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6章 命運的尾聲

    就算沒有鬼眼弓，紅將軍這一手識蹤箭也能自動追敵。

    三水真人又有兩次差點被反水的細柳蛇咬中，氣極反笑，長劍在空中劃了半圈，落下來的風雪就捲成了幾頭闕獸：“去！”

    闕獸們當了墊背，擋下兩支識蹤箭。

    它們被射爆時，炸出滿天雪粉。

    戰場紛紛揚揚，暴風雪開幕。

    每片飛雪都是一枚冰種，打到人身不僅能遲滯行動，還能生長冰晶。先前闕獸之王就是這樣封印墓冢的，當時它也只投下兩顆冰種而已。

    賀靈川周身突然煥發出濃郁的紅光，拍在戰甲上的冰種並不是被兇焰蒸發，而是直接就滑溜下去，像水珠從荷葉上滾落。

    元力！

    獨屬於大風軍首領的元力，現在才爆發出來。

    對上大風軍的元力，神通效果都要大打折扣，何況紅將軍乃是全軍之統率、軍心之所向、衆望之所歸。

    她配享的元力之凝實、渾厚、豐沛，實在誇張得令賀靈川乍舌。他從其他任何將領、軍隊感受過的元力，都不及其百一！

    連貝迦的軍隊，都是遠遠不如。

    這是盤龍軍神才能擁有的、從古至今也沒幾人體驗過的元力巔峯。

    紅將軍戰甲的力量本來就狂暴，再疊加這份元力的放大效應，就給賀靈川一種錯覺：

    好像自己手握太陽真火，一拳就能糊穿地心。

    甚至在元力的加持下，紛飛的大雪也不能阻礙他的視線。

    奈落天分身望見這一幕，是結結實實吃了一驚：

    彌天和這小子在祕境中也能用出元力？

    元力可不是虛無飄緲之物，它一定有源頭、有來處。也就是說，彌天和這小子背後必定有一派穩固的勢力、有一支強大的軍隊！

    大方壺內，到底造化出怎樣一個世界來？

    賀靈川正要繼續追擊奈落天分身，身邊那條斷尾的細柳紅蟒猛地向後一彈！

    力道很大，把他撞得倒退兩步。

    這玩意兒已經被紅將軍戰甲上的毒蟾策反，按理說不會害他。

    賀靈川一驚，卻見被他反向彈開的紅蟒突然斷作兩截，像被無形的刀鋒一切兩半。

    蟒身裏沒有血，只有黑水流了一地，化作煙氣蒸騰不見。

    什麼東西切開了它？賀靈川試着舉刀一挑，果然有奇怪的質感，好像挑斷了朱二孃的蛛絲，但更加堅韌。

    若非細柳紅蟒阻止他，以他速度撞在無形的絲線上，下場堪憂。

    也不知戰甲能不能護得他周全。

    但賀靈川實是驚訝，他有紅將軍的元力加持，竟然連對方的陷阱都沒看出來？更糟糕的是，他沒法子確認，現場到底佈下多少無形的絲線，他走多遠才會撞上？

    他不知道，這是奈落天的本事，稱作“命運的羅盤”。既然是“命運”，人眼又怎麼能看得見？

    明面兒上，都是三水真人在跟賀靈川較勁。它則假借三水真人的切裂術，在戰鬥中將所謂的“命運之線”暗中交織，等到佈置完畢，羅盤才會真正生效，陷人於無形。

    奈落天的神通果然和它的名號一樣，詭詐陰險，悄無聲息。

    但紅將軍既然指引細柳蟒點破它的陷阱，賀靈川就不能坐以待斃。命運之神的羅盤，光是聽着都唬人。

    此時恰好三水真人順手丟出一塊寶印，飛到半空中化形如小山，猛地向賀靈川砸下來。

    這是上古仙人常用的鎮壓類神通，法器品種也是五花八門。這一枚叫作“天王印”，乃是用山脈之心、山脈之血，配以金精煉制而成，無論敵人在哪它都能追上去，狠狠蓋之，不是，鎮壓之！

    效果又好又省事，三水真人也是用慣了，下意識就丟出手。不過它立馬就省悟過來：

    不好！羅盤的佈局還沒完成。

    但它還沒來得及掐訣收回，賀靈川已經蹲下身往地上一抓。

    方纔戰鬥時，他已經感覺到腳下的地面脈動不止，像有什麼東西急不可待想出頭，又能與浮生刀互爲呼應。

    那他就滿足它。

    戰甲上的兩頭蹲肩獸都已經歸位，奈落天分身又驅動衆多闕獸圍攻他。想扭轉這種以一敵多的局面，他需要更強大的力量。

    地面滿是土灰，他一手按進地裏，抓出來的卻不是滿手泥，而是一把通體暗黑的長槍。

    只有槍尖閃着寒光。賀靈川抓着槍身輕輕一晃，隱隱聽見風雷之聲。

    嗯不是幻覺，穹頂上也劃過好幾道電蛇。

    這好像是紅將軍的神兵之一，賀靈川只見她在戰場上用過兩回，卻是聲威無倆，令敵我雙方印象深刻。

    今次他也依樣畫葫蘆，將這黑槍在手裏掂了掂，力貫雙臂，朝着轟頂而來的天王印狠狠擲了出去。

    是的，就用投射標槍的姿勢。

    紅將軍的濃厚元力，讓整把槍都紅得發紫。

    又一道驚雷劃過，閃亮夜空。賀靈川擡頭，見到被雷光炫亮的黑槍表面彷彿冒出一個虛影，

    凸睛馬嘴、鱷鼻牛耳，腦門上還微微拱起兩隻角。

    黑蛟！

    賀靈川一眼認出，這就是南城門內牆上那條巨獸，與前次鍾勝光變化出來的黑龍很像，就是形體小些，身長僅一丈。

    它就附在黑槍上，可一旦光線黯淡下來，它也不見了。

    這是什麼，槍魂？

    長槍飛刺天王印，咣一聲巨響。

    山峯一般的印子居然被直接打飛，在空中轉了兩圈，體積越縮越小。

    黑槍則打着旋兒被彈回來，賀靈川兩步起跳，在半空中一把接住它，槍頭朝天，大喝一聲：“來！”

    穹頂打下一記霹靂，正好點在長槍上。

    除了元力之外，槍身頓時附著一層刺目的雷光，噼啪作響，聲光電效果拉滿。

    手握雷霆的感受十分奇妙，該怎麼說呢？

    就像按着一條瘋狂掙扎的巨鱷，它隨時都在反抗，隨時都想反嘴吃了你。

    在它翻身之前，把它扔給敵人吧。

    賀靈川足足練習了一年有餘的奔雷槍法，可眼下這一手才真正有資格叫作“奔雷槍”。

    人槍合一，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衝向三水真人，如同慧星即將擊中地面。

    沿途也不知刺過羅盤的多少根命線。那些精心佈置的暗線，在天雷和元力的合擊面前斷裂得悄無聲息。

    直面它的奈落天分身只見滿屏都是耀眼雷光，甚至看不清對手在哪。

    真正的天雷浩蕩，也不過如此。

    接不住，這肯定接不住。三水真人臉色大變，又化作流水往四面八方遁走。

    只要有一滴水逃離，它就能恢復成形，再戰賀靈川。

    而後，長槍戳入地面。

    沒有煙塵滾滾、沒有爆破聲威，這一擊竟然無聲無息，只是以落地點爲中心，方圓百十丈內雷奔電走，竟在剎那間造出一座雷獄大陣。

    天雷絕獄。

    那萬千電光之奪目，連賀靈川都趕緊閉眼，唯恐下一秒就瞎了。

    三水真人變出的每一道流水、每一顆水珠，都被充分電解。

    趕過來的其他闕獸也一起倒黴，踏入天雷絕獄範圍內的，都被一波帶走。

    只見數十縷幽光飛舞，鑽入紅將軍的墳冢——

    此時賀靈川才明白，大方壺真正的入口的確還開在那裏，只不過紅將軍先前用個贗品瓶子給所有人都造成了錯覺。

    天雷絕獄大陣內水汽瀰漫，緊接着一連串爆炸。

    茫茫白汽中，一點綠光被逼了出來，趁機飛向天空。

    奈落天的分身還想跑？

    負在身後的長弓，弓弦忽然嗡鳴不已。賀靈川會意，翻弓搭箭，朝着螢光一箭射出。

    箭速雖快，螢光還是躲過去了。但箭矢繼續射向它前方漆黑的夜空。

    那一道弧線，就像在黑色的畫布上縱切一刀。

    賀靈川還在驚奇，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切裂術，箭矢刺破的空間竟被撕裂，露出淺紅的底色——

    外面，是無盡汪洋。

    綠光一個急剎車，想繞過這片破裂的空間，哪知夜幕的空洞中忽然探進兩根纖細的鎖鏈，一把將它縛住。

    綠光拼命掙扎，卻敵不過鎖鏈的力量，在賀靈川的擡手歡送中，在金屬相擊的“噌噌”聲中，被生拖硬拽出去，落入淺紅的汪洋。

    在那裏，有一個龐大的身影正靜靜等着它。

    這漏網之魚，終於被逮回去了。

    賀靈川知道，奈落天的分身不會死。

    而後，夜空中的破洞自行合攏，一絲裂隙都沒留下。

    天雷絕獄之外還有幾十頭闕獸，眼見首領被擊敗，它們發出不甘的怒吼，然而走不出兩步就癱軟在地，氣息慢慢斷絕。

    闕獸之王已被降服，大勢已定，其它闕獸的結局也就沒有懸念。

    整個盤龍祕境，突然就安靜了。

    風停了，雪化了，一地的腥紅血水。

    到處都是殘屍，人類和闕獸死相枕藉，都在坑坑窪窪的地面凹出不甘的形狀。

    “篤”地一聲，賀靈川把長槍插在地上，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血腥的空氣。

    贏了！

    這場大戰終於落幕，勝利屬於他和大方壺。

    他的計劃也算順利實施，縱然一波三折，但從今往後，奈落天對他再也不構成威脅。

    眼前這一切——

    是贏家獲得了自由，而失敗者付出了代價。

    到頭來，自己的宿命還是要自己面對，自己的命運還得由自己改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