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是他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深藍1字數:2319更新時間:24/06/26 15:10:18
裴昭謙去了沐室沐洗,謝夢華在房中無趣,便出了門在園中閒逛。
她雖住進這園子有一陣子了,可前些日子一直擔憂裴昭謙和阿耶,每日提心吊膽,哪裏有心情逛逛這嬀州城裏有名的清溪園。
清溪園爲何出名,便是因整個園子環水而建,園中亭臺林立,綠樹掩映,園子按照四季更迭植滿了奇花異草,一到春夏二季,園子裏百花齊放,爭奇鬥豔,好不熱鬧。
據說這裏曾是上陽郡主的府邸,謝夢華當初爲何會對裴昭謙以姻緣爲約換阿耶性命,雖是臨時想出,卻也不是隨意而爲。
上陽郡主未嫁到裴家之前,曾嫁過人,夫家是弘農楊氏中人,本在京中爲官,卻爲人懶散,因辦錯了差事被調任到這嬀州任明府。
二人乃世家聯姻,本就無甚感情,那郎君調任嬀州後遠離族親和京中約束,更是肆無忌憚,整日留戀勾欄之地。上陽郡主本不願理這些腌臢事,誰知他竟對勾欄院中一女郎動了真情,想將人納回家中。
上陽郡主乃盧氏後人,家中從上到下無一人納妾,她雖不願搭理楊郎君去那勾欄瓦舍,可這次他竟要將人納進門來,她豈能收這委屈,一怒之下便寫下了驚詫坊間的休夫書遞到了聖人面前。
世家大族中出了如此品行之人實屬是一樁醜聞,聖人將那楊郎君官職罷免,着楊氏族人自行處置。
阿耶當初與她講這樁事的時候,本意是爲告訴她將來就算嫁了人也莫要委屈自己,若是郎君品行不正也不要兀自忍耐,她卻不知這件事叫她救了阿耶一命。
她那日上車,想着若是求那姻緣不成,便認低伏小將自己心中委屈一一道出,總之說的越與上陽郡主相似越好,或許能求得裴昭謙一絲憐惜。
卻沒成想,他竟那般輕易便開口應下了。
事到如今,每每回想,謝夢華都心有感慨。
這世道人人都想求得權勢,地位,錢銀,爲這些而苦心算計,辛苦籌謀,好像裴昭謙從未將這些放在過眼中,即便知曉自己是嫌犯之女,仍然應下那樣的條件。
若說僅僅是爲查案,她是不信的。
裴昭謙那樣的人物,要想查出貪腐一案的真相,只需耗費些時間而已,自己的那些賬本只能算是錦上添花的證據,卻左右不了最終的結果。
是以她往日總是內心猜度他究竟想做什麼,可後來的樁樁件件,她又全然相信了他是只想查案而已。
一直到他們二人確認心意,他說他願意將二人之約戲假成真,她才覺得有了些真真切切的念頭。
可不管裴昭謙到底爲何,她確認自己的心是真的。
她自小便不是那等矯情之人,若是真的心中歡喜,她都會試一試,當初對李建申是如此,現今仍是這樣。
心中思緒萬千,腳下也並未停下,謝夢華兜兜轉轉,一路竟轉到了馬廄。
駿馬見到生人嘶鳴了兩聲,馬伕趕緊行了出來,見到是謝夢華,忙恭手道,
“謝娘子!”
謝夢華本就是隨意逛逛,便止了他作揖的手勢道,
“你忙你的,我就隨意看看,還未好好看看這園子呢!”
那馬伕忙笑着道,
“咱這園子裏養着的馬皆是寶馬,娘子若是得閒了可以叫都督帶您選一匹馬出城去賽馬。往日在安西四道都督騎馬的技藝是極有名的,賽馬可是從未輸過!”
謝夢華回憶了一下,她其實見裴昭謙騎馬的時候並不多,但他那馬瞧起來倒確實是一匹好馬,她起了好奇心,開口問道,
“都督的馬可能叫我騎騎?”
馬伕說道,
“都督的馬叫墨雲,性子有些烈。娘子不若先看看,待都督得空了叫她帶您騎上一圈可好?”
謝夢華點了點頭。
那馬伕便拐到一側,不一會牽了一匹通身墨色的駿馬出來,那馬全身都是黑色的鬃毛,只有額頭有一點白,眼中俱是桀驁不馴,瞧着便烈。
她自小在甘州也學過騎馬,來到嬀州後已許久未騎,是以見到這馬倒也很是歡喜,拍了拍馬頭卻被它一下子閃開,她便繞到它的側面輕輕撫了撫它的鬃毛,一直到它溫順下來。
見墨雲安靜下來,謝夢華便想扶着馬鞍上馬試一下,卻在扭頭的瞬間被一抹金燦燦的輝色晃了眼,她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打量那馬鞍邊上的物件,心口驟然發緊,有些慌亂,隨即便被一抹無法言說的喜悅代替。
“這是都督的馬鞍?”
那馬伕不知謝夢華爲何如此問,如實道,
“墨雲是都督的馬,自然是都督的馬鞍。”
“這金鉤帶也是他的?”
謝夢華探手摸上那金鉤帶,細細的打量,瞧着有些年頭了,那金子上都有了深淺不一的磕痕。
“是,這金鉤帶都督在安西四道的時候便有了,聽說是都督阿耶所贈……”
馬伕話沒說完,那金鉤帶便被謝夢華一把扯斷。
“娘子,您要拿着金鉤帶去哪啊?都督問起我怎麼交代?”
這話算是說的有些慢了,謝夢華的身影早已在話音落下的同時便已行出了一段距離,馬伕立在那裏,瞧了瞧被扯壞的馬鞍,不知如何是好。
裴昭謙沐洗完畢,瞧見一旁架子上放着件沒見過的衣裳,是件墨綠色錦緞繡如意祥雲外衫。他穿好裏衣拎起那外衫鬆散地披在身上出了沐室。
棋畫候在廊下,見他出來笑着問道,
“這衣裳是謝娘子今日剛從鋪面中取回來的,都督穿着可還合適?還有,房中角落裏的箱籠都是娘子的,都督的衣衫我都歸置到裏間的陶櫃裏了!”
裴昭謙睨了她一眼,“我就幾日未在園中,瞧你這樣子好似這園子換了主家似的!”
棋畫笑道,“往後這園中可不就要換主家了?!”
裴昭謙指尖點了點她,說道,“你啊,就這張嘴厲害的緊!”
說罷含笑行回了房中,房中卻無人,他便喚來棋畫問了一聲。
棋畫道謝夢華逛園子去了,他便坐到桌案前看這些日子落下的公文。
剛一坐下便發覺到了變化,本是壓在公文下的絛帶此刻就那樣大咧咧地攤在案頭,自己臨走時留下的紙箋也被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他拈起紙箋一一看過,越看心中越是歡喜。
看來,自己還真的是遇到了個珍寶。
放下謝夢華寫下的紙箋,他瞧着那絛帶兩息,腦中漸漸回憶起這兩束錦緞束在她胸口的模樣,頓覺渾身又漸漸燥熱起來。
扶額輕笑,他本以爲自己已近而立之年,早已能剋制住內心深處的慾望,卻發現面對內心歡喜之人,自控力全然失了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