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欲買桂花同載酒（大結局）

    原來，果真如遊方之前所預料的那樣，馮寶寶真的是無根生所留下的後手，而“八奇技”的出現也當真是其爲提升此方世界異人的個體實力而佈下的一個大局。

    只是很顯然，由於遊方的出現，一切都並未走向那條他所計劃的道路，“全球異人化”的進程已經徹底開啓、再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了。

    無根生本以爲，憑藉自己如今的“神明靈”之力，在將遊方這個變數抹除之後便能去強行毀掉各國的研究，這一點只要他動作夠快，倒也並非是不可能成。

    可如今這世上除了老天師，還有一個陸瑾也完全能將他剋制，他不管做什麼都終究會被阻止、已經是徹底失敗了。

    所以……

    “那就算了。”

    當一切終於明了，無根生也嘴角一咧、露出笑容，對他來說他已經盡過力了，最終結果也便不再強求。

    “諸位，我無根生這輩子就註定是要做‘全性’的，這世上也沒什麼能左右我的想法、即便是兄弟也不行，我在得知這一切後便想要去阻止但最終卻失敗，只能說明這一切都是註定的！”

    “可四哥，這些事情你怎麼都不和我們說，你難道覺着我們會阻止你不成？”聽到這裏，谷畸亭他們再忍不住了，當即開口。

    “當然不是，我很清楚你們會怎麼去選，但我不能讓你們知道，這件事情但凡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風險，只能任由其發展才是正途！”

    “但是……”

    “好了，各位，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在我得知了你們各自之後的遭遇後便已知道，這一點不可能改變，我欠你們每個人一條命、我也還不起……”

    “至於我的女兒……”

    說着，他又再度看向了馮寶寶。

    “她是我所創造出的‘希望’，但我也同樣對不起她，我不是一個好兄弟、也不是一個好父親，但我還是那句話——這便是我的選擇，是不會因任何原因而更改的決定！”

    看得出來，無根生還是那個無根生，所有的一切行爲都發乎本心，不會有任何偏倚……

    但當最後一個字落下，他的眼中也已經飽含愧意，他也是個人、還擁有着比常人更豐富的感情，當信念與現實衝突時他不會改變，但不代表他會以此而自欺。

    “所以，能談談關於‘收割’的事情麼，你的意思是，在世界之外還有更高的存在，這便是災劫的本質？”這時候，老天師又詢問而起。

    “沒錯，你們應該也發現了吧，‘紫陽道果’中的‘遺蛻’是假的，所謂‘通天’也暗藏着陷井，那會使整個世界的力量進一步提升、令世界提前暴露在那幫傢伙的視線裏！”

    “嗯……”

    聽到這話，老天師和遊方頓時都陷入了沉思，他們都回想起了之前聯繫紫陽真人時所收到的回話：

    “不要通天！”

    於是乎，遊方當即便將這件事情說了出來，令得衆人也都是瞪了瞪眼睛，而無根生則是不出所料的點了點頭：

    “沒錯，據我所知，紫陽真人他們這些過往通天的前輩或許都並未真的遨遊天外，而是在鞏固着這方世界的障壁、盡力將世界隱藏，同時也在對付着天外存在派來的‘偵察兵’。”

    “就因爲這個，我們就放棄通天？”然而這時，老天師卻突然開口，顯然並不在意。

    “沒錯，若是如此、又談何修行，修行本就在一個‘逆’字，因爲這種理由就止步不前，最終不過庸碌而已。”陸老爺子也隨之附和。

    接着，兩人又看向了遊方：

    “遊小子，你怎麼看？”

    “我？”

    遊方想了想。

    “如果真有這種事，世界也註定有一天要迎來此劫，或許唯一的破局之法……也唯有‘通天’而已。”他隨即迴應。

    “若僅僅是‘通天’還不夠，那就成就‘真仙’，如果‘真仙’還不夠那就突破‘聖人’，總有一日能夠強到將天外的東西給一巴掌扇走，渡萬劫而成真我，這在我看來才是真正的修行！”

    “那如果失敗了呢？”

    而這個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張楚嵐突然開口。

    “如果失敗了，這個世界可就提前走向終結了！”

    “所以呢？”

    下一秒，老天師、陸老爺子和遊方則同時看向了他，朝他問出了這三個字……

    “修行之人，莫不是還要將自己的命運交到別人手中？”遊方緩緩開口。

    “呃？！”

    張楚嵐瞪了瞪眼，感覺似有所悟，又隨之沉思了起來。

    “嗯……”

    而在聽過了這番話後，原本還有些茫然的谷畸亭幾人也恍然大悟，本有些動搖的內心又瞬間堅定。

    至於馮寶寶……

    她從頭到尾都不過是一臉漠然，時不時點一下頭，她雖然不太聽得懂這幫傢伙的話、但又似乎能聽懂這話裏的意思，只感覺內心之中又多了些什麼，卻又並不怎麼在意。

    她現在只知道一件事……

    那個披頭散髮的傢伙是自己的爹，自己如今的一切都是因爲他，但內心卻又並沒有多少情緒，僅此而已，就好像……

    “原來是這樣，我曉得咯。”

    這時候……

    “通天啊……呵呵，還真是令人羨慕。”

    聽完了三人的發言、又看到了衆人的反應，無根生低下了頭，隨之笑了。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說得沒錯，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徒勞，從始至終也就只有‘通天’這一條路！”

    衆人頓時都看向了他，露出莫名之色。

    “到頭來，我所做的一切或許也只因爲一個執念而已，我還是沒有達到自己以爲的自在，陸瑾啊陸瑾、你知道麼，當真是造化弄人……”

    無根生突然看向了陸老爺子。

    “當初在面對你師父的時候，我告訴他‘逆生三重’通不了天，你今日卻向我證實了我是錯的……”

    “而在我進入到‘道境’之前，我一直以爲自己一定是可以‘通天’的那個，可事實證明、擁有着‘神明靈’的我……才註定是通不了天的那個！”

    沒錯，正如他所說，他在“道境”之中看到了未來的災劫、也同樣看到了自己的極限，“神明靈”不是通天之法、只因其所有的一切都是與此方世界連接，一旦脫離此方世界……

    便都將化作泡沫！

    “不管我怎麼修，都只能以此界爲根，我並非無根而生，我的根……就在這兒！”

    他指了指腳下，又繼續大笑了。

    “這……”

    而聽到了他這番話，衆人都沉默了下來，他們這才明白，這或許才是這一切真正的根源。

    “所以，這才是你當初性情大變的原由，就因爲你覺得自己通不了天麼？”看着露出癲態的無根生，老天師又忍不住開口。

    “那你又怎麼確定……這不是你修行路上的一個‘劫難’呢？”

    “不是劫難，我很確定，在‘道境’之中、我已經將‘神明靈’推演到了極致，也明白我與這個世界的聯繫……”無根生搖了搖頭。

    “脫離了這個世界，我才是真正的‘無根浮萍’，我能力的本源從來都不是自己而是這個世界，如果你們不信，大可以看看我體內的‘格局’！”

    話音落，無根生張開了雙臂、徹底將自身開放，遊方、老天師和谷畸亭也當即眼神一動，同時朝其觀去……

    “嘶……”

    “這是？！”

    而正如無根生所言，他們發現這傢伙體內的格局竟然隱隱與天地大局連接在一處、就彷彿是天地大局的“一個部分”，這種格局他們當真是從未見過，不禁驚訝起來。

    “看清楚了麼？”

    “‘通天’是你們的事兒，而我註定只能枯坐於此，在這片土地上生根！”

    見狀如此，再沒有人多說什麼，衆人一時沉默……

    這之後……

    無根生表示，自己會留在此處、不會再做那些徒勞，老天師也隨之解開了他的禁制，他看得出來……這傢伙是認真的。

    而對於自己這“四哥”，谷畸亭他們都充滿了複雜的心情，但糾結到最後、五人又都相視一笑，朝遊方討要了一罈酒、將之斟滿，與無根生飲在了一處。

    “四哥，你就好好把這裏守着，這個天……我們替你去通！”

    毫無疑問，他們都已經想通。

    而張楚嵐呢，在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突然便感覺到一片豁然，他發現異人比自己以爲的要更複雜、修行也比自己感受的要更有趣，決定從此以後便正式踏上修行……

    他也想去看一看那“通天”的景色。

    至於馮寶寶，在知曉了自己身世後也並沒有多餘的表示，只是說以後會定期來這裏看看無根生這個父親，看得出來、她還是更喜歡和徐三徐四以及張楚嵐待在一起，心中也再無執着。

    最後便是老天師、遊方和陸老爺子，三人如今的想法也就很簡單了……

    通天！

    通天！

    還是通天！

    到此爲止已再沒有什麼事情能令他們憂擾，只需修行便是！

    因此，洞中的衆人很快便道了別，陸老爺子回了陸家籌備起重立三一門、老天師回了龍虎山、張楚嵐二人回到了自己的別墅，遊方則叫上夏明玉一起去了趟成都……

    至於谷畸亭他們，則是留在了通天谷中。

    同洪斌他們講過了來龍去脈、也將“通天”的問題說了個清楚，在鼓勵了他們一番後，遊方又回到了陸家、與陸老爺子他們待了一段時間，便直接回到了山海國、開始了自己的島嶼改造……

    ……

    ……

    這之後，時間匆匆而過。

    當各方勢力清理完內部，也便開始向山海國發起了明裏暗裏的試探，就連公司也是，爲了避嫌，他們也還是派出了包括臨時工在內的各方力量……

    都一一被遊方給打發走了。

    看得出來，遊方之前所說的“合作”還是相當誘人的，當衆勢力發現無法力壓之後也便都紛紛親近了起來，“全球異人化”進入到高速發展的階段，越來越多的異人涌現了出來。

    一年後，老天師正式將天師度傳給了張靈玉、卸任了天師之位，自身本源大受損傷卻也並未身死，開始如陸老爺子一樣進入了“破而後立”的重修。

    天師府暫時由陸老爺子罩着，期間無事發生。

    如此一晃便又是十年光陰。

    十年後……

    遊方覺得自己的修行已經徹底達到了瓶頸、需要再進一步，便找到了陸老爺子，開始於龍虎山上破功重修。

    又過了五年……

    遊方修成“逆生第三重”，老天師也與他同時出關，在互道了一聲恭喜後，老天師化作了一道金光衝破天際、就此通天。

    而此時，“異人”已經能與普通人共存、正常生存於世，第一批面向社會的“異人化志願者”也開始了招募。

    再十年……

    陸老爺子心有所感，洞穿虛空，在向陸家人與遊方交代告別後，便身化先天之炁通天而去。

    同年，唐門唐妙興、青羊宮張老道長、火德宗掌門開始閉起了死關、只求能得證通天之路，洪斌、伏辰和唐英傑先後繼任門主，夏明玉也正式成爲了巫儺一脈的執掌之人。

    到此爲止……

    漫長的修行便就此開始，社會不斷發展，“全球異人化”穩步進行，直到五十年過去，全世界最新的一批新生兒已經確定全都生有炁感、普通人的時代就此成爲歷史。

    也正是這一年，遊方等人也都已經年過百歲、已然成爲了新一代的絕頂，而在一日修行的過程裏、遊方心有所感、驟然睜眼，他知道……

    自己也已經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

    於是……

    遊方當即起身，取來了早已經準備好的幾罈子佳釀，在交代完事情、選定了下一任山海國主後，便身形一閃，從山海國來到了成都。

    既然要走了，他想要邀兄弟們再度重遊一番、最後看一看這個世界，以後或許就沒機會了。

    只是……

    “抱歉前輩，門主/宗主/師父他老人家/爺爺他正在閉關，說如果可以的話，讓您等一等。”

    這是遊方頭一次找這四個傢伙，吃了個閉門羹。

    “唉……”

    “這麼不巧，可我已經等不起了啊……”

    他能感覺到，即便是有意壓制，自己也隨時都可能飛昇，不由得嘆了口氣，仰天吟誦了一句。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少年不復啊！”

    “呵呵……”

    不過遊方倒也是灑脫，閉關就閉關吧，他相信他們，也便在天外等着他們便是，總會再相逢。

    於是乎，他這便又意念一動，閃現到了福建、來到了曾經三一門的舊址，自從陸老爺子成就“第三重”後便將這裏買了下來，如今已成爲了三一門人的祖地、三一門的祠堂。

    “老頭子，我該走了，拖了你近百年，抱歉，但想必你不會怪我……”

    走進了祠堂裏，看着其中一塊塊三一門前輩的排位，遊方輕聲開口，同時也終於將老頭子的骨灰和準備好的排位給取出、將之放了上去。

    “我只是不太喜歡離別，也是想讓你親眼看看，你未曾走通的路，我替你走通了！”

    說罷，他跪在地上、跪在了一衆牌位之前。

    “弟子遊方，見過三一門各位前輩，雖然陸師叔早已報過了此喜，但弟子還是想要在離開之前再報一遍……”

    “逆生三重，其天可通！”

    咚！咚！咚！

    他隨之磕了三個響頭，令得衆牌位一陣震動！

    而在磕過頭後……

    遊方也便站起了身，到此爲止，他想做的都已做了，也是時候離開了。

    但也就在此時……

    轟！！！

    幾乎分不清先後，四道沖天之炁自西方而來，令他瞳孔一震、隨之面露喜色……

    “難道說？！”

    而似乎是爲了證明他的想法，下一刻，四道身影幾乎同時閃現到了祠堂門口，四張鶴髮童顏的熟悉面龐都帶着笑容。

    “喂，老遊，我們不是叫你等一等了麼，你怎麼這麼着急，差點兒就趕不上了！”洪斌聲如洪鐘。

    “可不是？當年我們不就答應過你，只要你來找我們、我們肯定會立馬放下手頭的所有事情、咱哥兒幾個說走就走，絕不帶一點兒含糊的，你不會都忘了吧！”夏明玉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接着……

    啪！

    “老遊，是又要遊歷了吧？說！咱們這次去哪兒！”四人直接出現在了遊方的身旁，洪斌一把攬住了遊方的肩膀，笑着問道。

    “呵呵……”

    而此時此刻，遊方的臉上則滿是驚喜，當即又取出了之前準備好的美酒，一人遞了一壺，五人同時一碰……

    當！

    “這一次，咱們去天外一遊，把天外的那幫傢伙都扇回去，如何！”

    “好！”

    五人相視一笑，將壇中美酒一飲而盡，就此沖天而起，飛昇而去！

    載酒同遊，少年依舊！

    （全書終）(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