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1、像嗎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靈山王字數:3522更新時間:24/06/26 15:20:46
    自幽魂海對峙兩位尊者已去二十年。

    二十年來。

    星羅發生了巨大變化。

    最大的兩件事就是扶搖尊者身亡。

    垂雲尊者一統天鵬鯤雲兩宗。

    更宗門旗幟易宗門名號爲‘鯤鵬宗’,在以大法力整合兩宗之後,垂雲尊者宣佈閉關,誓要煉化傳承,衝擊化神後期。

    鯤鵬宗一下子成爲星羅海超然的勢力,星羅修士莫敢與之爭鋒,哪怕還沒有大動作,只是緩慢的擴張,就已經擠壓的周遭大宗門受不了。

    東海蛟龍族蜷縮在東海不出,對於丟了一域的事情不聞不問。

    御獸宗自從百年前落敗就漸漸開始走下坡路,近些年更是沒了銳氣,就算最後能保住現在的基業,多半也是鯤鵬宗看東荒御獸的面子,不然遲早會被鯤鵬宗吞併。

    至於鯤鵬宗內部的問題,到也存在不少。

    畢竟雙方是修行理念上的事,這都要靠古老的鯤鵬傳承來解決。

    好在同宗同源,縱然掀起腥風血雨,在尊者的掌控下倒也並未出格。這二十年,說是閉關衝擊,又怎能說不是清除宗門鬱結。

    太乙宗依舊安靜。

    這本是個好機會的。

    趁着兩宗的亂子出手,不過五域之地歷經一百多年才消化,剛剛穩固了宗門的結構,如果急着開疆拓土反而會因爲戰線太長而拖累了茁壯發展的宗門。

    這日。

    身着乳白色法袍,頭戴三珠花冠的赤腳修士走進祖師堂。

    祖師堂內的青銅燈芯綽綽燃燒,晃動的火光將祖師堂照映的分外光亮,同時也照亮了那持禮頂香,拜下,又緩緩起身的面容。

    那人甩去高香的明火。

    只看的光亮熄滅,嫋嫋煙雲飄渺在他的面前。

    揮手撥開雲霧。

    太乙將三柱香拜入玉像面前的香爐。

    仰頭看去。

    玉像沒有具體的模樣。

    就連身上的服飾似乎都在煙雲的映襯下發生了不爲人知的變化。

    太乙再爲玉像上香之後便摘下了自己的儲物戒指。

    捏着儲物戒指,太乙對準遠處的銅燈,白玉晶瑩剔透,輕輕搖晃手中的戒指,從中取出六合棱方、寶鏡、震鍾、甲衣、煉器鼎、闊劍、法袍、……

    一眼望去,靈寶被他劃分成九份。

    “師弟,上一柱香吧。”

    太乙輕嘆。

    “好!”

    聲音在太乙的身旁迴應,伴隨着黑紅色的蒸汽翻滾,一道身着黑紅道袍的身影從霧中走出。

    身形高大,赤發頂角,法袍以暗金色走線,黑紅爲主色,映襯的他的面容愈發蒼白,卻沒有一點病態,反而像是玉製。

    塗山君走上前,持香頂禮,恭敬的上香。

    仰頭看去。

    玉像似乎在這一刻動了一下。

    這也是他早就習以爲常的。

    這玉像頗爲神異,不僅能呼喚傳承出現,而且傳承者還會主動爲求道修士講解。

    不清楚玉像到底是什麼品階的寶貝,但絕對不簡單,不然也不會是中州大宗的鎮宗寶物之一。

    “我已經將遺物分爲成了九份,傳給我那九個徒弟,勞煩師弟看顧一二。”太乙看着這些陪伴自己南征北戰的靈寶,眼中是無限傷感。指了指六合棱方道:“操傀之法盡在其中,我打算將它傳給錢斐。”

    “錢斐有功於宗門,他的天分是弱了點,好在勤奮努力,未嘗沒有成爲元嬰修士的機會。”

    “甲衣要留給徐昭這個庶務掌門,他的修爲薄弱……”

    “……”

    太乙一件件的數着說去。

    “咳咳。”

    咳嗽聲傳來,太乙沒有張開手帕也知道已經吐血甚多。

    說了這麼一圈,最後看向塗山君,露出笑容:“你我兄弟征戰了多年,今日倒也算功成名就。當年你我初識,爲共商大事,共創宗門,才領師弟入門。”

    “我當然知道兄弟是爲了當年一諾。”

    “我也未嘗沒有將兄弟綁在戰車上的想法。”太乙笑着說道。

    塗山君開口說道:“是相互成就,若是沒有師兄你的命,我的大道是無法延續的。”

    他早就知道,沒有幡主延續大道,他的路就走不通。說是爲了當年的諾言也確實對,但同樣是多方考慮過,並不是腦子一熱就拜入宗門。

    太乙擺了擺手:“客套話就不說了。如今我壽命無多,已不陪師弟征戰,接下來的路,師弟需要自己走。”

    “君是純粹的修士,修道之才,十倍於我,哪怕是垂雲尊者也不及師弟。”

    擺出一張矮桌,太乙盤膝坐下,示意塗山君也落座。

    接着爲塗山君斟酒。

    “我走之後,師弟莫要侷限自己……”

    正要繼續說些什麼。

    只聽吧嗒一聲。

    鮮血順着嘴脣落在酒樽,綻放成血花,讓原本琥珀色的靈酒染上了一層絢爛的紅色,太乙愣了一下,淡然一下仰頭飲盡。

    “我走之後,勢必會有危機加於師弟之身,必要時,可棄車保帥。”

    此言落下,太乙的臉上浮現了一道裂痕,雙眸卻不見有任何動搖,咬牙說道:“宗門固然重要,若是若連性命都沒有了,要宗門又有什麼用處。”

    “我走之後……”

    嘎嘣。

    原本只有一道裂痕,現在則像個瓷器似的龜裂成無數塊。

    塗山君剛要展開護體罡氣就被太乙拒絕。

    “我終究只能做到這一步了嗎?”

    太乙擡起了手,迴轉目光看向塗山君:“也許我擁有他全部的記憶,完整的人格,我也盡力做到最好,但我終究不是他。”

    太乙咧嘴笑了起來,倒沒有半點遺憾和黯淡,反而像是卸去枷鎖。

    “至少,我來過!”

    “我完成了。”

    太乙長出一口氣。

    擡起手臂看向細小的土黃色絨毛,他的皮膚像是瓷器似的即將崩潰,原先所有的壓制自然也完全顯現。

    祕法反噬還是來了。

    他的腦子像是攪成了一團。

    然而他的面色並沒有什麼改變。

    太乙摘下頭頂的三珠花冠放在桌案上。

    “珍重。”

    嘩啦!

    就在聲音落下的那一刻,太乙的皮膚完全化作煙塵消失在塗山君的面前。

    取而代之的是一隻渾身長着土黃色毛髮的長吻怪物,那怪物似人似狗,身着白色的法袍,勉強維持着一個人的形狀。

    塗山君像是早有預料似的一言不發。

    “主人,他走了?”

    似人似狗的人形修士輕聲詢問。

    “嗯。”

    塗山君點了點頭。

    那人形怪物雙眸爆發出熾熱光亮,目光灼灼的盯着塗山:“我像他嗎?”

    “像。”

    “像極了!”

    阿福這才露出笑,四下張望,像是再尋找剛剛才存在的那道人影。

    然而他總歸要失望的。這裏只有兩個人,從始至終。剛纔是兩個,現在也是兩個,他又怎麼可能尋找到一個根本就不存在的人呢。

    阿福呆呆的愣在原地。

    它的身軀也再難維持住。

    塗山君起身。

    走到它的身旁盤膝坐了下來。

    蜷縮成一團的土黃色小狗依偎在塗山君的大腿邊。

    塗山君靜靜的拿起矮桌上的瓜子,用手將之剝開,取出瓜子裏的果仁遞給倚靠在腿邊的土狗。土狗艱難的擡起眼皮,輕輕吐出舌頭將果仁卷走。

    一人一狗。

    安安靜靜。

    阿福似乎又回到了當年無憂無慮的日子。

    那時候它只要依偎在主人的身旁,主人就會爲它剝開瓜子殼。

    它的主人,是一個風華絕代的修士。

    阿福閉上眼睛,腦海中再次出現主人的身影。

    那裏是幽冥地,身着白袍的赤腳修士溫文爾雅,笑着看向面前的棋盤。微風吹過,吹起白袍修士的法袍和飛揚的長髮。

    但他死了。

    它不想讓他死,所以它取代了他,完成了他的遺願。

    “像嗎?”

    阿福沒有再問。

    它已經從塗山君那裏得到了答案。

    對於它來說,能模仿到像就足夠了。

    塗山君生疏的剝開瓜子。

    再次將果仁遞過去。

    卻遲遲沒有等來。

    擡起手。

    改捏爲攥。

    吧嗒!

    果仁穿過他的手掌落在了地上。

    塗山君嘗試着抓了抓,卻怎麼都沒有抓起來。

    只能怔然盯着。

    他的面容沒有絲毫的變化。

    亦如尋常般。

    面無表情。

    伴隨着黑紅色蒸汽席捲,塗山君的身影消失在原地,獨留下一杆丈許魂幡立在矮桌旁,而倚靠在魂幡側的是一隻土黃色的小狗。

    土狗像是睡着了,身上的毛髮漸漸消融,身形不斷縮小,最後變成了一隻不到巴掌大的玉製玩偶。

    ……

    守在玉宮殿的太上長老們轟然起身。

    他們的面色劇變。

    儘管早就有所預料,然而在事情來臨的時候仍然震動不已。

    悲愴道:

    “老祖,”

    “仙逝了!”

    鍾鼓樓。

    長鳴。

    玉宮殿內。

    虞龍豁然起身。

    急匆匆就要趕往祖師堂。

    此時,巫融也同樣站起身來,往祖師堂走去。

    衆人緊隨。

    唯有三寸丁的魔頭眼珠子亂飄,放慢了自己的腳步,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趁着太乙死亡,老魔頭沒法制衡他,他必須要逃離出去,不然,等新的執幡人出現,他就又會變成老魔頭的階下囚。

    “老祖仙去。”

    “宗門一定要穩。”

    趕到祖師堂門口,虞龍轉頭看向衆人:“我乃是師父欽定下一任宗主,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許擅闖祖師堂!”

    說完就要邁步進去。

    “等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