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魂呢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靈山王字數:3630更新時間:24/06/26 15:20:46
    是夜。

    震霄呼嘯聲驚醒了北落山。

    月色冥光之下,護族大陣微微閃爍。

    塗山君轉身而入,走到門口之時,門窗早已經被築基修士的法力震碎,月光籠罩在一個伏地身影。

    顫抖。

    不穩定的法力波動。

    茂盛的槐樹披上了一層銀紗,散碎的光斑落在青石板的小院內。

    小院早已不復曾經的整潔。

    儘管看起來依舊有序,卻蒙上了陰沉。

    細小的雜草從地磚的縫隙中鑽出,  頂碎了原本完好的青石板。

    就像是一個重病的病人,撒手而去。

    將最後的白布覆蓋面容。

    塗山君擡頭,皎潔的月光帶着陰冷和寂靜。

    腳步微微停頓,循光望向桌案前的兩人。

    生機盡去,只留下空蕩蕩的軀殼。

    塗山君嘴脣微動,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是‘節哀’還是‘保重’?

    似乎都不是那麼的合時宜。

    ……

    俄而。

    噪雜。

    聚嘯之後的混亂腳步聲。

    本就不大的小院門口擠滿了修士。

    火把的影焰晃動,映照着修士的神色。

    或是驚訝、亦或是帶着茫然無措……

    知情的族老太少,  以至於大部分的族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直到來到了小院前,  見到那宛如小太陽般的黑袍裹身的修士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修爲不足的當即就被擋在了外圍,無法靠近。

    可惜,人就是改變不了看熱鬧的心。

    縱然面對着金丹修士,但是這裏是北落山丁家腹地,有金丹老祖,還有十餘位築基族老,也不會太過擔憂和懼怕。

    “怎麼回事兒?”

    “不知,不過這院子不是兩年前就封禁,不許族人接近嗎?”

    “好像自那以後就不曾見過……”竊竊私語的族人瞳孔縮小,差點脫口而出丁父的名字。

    身旁的族人趕忙攔住他:“慎言!”

    原是族老的目光已循聲望來,正嚴厲的盯着他們。

    “老祖來了。”

    聲起,衆族人讓開了一條窄路。

    丁家老祖步入小院,揮手間法力成光罩將衆人擋在外面。

    “族老留下,  其他人都回去吧。”幽幽聲音落入族人的耳朵。

    衆族老也開始攆人。

    不一會兒的功夫,院落前就只剩下築基修爲的族老。

    金丹修士的靈光就是沒有月光映照也好似一輪轉動綻放的星火光芒。

    丁老祖走到大槐樹下,距離門檻不過幾步,  看向桌案前伏案的佝僂身影,輕聲道:“孩子……。”

    噌!

    法力波紋震動,  一道身影衝到丁老祖的面前,一把揪住領子。

    揚起拳頭的霎那已然將丁老祖撞在法力的屏障上。

    “爲什麼?”

    “你說過只要你在,他們就不會有事。”

    “你說過啊!”

    丁老祖毫無防備,就連周身的法力也早就撤去,因波紋阻礙的緣故,擋在門外的那些族老聽不到他們說了些什麼,只能看到轟然爆發光芒和閃過的身影。

    眼看丁老祖被丁邪揪住領子撞在法力屏障上。

    院落外族老紛紛驚呼‘老祖’。

    正要迸發法力。

    塗山君的面容愈冷,橫眉之際,神念登時擴張,將十一人完全鎖定。

    金丹修士的偉力當即定住所有妄動之人。

    丁家老祖擡起手,示意所有族老退去。

    神情悸動,最後幽幽一嘆,帶着深深的遺憾。

    伸手將頭頂法冠取下,原本應該扎的齊整的頭髮頓時披散下來,丁家老祖將發冠和束髮簪拱手:“是老夫食言了。”

    這無疑是個大禮。

    尤其是以長輩之身而行。

    若是尋常家族碰到了這樣的事情,甚至根本不會過問。

    就算再有怨言,家族的利益也永遠高於個人,更不會有老祖親自道歉的場景。

    還是這樣的大禮。

    迎上的是一雙赤紅的雙眸,血絲紮根。

    面容如何已不重要,血與淚渾濁成一滴。

    “我要聽的不是道歉!”

    “爲什麼,  爲什麼他們會死。”

    “我走之時……”

    絲絲黑氣滋生,攀上了丁邪的面容

    塗山君目中神光閃爍,暗道一道:“不好,竟是入魔之像!”

    若是五蘊瘴六賊反,陰神被侵蝕的話,將會喪失神智入魔,成爲霍亂人間的魔頭,更會激起天下修士的討伐。

    丁家老祖顯然也意識到了。

    翻手,一張紫色光符落在丁家老祖的手中。

    他以天道誓言答應過丁邪的雙親,一旦見到丁邪有走火入魔之像就要施救,手中的這道紫符作爲壓箱底的手段之一,足以幫助丁邪冷靜下來。

    正要有所動作。

    只見到一點金光籠罩過來。

    丁邪頓覺眼前多了一隻閉目老猿,連帶着周身黑氣都蒸發了乾淨。

    攥緊發白的手指漸漸鬆開。

    塗山君走到丁邪的身旁,神識牢牢鎖定丁家老祖。

    以假丹的心境,根本不可能會這麼輕易入魔,就是放任雜念滋生,也只是廢些手段而已。

    剛纔黑氣蒸騰的場景怎麼都透露着古怪。

    不過,魔猿定意拳真意足以將其震滅壓制。

    本身這門真意就足夠強橫,塗山君又進階金丹之境,就是同階有人快要入魔也能給拽回來。

    現在也不是深究的時候。

    若是要戰鬥,縱然丁邪會手下留情。

    他塗山君可不會心慈手軟。

    既要爲敵,則趕盡殺絕,不留活口。

    只要丁邪開口,今夜即可屠盡。

    無言,卻是最堅定的支持。

    丁邪鬆開手,有了片刻的恍惚,閉上雙眼卻歷歷在目。

    ……

    母親放下了靈術的小冊。

    緊接着便是。

    “三寶,跪下!”

    喝聲落下,丁邪翻身跪在雙親的面前。

    伏地時,地上的塵土粘在臉上,混着淚水成了泥水,將原本英俊的面容塗抹。

    “我與你爹死後,不要尋家族之人的麻煩。”

    “三寶,你可答應爹孃這最後的遺願?”

    他知道,爹孃就在等他一句話。

    淚如泉涌,更咽在喉,就連身軀都跟着顫抖。

    堂堂築基巔峯,心境假丹的修士,卻給不出一個回答。

    夜無聲。

    毫無生機的爹孃端坐在桌案前,等待着丁邪的回答。

    丁父丁母知道三寶有主見。

    但正因如此,一旦三寶沒了約束,只會爆發更加劇烈的衝突。

    上次就出現端倪,如今三寶築基巔峯,身側還有金丹修士壓陣,最後與家族只會兩敗俱傷。

    這是他們兩人不想看見的局面。

    “難道要爹孃求你才行嗎?”

    “那好……”

    丁邪猛地咬緊牙關,數枚牙齒出現裂紋,裂隙鮮血順着嘴角流淌出來,浸染了牙齦口腔。

    腥甜的味道充盈,卻只覺得苦澀。

    伏地叩首,重重落下。

    “孩兒,答應!”

    ……

    早已察覺出事情不對的塗山君並沒有使用神識窺探。

    他也沒有探究別人私事的心思。

    五感六識更是壓到了最低,所以他並不知道丁邪入門之後和家人說了什麼,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時間如此緊迫,呼嘯聲剛起丁家族人就聚集而來,也不給他有什麼反應的機會。

    倒是丁家老祖竟會主動低頭道歉,甚至翻手祭出那道紫符。

    這是塗山君沒有想到的。

    不管對方何意,塗山君並沒有放鬆警惕,更沒有因爲自己修爲身處同階頂峯便輕視。

    ……

    回過神來的丁邪鬆開攥的發白的手。

    鼓譟的青筋隱去,只剩下冷如寒霜的面容,雙目刺骨的陰寒漸漸褪去,只留下古井無波的冷漠。

    沉默。

    頂着淡淡的月光,丁邪轉身往房門走去,在門檻前停下。

    嘴脣震顫,目光悸動。

    像是強忍着什麼似的吐出話來:

    “將他們二老的魂魄給我。”

    “我不知道家族到底有什麼祕密,我也絲毫不關心這些事。”

    “從今往後,伱走你們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塗山君皺起眉頭,神識一掃,房內竟沒有丁邪雙親的魂魄留存,怪不得這時候丁邪會開口問詢魂魄之事。

    因爲不想摻和窺視,所以塗山君起初並沒有關注。

    現在再看,此事分明透露詭異。

    丁邪能強忍龍胡之痛冷靜下來,不光是定意拳真意的原因,雙親魂魄被他人攥在手中,也是很主要的原因。

    話音入耳塗山君目光愈凌厲,鬼手敞開就要結天道印凝聚法域。

    不管是什麼原因,總免不了一場惡戰,正好丁家所有的頂尖戰力都匯聚於此,省得他再廢功夫。

    眼見那身披黑袍的金丹鬼修要結法域之印,丁家老祖面色頓時嚴肅了起來:“老夫並沒有扣下他們兩人的魂魄。”

    “早先,老夫極力阻止,正是覺得還可再救,又怎會如此。”

    “家族……”

    丁傳禮上前之時,迎面對上金丹境的塗山君。

    他記得塗山君,三年前他們兩人都是築基巔峯,那時黑袍鬼修修爲還有波動,沒想到今日一見,對方的修爲穩固渾厚,分明具備了衝擊金丹中期的資本。

    不說本就與丁邪雙親達成協議。

    就是現在造成誤會,兩大金丹動起手來,北落山都可能被打爛掉。

    那時的損失難以計數。

    “夠了!”

    “魂魄何在?!”

    “魂呢!!”兩字近乎是咆哮着脫口。

    塗山君直視丁家老祖,緩緩開口道:“道友,將我兄弟爹孃的魂魄還來。”

    丁家老祖搖頭道:“涉及家族根基隱祕,老夫也無能爲力。”

    “若是道友可勝過老夫,自不會再繼續阻攔。”

    塗山君並沒有迴應,而是看向了丁邪。

    目光蘊藏的詢問只有兩種:“要死的還是要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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