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甲士獻花

    “衣老師，之前您問的問題，我現在想明白了。”

    衣穎麗並不意外，“看到你選擇的御獸，我就知道這個結果。”

    “我想請教【獸之心】的關竅。”

    教練微微點頭，遞給林庭兩幅鉛筆素描畫。

    “打開【獸之心】門扉的鑰匙，就是這兩幅圖，只不過要看個人悟性，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你的幾位師兄也曾向我請教，我將這兩幅畫給他們觀摩，但可惜他們都很愚蠢，沒有慧根，還需要我開口指點。”

    林庭肅然伸手，捧過畫卷一看，頓時虎軀一震。

    “好……好……”

    好抽象！

    第一幅上描繪了一個長出了手腳的數字8，在數字8的碩大肚子裏，畫了一個長了五官的土豆子，被許多凌亂的線條綁住。

    衣穎麗用鼓勵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得意門生。

    “你……懂了嗎？”

    林庭把畫拿遠一些，然後再一點點湊近端詳，片刻後，他擡起頭說：“這應該是冥想的第一重境界【困獸】。”

    “沒錯！你果然聰明！那被捆縛的不是御獸，而是它的野性。”衣穎麗揹負雙手，神情暢快，此刻猶如伯牙子期之遇，讓人心曠神怡。

    長了手腳的數字八，其實是火柴人，指的是契師，而那顆土豆子，指的是御獸的野性。那些亂七八糟的線條，應該是指精神鎖鏈。

    “這鎖鏈指的是觀想構形，那麼接下來是不是要打破鎖鏈？”

    衣穎麗連連頷首，鼓勵道：“接着看下一副，看完你就明白了。”

    我能不看嗎？

    林庭深吸一口氣，舉起第二幅畫。

    果不其然，火柴人肚子裏的凌亂線條已經不見蹤影，意味着御獸的野性得以釋放，正在盡情奔跑。爲了表達這一點，畫家給那顆長了五官的滑稽土豆加上了運動特效，也就是畫幾個殘影，還有一溜煙的波浪線。

    您可真是靈魂畫手啊。

    衣穎麗見他一副大受震撼，彷彿醍醐灌頂的表情，心情頗好，“這示意圖是不是簡單明瞭，清晰直觀？”

    林庭眨巴一下眼睛，很想說：我是學歷史的，這應該舊時史。

    不過出於尊師重道的傳統，他還是問了一句：“這是您的大作嗎？”

    “哦，是我一個要好的朋友畫的。”

    “畫得很好，很好啊。”他露出一個真誠的笑臉，說出來這輩子最昧良心的話。

    衣穎麗心情大好，那張班主任似的嚴肅臉龐已經春暖花開，她笑過之後，又肅聲道：“這兩幅圖你拿回去好好參悟。其實關竅伱已經明白，只要找到御獸被壓抑的野性，然後解開精神鎖鏈，就能進入【獸之心】狀態。”

    “明白。”林庭不是很想要這兩幅畫。

    “這個過程需要一點悟性和運氣，不要心急，最好在安全的環境下練習，免得誤傷他人。”

    “聽您的。”

    “對了，你的印訣練得如何了？”

    “還在嘗試入門。”

    “不要因小失大，印訣只是技巧，術法才是根本。”衣穎麗提點兩句後，便飄然離去。

    她幹嘛去？當然是炫耀自己的學生了，太聰明了，太有藝術品味了。

    林庭獨自留在訓練室，與帝江合體之後盤坐下來，閉上眼尋找那被捆縛的野性。

    精神鎖鏈與帝江融合得緊密，彷彿墜入水池的繩索，他必須找到繩頭，才能順着它潛入池中。

    喀啦啦……

    喀啦啦……

    鎖鏈在震動，發出如真似幻的鳴聲，在那精神的幽微之處呼喚他。

    完滿境界的冥想法再次立威。

    林庭手指微顫，他攥住繩頭了。

    此刻，他探入帝江的意識，就像掉進熔岩池，四周的溫度並不會燒傷他，只是讓他感到憤怒，無比的憤怒，這是情緒上的火焰。

    在最深處，就像穿過了一道界限，視線變得明亮，林庭看到了世界樹的投影，看到樹下被鎖鏈捆住的帝江，小象努力掙扎卻無濟於事，發出虛幻的無聲怒鳴，在看到他時又忽然冷靜下來，期待地盯着林庭攥住鎖鏈的手掌。

    他下意識鬆開鏈條。

    野性脫困了。

    帝江暢快地奔跑，隨後直直地撞向林庭。在二者相碰的瞬間，林庭短暫地失去了意識。

    等回過神來，眼前是破碎一地的梅花樁，就像颶風掃過的枯木林一樣衰敗。

    呼哧——呼哧——

    剛纔發生了什麼？嘴巴好疼，鼻子有點沉。

    林庭走到全身鏡前，發現自己的衣褲被撐裂了，兩對長牙從上牙牀伸出到外界，鼻子更是長而柔軟，可以垂到胸口，脖子以上都變成了大象的腦袋。

    完全獸化，代表人類意識的人面被獸面取代，這是契師發狂的標誌之一。

    隨着他的意識甦醒，長牙與象鼻都開始收縮，面部皮膚逐漸褪色，很快恢復了原先的容貌。

    不同在於，他的身體更加膨脹，身高已經完全突破兩米大關。

    【獸之心】是一種可控的狂化狀態。

    林庭現在能清楚感覺到帝江的情緒，他的理智與它的野性，二者互相融合，原先他們的意識涇渭分明，現在卻有了一處微妙的交集。

    小象傳遞給他的情緒很平靜，還有些許的高興，沒有絲毫不安，但御獸天生的動物本能，卻像大海潮汐一樣，帶給他很大的精神壓力。

    半分鐘後，林庭主動解除了【獸之心】，清楚自己還需要更多練習才能適應這個特殊形態。

    但不得不說，這種體驗是奇妙的，給他的感覺很良好。

    “有朝一日，我們能達到第三階段的【念合】嗎？帝江，我很期待那一天呢。”

    小象在腦海裏愉快嘶鳴。

    掌握了【獸之心】，接下來就該鑽研印法了，林庭很想試試看，到底是不是如百羊秀所說，能同時使用兩道術法。

    有了【獸之心】輔助，原先修行印法上的許多難關，已經不攻自破。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先把損壞的梅花樁修好。

    ……

    臨近期中考試，學業越來越緊張，校隊的訓練也日漸繁重。

    主教練給大夥兒打過預防針，他直言，並非所有人都適合走上戰鬥契師的道路，聯盟社會各行各業都需要人才發光發熱，若是覺得自己沒這個毅力，就趁早退出，免得耽誤了青春。

    校隊不相信眼淚，也不流行體育生沉澱那一套。

    不過，要是能入選儲備隊，那麼想進部隊是很方便的，保留高考成績，退伍後可以去讀大學，也可以選擇開一家老兵燒烤。

    校隊教練每週都會檢查學員的鑄髓進度和武術基本功，偷奸耍滑的學生直接就勸退了。

    直到期中考試前一星期，當初入選的232人，只剩下116人，而在期中考試結束後，他們就要迎來最大規模的一次內部淘汰。

    他們每個人都將與高三校隊成員進行戰鬥，期間教練會對他們的表現進行評分。

    最終只有不到五十人能留下。

    訓練室裏，林庭身披瓷白甲冑，踮腳立在最高最細的木樁上，天花板上垂落數個搖擺的沙袋，用於在梅花樁上練習閃避。

    百嶽不破真身具有立地生根的效果，所以他站得很穩當，像飛鳥立於枝頭。

    隨後，獸之心。

    本就寬闊雄壯的體型再度漲大一圈，周身甲冑隨之擴大，規格愈發接近寺廟神像。

    他伸出雙手，細膩白淨的手甲釉彩明亮，隨即十指微動，掐了一道絢美的蓮花印。髓海一顫，帝江開始發動靈法，它的意念與林庭的精神念力和諧共鳴，沒有互相干擾。

    成功了。

    地元素逐漸匯聚在掌上，蓄力完成，林庭向前輕輕推出手印，正中一隻搖擺的沙袋。

    砰！

    袋子瞬間炸碎，沙礫四散，簌簌落下。

    “這一招，或許應該改名【催心徹骨蓮花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