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六十章 交鋒（一）

    太康。

    位於南陽府的東北方，地理位置極爲重要。

    原本有一座老城，但是年久失修。

    大將熊無我率領大軍屯紮在太康，修築新城，又派遣大將鎮守西華、臨潁二城。

    也是修築城牆，構建防禦工事。

    三座城池連成一片，互爲掎角，防備漢軍深入中原。

    太康城。

    城上“楚”字旌旗，隨風而動，獵獵作響。

    大量的楚軍戰兵，正在往城上搬運守城物資。更多的楚軍戰兵，伐山取石，伐林取木。

    井然有序。

    城西城牆上，偉岸的城門樓前方。熊無我身披重甲，扶刀而立，一頭銀髮矚目。

    他的旁邊，乃是老部下，大將令狐愚。

    令狐愚年歲也已經不小，皺紋橫生，頭髮花白。但與熊無我一樣，精神頭還很好。

    老而不衰。

    熊無我面朝西方看了許久，輕嘆了一聲，說道：“恐怕，我這是在做無用功。”

    令狐愚知道熊無我在說什麼，也輕嘆了一聲。

    就算是無用功，也要做啊。

    處在防守一方，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

    “噠噠噠。”

    急促的馬蹄聲響起。熊無我、令狐愚擡頭看去，見到十餘匹快馬飛馳而來，不久後停在城下。

    馬上的騎士大叫道：“我有緊急軍情，快打開城門。”

    過了一會兒，一名膚色黝黑的壯漢走到了熊無我的面前，單膝跪下，稟報道：“將軍。吳年已到南陽城，下令深溝高壘，閉門不出。”

    熊無我、令狐愚對視了一眼，都是微微搖頭。

    “你辛苦了。下去歇息吧。”熊無我朝着黝黑漢子揮了揮手，讓自己的親兵帶他去休息。然後與令狐愚一起，進入了城門樓內。

    “不出我所料。吳年果然按兵不動。”熊無我盤腿坐下，表情略顯無奈。

    如果吳年領兵來攻，那就好了。

    他依託城池防禦，大佔便宜。

    但是吳年不是傻子。

    強大的國力，暢通的糧路。

    讓吳年的底氣，無比的充足。

    可以爲所欲爲。

    想到這裏，熊無我連頭也疼了起來。

    無敵的軍隊，強大的國力。

    簡直是如虎添翼。

    “將軍。他拖得起，我們拖不起。”令狐愚把雙手放在大腿上跪坐，坐姿挺拔，語氣嚴肅。

    “我知道。我知道的。”熊無我擺了擺手，然後低頭沉吟了許久。忽然，他擡起頭來，虎目精亮。

    “吳年自以爲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不如我們正中他下懷怎麼樣？”

    “正中他下懷？”令狐愚目中精芒閃爍，粗糙的左手放在了腰間的刀柄上，無意識的撫摸着。

    “是的。”

    熊無我點了點頭，語氣興奮了起來。

    “吳年這是以國力取勝，是正道，是陽謀。在他的想象中，我應該怎麼做？我的結局是什麼？”

    令狐愚已經明白了熊無我的意圖，站了起來，來回踱步，低頭沉思。最後，他站定擡頭，對熊無我說道：“如果我是吳年。”

    “我深溝高壘，不與將軍你作戰。”

    “我以國力取勝。”

    “在我的想象中。幾個月後，將軍應該糧草不濟。然後，將軍爲了在軍隊還有戰心，還有士氣的時候。拼一把。”

    “既然是拼一把，那就放棄防禦。派人去挑戰。”

    “而我一定不答應。”

    “將軍繼續派人挑戰，甚至挑釁，用上激將法。”

    “但我還是不答應交戰。”

    “然後。將軍的軍隊，就應該崩潰了。”

    “我不戰而勝。”

    熊無我的臉上露出笑意，微微頷首道：“沒錯。這是吳年的計劃，在他的計劃中，我會一步步滑向深淵。那我們就按照吳年的這個計劃走，但稍作改變。”

    吳年深溝高壘，不與他交戰。

    這是陽謀。

    是沒辦法的。

    糧草是決定勝負的關鍵。

    而他又不可能，率兵去攻打南陽雄城。

    那是找死。

    只能按照吳年的劇本走。

    先讓吳年掉以輕心，然後稍作更改，最後一錘定音。

    反敗爲勝。

    令狐愚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然後走向了自己的座位盤腿坐下，臉上露出擔憂之色。

    “可行。但有一點。”

    “如果我們的糧草，能堅持住。那就按兵不動。”

    他說道。

    “這個是當然的。如果糧草堅持得住，我可以守到天荒地老。不要忘記了。我當年在山海關，就一屁股坐了很多年。”

    熊無我沉聲說道。

    二人達成了共識，便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依計行事便是了。

    成功不成功不好說。

    勝算是不大的。

    但總算有了應對之策。熊無我多日陰鬱的心情，大大緩解了。臉上露出笑容，說道：“把將軍們都叫過來，好吃好喝一頓。”

    “好。”令狐愚也笑了，點頭站了起來，走出了城門樓。

    .........

    吳年對太康城內，熊無我二人的策略一無所知。

    他只是按照自己的計劃，深溝高壘，勿要交戰。

    軍隊的事情，吳年交給了將軍們。

    與朝廷聯絡的事情，吳年交給了近臣們。他彷彿是一個普通的老人，經常帶着吳烈在城外轉悠。

    或騎馬打獵，或在鄉村住上幾日。

    漢軍五路伐楚。

    在其他的地方，雙方交戰不休，殺聲震天。

    南陽一帶，卻是非常安靜。

    一轉眼，數月時間過去了。

    春節。

    南陽城，行宮內。

    吳年早早下令，讓文武免賀。

    他坐在涼亭內吃酒，賞雪。

    大雪紛飛中。

    吳烈穿着窄袖衣裳，一板一眼的練拳。吳年端着酒杯，小口小口的吃着，旁邊太監燒着火爐。

    吳年微微頷首，黑了，也壯了，眼睛更亮了。

    “又是一年了。”

    吳年收回了目光，擡頭看向了天空。並非哀嘆歲月時光，只是在猜測熊無我的糧草情況。

    應該不會太好。

    與當時巴蜀一樣。

    中原地區，也漸漸亂了。

    雙方百萬大軍，或交戰，或對峙。楚國朝廷從江南，一船又一船的運送來糧食。

    雖然很努力，很努力了。

    但楚軍也應該，漸漸支撐不住了。

    沒了糧草，熊無我自然要敗了。

    “就這麼贏了嗎？”吳年仰頭把杯中熱酒一飲而盡，神色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