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奔赴秦國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衣見字數:2334更新時間:24/06/26 15:10:54
    數日之後——

    前往秦國締結盟約的,是一套古怪的陣容。

    昭雎在隊伍的最前面,一襲黃衣,表情看上去並不好看,甚至是有點兒陰沉。

    這位老令尹前些天被熊午良氣得大病一場,現在還沒有完全痊癒,導致昭雎陰沉的臉還有些蒼白,毫無血色的臉上帶着一抹病態的潮紅。

    老昭雎的後面,是太子羋橫的座駕。

    這位太子興奮得手舞足蹈——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楚懷王委以如此重任。

    羋橫亢奮不已,既有逃出郢都牢籠的興奮,又有一心建立一番事業、讓所有人刮目相看的決心。

    和前面的昭雎相比,二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太子羋橫的軺車上,還有一個白白嫩嫩的黃歇——此刻黃歇的臉色也同樣難看,與昭雎有得一比。

    黃歇正面帶不善,看着身側的另一輛軺車。

    那輛軺車頗具古風,通體由青銅所鑄,只有扶靠處用紅棕色的梨木包裹,顯得格外典雅大氣。

    可惜,車上的主人卻並不‘典雅大氣’。

    熊午良睡得迷迷糊糊——昨天他也有點兒興奮,睡得晚了些,今天早上格外犯困。終於出了郢都城,熊午良第一時間便睡着了。

    熊午良的身後,胸毛怪芍虎左手鋼盾,右手短矛,宛如一尊兇悍的妖怪,侍立在熊午良邊上。

    聽說要去秦國出公差,熊午良連夜令芍虎從封地趕來郢都——這是熊午良麾下的最高武力值,有這胸毛怪在,熊午良去那虎狼秦國,心裏能多少有些底氣。

    黃歇看見熊午良那廝的憊懶模樣,很有些氣不過。

    這是大楚國出使秦國的使節團,你能不能認真一點?

    說實在的,黃歇也很有些嫉妒熊午良。

    從年齡上來說,熊午良比黃歇大不了幾歲,卻能堂而皇之地被楚王任命爲‘副使’。

    而黃歇只能作爲另一個副使羋橫的‘附屬品’,參加到使節團中。

    奶奶滴!不甘心啊!

    “曲陽君,大庭廣衆治下,還請端正些儀態。”黃歇終於忍不住了,陰沉着臉跳到熊午良的車上,搖醒了熊午良。

    熊午良懵懵懂懂地睜開眼——

    車隊剛駛出郢都,正在郊外,距離秦楚邊境至少還有數日的距離。

    兩側都是茂盛的農田——哪兒來的大庭廣衆?

    “是黃公子啊,”熊午良揉着眼睛坐直身子,然後睡眼惺忪地揉了揉黃歇的頭:“又長個兒了啊!”

    焯!

    黃歇氣炸了!

    自己就不該嘴欠,就不應該搭理熊午良。

    這狗東西太能氣人了!

    熊午良伸了個懶腰,長長地打了個哈欠:“這青銅軺車真舒服,確實比一般的車子要平穩許多——本君都睡着了!”

    隊伍最前面的昭雎,嘴角顫抖了一下,並沒有回頭——

    “羋良副使,言行要注意些。”

    “此刻也便罷了——等到進入秦國境內,可不能丟了我大楚國的面子,讓那些秦人以爲我大楚都是些貪睡的草包。”昭雎冷森森地說道。

    熊午良一臉恭敬:“令尹大人教訓得是!”

    “小子受教了!”

    “只是令尹大人,現在臉色如此難看——您看您這臉色青白,一看就是縱慾過度……若是給秦國人看見了,估計也得笑話我楚國貴族儀容不好……”

    “不瞞您說,我這屁股底下的車子挺穩當的,指定比您的車強……要不您來我車上小歇一會兒?”

    昭雎猛然回頭,滿臉怒容。

    又被熊午良破防了!

    太子羋橫竭力忍住笑意,然後一本正經地道:“咳咳,二位,縱然此刻有些矛盾,但等到了秦國,你我可都是楚人。”

    “切不可再如此生事,鬧得秦人笑話。”

    熊午良從羋橫手中接過厚實的羊皮地圖,大概掃了兩眼。

    按照現在的路線,要一路穿過【鄧】、【陰】,然後途徑丹陽,從武關進入秦國腹地。

    看着地圖上大大的‘丹陽’兩個楚篆,熊午良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就在數年前,那裏還是大楚國的疆土。

    現在,那裏的城池和土地上已經盡是秦人的黑旗。

    熊午良隱約間,好像能聽見戰死丹陽的八萬楚軍將士的嘶吼和哀嚎。

    此仇,早晚必報!

    ……

    丹陽作爲秦國近幾年新從楚國掠奪走的領土,看上去秦人並沒有好好治理。

    大片的良田都荒蕪着,沿途的村落也是十室九空,估計村民要麼被秦人殺良冒功,要麼被遷徙到武關以西的秦國腹地了。

    放眼全天下,秦國的殺良冒功之惡習最爲嚴重。

    因爲有商鞅的按斬首數記功的軍法,秦國的軍卒很癡迷於割腦袋——至於這腦袋到底是戰場上砍的、還是戰後從手無寸鐵的俘虜那裏借的、抑或是平民百姓的……

    秦人並不是十分挑剔。

    說實話,就連是男是女、是成年人還是小孩兒,都無所謂。

    反正一顆腦袋血乎連連的,負責清點腦袋的軍法吏也不會挨個洗乾淨了好好分辨。

    正因秦軍的惡習如此,山東六國視秦國如異類仇寇。

    土地暗紅,似乎還存留有血跡——戰死丹陽的八萬楚軍將士,聽起來數目不是很誇張,但是若真擺在眼前,那也是屍積如山。

    一行人都沉默了,就連一直眉飛色舞的太子羋橫也面色肅穆了起來。

    細細看去,這位太子臉上帶着對秦人並不掩飾的仇恨。

    “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爲鬼雄……”熊午良突然唸叨了一句。

    一行人無不側目——衆人皆知,這是屈原寫的《國殤》。

    “前面就是武關了。”羋橫拍了拍熊午良的肩膀,如是說道。

    武關,素來有“三秦要塞”、“秦楚咽喉”等名號,與函谷關、蕭關、大散關並稱爲“秦之四塞。”

    從地理位置上看,武關扼守險要,乃是秦國的東南大門。

    如此一座重要的關隘,守備之完善可想而知。

    楚國的使節團來到武關前面,擡眼望去,兩側的山脈接天連日,茂盛的樹木遍佈山坡。

    武關恰恰卡在兩山之間,阻斷了從楚國西北部進入秦國東南部腹地的唯一道路。

    武關大門緊閉——秦楚兩國在丹陽之戰後一直沒有修訂盟約,名義上還處於戰爭狀態,自然沒有商旅通行——城牆通體由青石所築,比當初熊午良見識過的楚越門戶【建陽城】還要險峻許多。

    果真是十分險要!

    武關城頭上,秦軍的黑旗林立,熊午良正端詳間,突然一支羽箭暴射而出,插在昭雎的軺車面前。

    “吾乃秦將白起,來者何人?”一道清亮的長嘯從城頭上傳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