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深情

    謝夢華放下勺子，端正的坐好，目光直直的看向裴昭謙，“你說關於我的身世？你是想說柳月華與我之事？”

    “是也不是！”

    裴昭謙在心中思量該如何將那事說出來與謝夢華聽才能叫她心中好受些，可連他都一時難以接受這件事，謝夢華該如何接受。

    若謝夢華真的是長孫輔的女兒，那自己長久以來想躲避的那場聯姻還是拐彎抹角的成了切切實實的事。

    落日餘暉落在兩個人的身上，榻上兩人對坐閒聊，本是一副和美之景，卻因爲裴昭謙面上並不算好的神色將這美景破壞了。

    謝夢華蹙起眉，

    “你到底想說何事，怎地這個神色？”

    裴昭謙輕嘆了一聲，“柳月華當年因爲要與長孫輔成婚，所以離開了你和謝公。”

    “我省的！這些我早已知道了。”謝夢華說道，“我還道是何事你這般神色，唬了我一跳，心中恁的不安穩！”

    “九嶷，聽我說！”裴昭謙伸手握住謝夢華的，“我接下來要說的事可能你心中會有些……接受不了，甚至是牴觸，但我希望你莫要想不開，你心裏有何不痛快的與我說便是，我替你排解可好？”

    聽到此謝夢華已猜到些什麼，可她不願相信。

    “你快說，再不說我去尋阿孃了，她說要給我選些成婚那日用的物件……”謝夢華嘴裏一刻都不想停，她怕停下裴昭謙便會說出什麼叫他難以接受的話。

    良久，她看着裴昭謙，神色悲慼的問他，

    “我不是阿耶親生的，是嗎？”

    裴昭謙沉默了幾息，緩緩點了點頭，“是，你不是謝公親生的。”

    “我是她與別人的孩子，她腹中懷着我嫁了阿耶是嗎？所以她才那樣決絕的離開我，因爲我是她的恥辱，代表着她不堪的過去，會影響她嫁入長孫府的大門，是這樣嗎？”

    謝夢華眼角一陣潮溼的熱意，鼻子也陣陣的酸。

    她沉默了一陣兒，憋回眼中的淚，問裴昭謙，

    “你爲何現在告訴我這件事？”

    裴昭謙不可能無緣無故的與她說這件事，謝夢華心中尋思了幾息，緩緩問出口，“是阿耶叫你告訴我的？”

    “不是！是我想與你說的！”

    裴昭謙起身挪到謝夢華的那側，將她抱住緊緊的摟在懷裏。

    “我到底是她與誰的女兒？”

    謝夢華伏在裴昭謙的懷裏，做好了一切的準備，甚至想好了自己是個潑皮無賴的孩兒，卻未曾想到裴昭謙吐出的那個名字叫她心中無比的震驚。

    “長孫輔！你是柳月華與長孫僕射的女兒！”裴昭謙無比艱難的說出這句話，懷中的人卻毫無反應。

    裴昭謙垂頭去看謝夢華，卻見她神色平靜的趴在那裏，一聲不吭。

    “九嶷！夢娘！”

    “你若是心中不痛快便與我說說，我聽着！你莫要這樣！”

    裴昭謙柔聲的勸慰着謝夢華，可她仍是趴在那裏愣怔着，直到他強行的扳過她的臉，她才緩緩開口問道，

    “所以，她現在來找我是想認回我，那我便是長孫家的女兒。長孫家與裴家聯姻，朝中便無人能再左右長孫家的地位，她便也可在長孫府裏高枕無憂，她那細心呵護長大的小女兒便能尋得更好的夫家……”

    謝夢華輕笑了一聲，

    “她可真的是機關算盡，爲了在那高門大戶中立足，她竟然可以犧牲這麼多，哪怕低聲下氣的來找我這並沒有什麼感情的親生女兒！”

    儘管事實比謝夢華說的更加的殘酷，可裴昭謙卻不忍再傷害她，託着她的臀將她抱起，與自己面對面，勸哄道，

    “我告訴你這些是怕她忽然來尋你先與你說了，而你心中必然接受不了。若是那樣，那我寧願這件事是由我來告訴你，至少你難過的時候有我在你身邊陪着。”

    “九嶷，你可明白我的用意？”

    謝夢華點了點頭，她雖然仍舊接受不了這忽如其來知道的身世，可她剛剛那一刻在心中問過自己，若是叫她在生父和養父之間做個選擇，她仍是選擇謝文軒。

    既然如此，那其餘的事便不必糾結。不管何時何地，她謝夢華這一生只有一個阿耶，那便是謝文軒。

    謝夢華靠在裴昭謙的身前，擡眼看了看他硬挺的下頜，和泛青的胡茬兒，低聲說道，

    “你還有何事一起說了吧，我知道你還有事，我能看的出來。”

    裴昭謙本不想說了，他擔心她心中一時接受不了自己生身父母的所作所爲，可甘州那邊怕是等不得了。他擔憂若是再等下去，甘州一旦事發，那便連謝家全族都會受牽連。

    “九嶷，你可還記得你曾與我說過，若是能救下你阿耶，你願拿任何物件來換，只要你給得起？！”

    謝夢華點點頭，“記得！你當時還作弄我來着。”

    “若我說現在有樣東西能保你阿耶此生無虞，你肯舍出來嗎？”裴昭謙沉聲問道。

    謝夢華直起身，與他平視，從裴昭謙眼中看出了一絲沉重，她也不由自主的沉下嗓音，徐徐開口，

    “可是甘州的金礦？”

    相對幾息，裴昭謙點了點頭。

    謝夢華能想到這，是因爲這半載發生的所有事皆是從甘州金礦所起，嬀州貪腐案和私販金銀案乍然看並無什麼關係，可若是細想其中的種種，皆是因阿耶從甘州運送金沙入嬀州開始便起了端倪。

    那金礦雖說投入了謝家大量的人力物力，可若是一樣東西成了那隨時便會取了性命的奪命之刃，那這東西不要也罷。

    若是舍了這東西，能保謝家一世無虞，也算是物盡其用。

    她並不糾結，只要能保阿耶往後平安，可以自由生活，不必像如今這般，連光明正大行走在坊市間都成了奢望。

    她捨得。

    “你說如何做便是，若是還想要別的，我也捨得！”

    謝夢華攬緊裴昭謙的脖頸，與他額頭相觸，“只要對阿耶好，對你好，就算叫我舍了謝家萬貫家財，我也捨得。大不了再賺便是！”

    毫釐之間，呼吸相纏，裴昭謙耳中聽得這沁入心頭的柔聲細語，眼中有熱浪在翻涌，他循着她口中玫瑰的香氣糾纏過去，發狠的索取，彷佛只有這樣做才能將心間那絲不安全數趕出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