是他們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畢竟這個方法,上一次嶽翎已經用過了,成功挖出了申屠雄麾下的一個靈臺郎。

    張九陽自然要多做一層保險,先打消他的懷疑。

    唯一讓他沒想到的是,申屠雄並沒有喝那杯酒,而是選擇割破臉皮來證明自己不是奸細。

    雖然過程稍有波折,但最終的走向並未改變。

    另外對於像申屠雄這樣身在高位,立功無數的人,若不是現場抓包,想定他的罪其實並不容易,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天眼。

    “暴力女,你怎麼還不走呢?”

    龍女望向嶽翎,詫異道:“張九陽不是讓你去做事情嗎?”

    很顯然,她有些話想單獨和張九陽說。

    暴力女?

    嶽翎冷笑一聲,淡淡道:“白泥鰍,難道他沒告訴過你,吞噬殘魂時,過程兇險,我需要在一旁護法嗎?”

    白泥鰍?

    龍女轉身望向她,雲紗下的眼眸湛然明亮,好似一泓秋水。

    嶽翎也毫不示弱,英氣的眼眸好似出鞘的利劍,英姿颯爽,銳氣逼人。

    兩女對視,無形的火藥味在空中瀰漫。

    張九陽頭都大了,這兩人怎麼沒說幾句話就要吵起來?

    難道她們八字相沖嗎?

    “好了好了,別吵了。”

    張九陽只能出面調和,這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不偏袒那個。

    “你們都留下幫我護法!”

    小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自然是兩個都要!

    緊接着他對着龍珠一吸,食鬼神通發動,將上面縈繞的那一縷殘魂給吞進了腹中。

    食鬼神通是他來到此世獲得的第一個本命神通,非常珍貴,只不過在修至第三境後,張九陽用它的頻率便少了起來。

    因爲境界太低的鬼物,對現在的他而言已經沒有多少增益了,還不如讓阿梨拉去當猖兵。

    而境界太高的鬼物則容易影響他的心境,較爲兇險,也不好找。

    所以大多情況下,他都是將其當做一門搜魂之術。

    當然,現在申屠雄的一縷殘魂卻無疑是個美食,第五境大修士的殘魂,絕對堪比靈丹妙藥了。

    霎時間,他腹內響起雷鳴般的聲音,好似成了老君爐,將殘魂的力量消化分解,化爲一縷縷精純的法力。

    張九陽再次感受到了當年吞噬芸娘時的那種久違的衝擊感,他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第五境。

    只是一縷殘魂,元神之強,便勝過厲鬼無數。

    好在張九陽修成了靈官天眼法,識海之中,有天火護佑,任由對方的元神衝擊而自巋然不動。

    他開始審視起申屠雄的記憶,因爲只是殘魂,所以記憶並不多,而且斷斷續續。

    他先是看到了一個畫面,那是其中最爲清晰和深刻的。

    在一個黑暗、陰冷、潮溼的房子中,年幼的申屠雄如一隻幼獸般縮在母親的懷中。

    那是一個溫柔、明媚的女人,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哼唱着歌謠,望着他的目光雖然複雜,卻並沒有嫌棄,隱藏着一絲愛憐。

    在這個地下巢穴中,所有人都嫌棄着申屠雄,把他當怪物一樣看待。

    只因爲他渾身毛髮旺盛好似猿猴,而且腋下有着一隻畸形的怪手,旁人都說,那是死在他體內的同胞兄弟。

    唯有母親,會溫柔地抱着他。

    不知過了多久,上鎖的鐵門突然被打開了,一道身影走了進來。

    女人身子無意識地哆嗦起來,申屠雄也很害怕,但他還是勇敢地護在母親身前,齜牙咧嘴,如野獸般朝着那人吼着。

    當張九陽看清來人時,不禁心中一震。

    黑袍鐵面,氣質陰沉,兩雙陰鷙的眼睛好似暗夜中的梟鳥,有種詭異的血色。

    畫皮主!

    更讓他震驚的,是畫皮主說出的話。

    “來,到爹爹這裏來。”

    申屠雄,竟然是畫皮主的兒子!!

    年幼的申屠雄對畫皮主非常排斥,依舊露出兇狠之色。

    畫皮主聲音沙啞,陰沉一笑,道:“又欠收拾了。”

    說罷他手一伸,將其凌空攝來,而後一隻手抓住他的脖子,將他高高舉起。

    申屠雄拼命掙扎,畫皮主冷笑一聲,然後將手抓向兒子身上的毛髮。

    “上次才拔完,怎麼長得這麼快?”

    “我怎麼生了你這種怪胎?”

    說罷他用力一拔,隨着一聲聲慘叫,一把把帶血的毛髮飄落。

    申屠雄小小的身子很快變得光禿禿的,那只畸形的手耷拉晃動着,十分顯眼。

    畫皮主拔完了毛髮,又將沾血的手掌伸向那只怪手。

    申屠雄的眼中露出驚恐之色。

    角落裏的女子想上前求情,卻被畫皮主目光一掃,便渾身顫慄無法動彈,只能躲在角落瑟瑟發抖。

    一道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起,鮮血噴濺。

    畫皮主將那只畸形的斷手隨便一扔,然後擦了擦手中的血液,抱着昏死過去的小申屠,陰沉的笑意中透着一絲病態的快意。

    “這樣就舒服多了,現在你就不是怪胎了,而是……我的兒子。”

    他好像慈父般抱着渾身是血的小申屠,不知想到了什麼,輕輕一嘆。

    “可惜你的怪手就和毛髮一樣,很快又會長出來。”

    “不過沒關係,爹爹會再幫你拔乾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