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靈符課上的象甲

    靈符課，繼數學課之後，又一門被聯盟各國學生評爲該遭天打雷劈的課程。

    林庭卻是期待已久，因爲他毫不諱言自己在這方面有無人能及的優勢。

    所謂的天資絕世，才情萬古，都體現在這兒了。

    他們班上教靈符課的是個和和氣氣的小老頭，名叫雲小山，平時穿格子衫，戴一副茶色老花鏡，保溫杯不離手，說話聲音不緊不慢。

    每次上課鈴一響，他就慢悠悠踱進來，講兩分鍾，教室後排就已經有同學不支倒下，睡得天昏地暗了，比褪黑色素給力得多。

    高中靈符學的內容相當淺顯，必修一是《靈符概論》，必修二是《基礎元素學》，這是他們這學期用到的兩本教科書，根據教學大綱，兩套課本的內容會交替進行。

    開學第一課，小老頭隨手在黑板上畫了一顆根系繁茂的大樹，“打個比方，把宇宙看作是一顆大樹，那麼它的樹根就是充斥宇宙的靈網，而所有的靈符，都是網上的一個繩結。”

    然後他畫了個表格，第一行寫下地、風、火、水，第一列寫下作用力、符線。

    “這是宇宙間最基本的四個元素，代表四種作用力。地元素代表[下沉]，風元素代表[上升]，火元素代表[向外]，水元素代表[向內]。”

    “符線是構成靈符最基礎的筆畫結構，不同元素符線，在形態上有明顯的特徵區別。”

    “地元素的符線方正。”小老頭在對應地元素的空格裏畫了一個正方形。

    “風元素的符線曲折。”他在空格裏畫了三條平行波浪線。

    “火元素的符線是放射形。”他畫了一個向周圍釋放長線條的小圓圈。

    “水元素的符線是螺旋狀。”最後的空格裏畫了一道漩渦。

    “只要掌握基本的符線，你就能一點點勾勒出整個靈符。”小老頭笑眯眯的，“怎麼樣，都說靈符學很難，其實還挺直觀的對吧？”

    當時在座的大部分學生都還笑得出來，一個個樂呵呵的。就像小學生學寫字，學了一二三都很開心，覺得自己已經完全理解了，但到了四五六，情況馬上就變得抽象起來。

    知道真相的同學，沒有一個人笑得出來。

    石珏面若死灰，回憶起過去的那許多個節假日，被家庭教師逼着臨摹靈符的慘痛經歷，其他小孩都在玩遊戲，而自己只能透過窗戶望一望，羨慕的他眼淚直往肚子裏咽。

    月小池和百羊秀也是差不多的表情，這些人家學淵源，打小就比別人多吃一份苦。

    石珏環顧周圍這些無知的同齡人，尤其在不經意間多瞥了林庭一眼，看到此人和大家一樣滿臉傻兮兮的微笑，頓時心中一喜。

    原以爲這會是個強勁對手，畢竟有完滿境界的冥想法打底。

    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終究是普通人家，一到假期無人監督就會懈怠。自己可不會在原地等他，更不必說，我的起步點本就遠高於林庭。

    靈符課第一名的位置，註定是我的了。

    我學了這麼多年靈符，不是爲了在課堂上證明自己有多了不起，而是童年時失去的快樂，一定要奪回來！

    石珏一想到這裏，原本黯淡失色的眼神逐漸亮起精光。

    嘿嘿。他也傻笑起來。

    講臺上的小老頭滿意點頭，好啊，老夫就喜歡你們現在這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多笑一笑，往後有你們哭的時候。

    桀桀桀。

    第二堂課安排在綜合樓的靈符實驗室，小老頭帶來了四種靈骸供同學們參考。

    石珏虎軀一震，來了，就是這萬惡的靈骸教具，凝結了家族子弟多少童年斑斑點點的淚痕！

    “我們人類學習靈符的開始就是臨摹。”小老頭語氣和藹，“最開始的古代契師，狩獵御獸，從屍骨裏挖出靈骸，回去後就反覆地用精神力感應靈符，一點點摸清每一根符線的走勢，然後在髓海中冥想復現出來。時至今日，臨摹依舊是快速入門的最好手段。”

    班委們把教具分發到每一位同學手裏。

    月小池遞給林庭一枚地系靈骸。

    他接過手的瞬間，精神念力瞬息探入。

    【發現新結構，是否記錄？】

    “是。”

    講臺上的小老頭說道：“發給大家的樣本，全都是二星靈骸，內部的靈符也是最簡單的靈法，符線筆畫不超過一百道，最複雜的地系靈法有九十七筆，最簡單的火系有八十一筆。你們可以試着臨摹在髓海里，要是覺得自己成功了，可以和御獸合體，然後上臺來演示一下。”

    丘達在臺下舉手：“雲老師，不是說學會靈法就能高考免筆試嗎？那是不是我們臨摹成功，就不用筆試了？”

    小老頭笑眯眯地點頭，“沒錯，如果你學會二星靈法，就能去報名那些民辦院校了。”

    “啊？”同學們一陣失望。

    “想要去好大學，就努力吧，弄個四星靈法出來，重點大學隨你挑。”小老頭不忘給這些高中生打雞血，就像在捕獸夾上放奶酪的狡猾獵人。

    石珏挑中了地系靈骸，他的御獸是波系，能同時感應地元素與火元素，爲了展示真正的技術，他自然是要挑戰最高難度。

    精神念力小心地探入靈骸，他心中一喜，這個結構似曾相識，以前學過，還有些印象。他找到靈符起筆的符頭，再確定符尾，隨後快速分辨着每一條符線的走勢。將觀察到的內容都寫在筆記上。

    對於他這樣有基礎的契師來說，記憶靈符最好的辦法就不是臨摹，而是將其拆分爲符線。

    就像寫字一樣，對不識字的人來說，臨摹就像畫畫。而練過橫豎撇捺的人，就能把字拆成筆畫。每個字都是筆畫的有序組合，靈符也不例外，不過靈符是三維結構，因此難度不可同日而語。

    符線名稱，位置角度，結構變式……

    石珏花了二十五分鐘，把靈符的九十七筆全部拆解，筆記寫了半張紙。完成這一步，接下來就是水到渠成的復現工作。他有信心在十分鐘內，在髓海中銘刻靈符。

    多年苦練的童子功，終於要大顯神威呀！

    這個班上還有誰可以媲美了？

    石珏警惕地掃視周圍，教室裏，每個人都攥着靈骸，眉頭緊皺，還有幾個馬虎鬼，不小心激活了靈骸內的術法，造成了一點場面混亂。

    嗯，土雞瓦犬，不值一提。

    他重點關注了月小池和百羊秀，她們的底子肯定不弱，將會是自己的有力競爭對手。

    月小池還在奮筆疾書，看來是沒完成解析，而百羊秀卻把靈骸當彈珠拋着玩，根本不參與競爭。

    很好啊，很好。

    石珏心花怒放，當即微闔雙目，用餘光看着筆記上的內容，開始調動精神念力復刻靈符。

    就在此時，林庭舉手。

    “雲老師，我想試試。”

    石珏陡然一驚，腦海中驟然閃過萬壽山保護區的那一幕。

    這小子又要幹什麼？

    伱不會臨摹完成了吧？不、不要啊！

    小老頭頗感意外，他還以爲最先完成的會是那幾個家族子弟，至少其他班級上是這樣的。

    他和藹地招手：“來，你來試試吧。”

    林庭從實驗桌後走出，雙腳上的鞋子已經蛻下，赤腳穿過桌子間的過道，每走一步，腳掌便漲大一分，皮膚發灰如乾涸的沼澤，走到講臺上時，已經完成了變身。

    寬鬆校服擋不住鼓脹的肌肉，寬大的象耳微微扇動，蜜糖般的眼眸明亮冰冷。

    石珏心慌意亂地看着林庭，手裏死死捏筆記，牙關咬得緊緊。

    月小池停下筆，安靜地注視。百羊秀以手支頤，打了個無聲的哈欠。

    川東仁和丘達很會搞氣氛，看到兄弟走上講臺，馬上鼓掌歡呼：“加油！”

    譁啦啦一下子就帶起一片掌聲。

    林庭有些微窘。

    小老頭問：“你的御獸是地系？”

    “是的。”林庭開口，音色低沉渾厚，與平時略有不同。

    “你臨摹的靈符，是二星靈法【懸沙環帶】，由【塵土】和【失重】兩個靈術組成。能夠製造一圈環繞自己的細沙。來，試試看吧。”

    林庭輕輕擡手，地元素在體外形成一道光環，凝結爲失重的塵沙。

    同學們發出驚歎，石珏的臉色就和那些沙礫一樣，土黃土黃的。

    小老頭目光微亮，“做得好，你之前有基礎嗎？”

    “提前看了點網課。”

    “看來是有天賦的。以後多上點心，回去吧。”

    林庭能感受到臺下的那些目光投在身上，彷彿有熱量，有重量，他目不斜視，忽然側頭對上了一道格外熱忱的眼神。

    不是傷心到石化的石珏。

    而是百羊秀。

    她的眼睛裏寫滿了驚愕和懷疑，因爲方纔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讓她想起一個不應該出現在校園裏的人，那位遠在綠森市的朋友，資深探險家象甲。

    林庭微微一笑，擡手輕叩胸膛，比劃口型：你好。

    於是百羊秀的目光就化爲羞憤的怒火，熊熊燃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