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0章,師父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拉丁海十三郎字數:6142更新時間:24/06/26 14:49:31
    說起提籃橋監獄。

    “監獄長換人了。叫西甫拉提。法國人。是個怪人。”

    “怪人?”

    “是的。脾氣很古怪。他從來都沒有來過遠東。不知道怎麼的忽然就空降過來了。”

    “好打交道嗎?”

    “我和他沒有打過交道。不清楚。其他人都說不好。”

    “哦。”

    “副監獄長也換人了。是日本人。叫石井五德……”

    “石井……”

    張庸忽然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熟悉。

    將柳曦那個十九人名單拿出來。果然,上面有石井五德的名字。

    嘿,這個傢伙厲害了。居然跑到提籃橋監獄來當典獄長了。不用說,絕對是要折磨裏面的抗日分子。

    同時,監獄也是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不怕外人來刺殺。

    或許,他已經意識到危險?

    “那艘德國人的貨輪……”鮑勃欲言又止。

    張庸擺擺手。

    其他人立刻退開。在四周嚴密警戒。

    防止有人偷聽。

    “我聽說,貨輪上面有個不得了的人物……”

    “誰?”

    “現在還沒有準確的消息。說什麼的都有。甚至有說威廉二世的。胡扯。威廉二世一直都在荷蘭。”

    “蓋世太保似乎很着急。”

    “他們當然着急。因爲他們的地位還不穩固。”

    “但是軍事顧問團似乎要保護他。”

    “所以,應該有一個很重要的人物,讓法肯豪森願意保護他。”

    “哦……”

    張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其實,這件事,他真的就是旁觀者。是無法起決定性作用的。

    那是一艘德國貨輪。背後博弈的,都是世界列強。雖然它是停泊在華夏的吳淞口碼頭。華夏人卻沒有任何做主的機會。甚至,都不敢表態。生怕一旦表態,就會得罪某一方。

    唉……

    國力弱小就是這樣。

    “如果有消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好。”

    張庸點點頭。

    鮑勃於是拿着法郎去了。

    現在的他,躊躇滿志,覺得未來大有希望。

    前提是有張庸的大力支持。

    “走吧!”

    張庸前往提籃橋監獄。

    遠遠的,發現好幾個黃點和好幾個紅點。

    看來,不但是石井五德來了。還帶來了日寇幫兇。估計是想要控制提籃橋監獄?

    以目前工部局的董事局架構,日本人只有一個名額。法國、英國都是三個名額。美國是兩個,其他都是一個。總共十五個董事。日本人想要出任提籃橋監獄典獄長,應該很難獲得半數董事支持。

    來到提籃橋監獄外面。

    報上自己的身份。還有鮑勃出具的證明書。

    很快,一個紅點向他走來。

    果然,最先反應的是日本人。應該就是石井五德。

    這個傢伙是個後天癩子。髮型非常奇怪。搞的好像是戰國時代的瓜皮囊貼在腦門上一樣。

    “張,我認識你。”石井五德見面就充滿了敵意。

    “我不認識你。”張庸冷冷的迴應,“這裏輪不到你說話,滾一邊去。”

    “八嘎……”石井五德破口大罵。

    聲音戛然而止。

    卻是張庸上去就是一腳。

    不偏不倚的,正好踹中對方的小腹。

    “唔……”

    石井五德悶哼一聲。

    猝不及防的他,萬萬沒想到,張庸會直接動手。

    大意了……

    沒有閃……

    “你敢打我……”

    石井五德回過氣來。又急又怒。

    想要上來和張庸扭打。但是才剛剛動作,小腹又劇痛。

    無論如何,張庸也是跟魏勇學過一些拳腳的。在陳恭澍的眼裏,他是弱雞。但是,如果是偷襲的話……

    這一腳,哪怕是踹在陳恭澍的小腹上,也足夠陳恭澍呲牙咧嘴的。

    當然,以陳恭澍的身手,張庸踹不到罷了。

    “教你做人。”

    張庸冷冷的回答。然後走人。

    大搖大擺的進入提籃橋監獄。

    切,你一個副監獄長,能指揮得了多少人?

    如果新任監獄長西甫拉提是個無能的人,或許會被架空。但是,他是個怪人。

    是怪人。不是無能。那就意味着,他才是唯一的話事人。

    提籃橋監獄才多大的地方?才管幾個人?只需要一個話事人。不需要第二個。

    很快看到西甫拉提。

    外表看起來,他並沒有什麼特殊的。

    是一個斯斯文文的老頭子。不像典獄長。倒像是某個老學究。

    “西甫拉提先生。”

    張庸用簡單的法語問候。自學的。

    這個沒有外掛語言包。所以,他只懂得一些最基本的語法。

    “我會說漢語。”西甫拉提的反應很奇怪。

    “那就太好了。”張庸點點頭。送上一個禮盒。裏面都是法郎。

    既然你是法國人,那我就用法郎開路。

    我是華夏人,不喜歡法郎。伱是法國人,應該喜歡吧。

    結果,西甫拉提將錦盒接過來,打開,看了看,又合上。然後將禮盒推回來給他。

    “我不需要這東西。”

    “可以換成美元或者英鎊。金條也行。”

    張庸直言不諱。

    內心暗暗鄙視。

    不要在我面前裝清高。嫌少直說。

    但是,我只是來提幾個人而已。價碼是有限的。你獅子大開口,那就算了。

    “我曾經在天津衛生活過五年。”

    “難怪你的漢語說的那麼好……”

    “請坐。”

    “謝謝。”

    張庸大馬金刀的坐下來。

    準備討價還價。賄賂嘛,不寒磣。國情如此。

    同時又暗暗奇怪。

    這個西甫拉提來過華夏?還在天津衛五年?

    可是,之前鮑勃說,他明明沒有來過遠東。是突然空降夠來的。難道是鮑勃的情報錯了?

    還好。無關緊要。過去的事情,已經不重要。

    直接拿出一沓美元。

    “我說了,我不需要金錢。”

    “那你需要什麼?”

    “你猜?”

    “漂亮的女人?”

    “不是。”

    “珠寶?”

    “也不是。”

    “地契?房產?股票?公司?”

    “都猜錯了。”

    西甫拉提慢吞吞的回答。

    張庸於是閉嘴。

    內心暗暗怨念。

    瑪德。老東西,故意顯擺是吧。

    你什麼都不要?行啊,你的個人品德如此高尚,還不去拯救世界?

    悄悄撇撇嘴。

    “我的理想,是拯救世界。”

    “唔……”

    張庸懷疑對方聽到了自己的怨念。但是沒有證據。

    又暗暗的佩服對方的大言不慚。

    以爲自己臉皮足夠厚了。沒想到,對方臉皮更厚。

    他張庸都不敢說自己的理想是拯救世界。他又不是超人。說出去只會被當傻子。

    忽然,西甫拉提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勢,然後……

    好像是在唸咒?

    “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先天下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天且弗違,而況於人乎?況於鬼神乎?”

    張庸表示自己聽到了。但是好像又沒有聽到。

    像是咒語,又不像咒語。

    內心暗暗的疑惑,這個西甫拉提,難道是吉普賽人?

    這個名字本身就很奇怪……

    沉默。

    西甫拉提眼神遊離。

    “聽說,你很擅長易經?”

    “略懂一點。”

    “但是,我剛纔背的就是周易原文。你毫無反應。”

    “……”

    張庸這才明白,自己又被坑了。

    內心再次怨念。該死的法國佬。

    你吃飽了撐的。沒事背什麼周易。這樣很容易拆穿我的好吧?

    但是,神色不變。

    這點小事,他完全沒在意。

    他撒過的慌,比對方吃過的飯還多。沒在怕的。

    淡然。

    繼續沉靜。

    西甫拉提也默默的看着他。

    他需要一個答案。

    “我走的是鬼谷子這一脈。”張庸面不改色的解釋。

    “我也略懂鬼谷子……”西甫拉提說道。

    “不。你不懂。”張庸搖頭。

    “我懂。”西甫拉提很倔強。

    張庸:……

    好吧。是你逼我的。

    看來,我不露兩手,你是不會相信的。

    那就露兩手吧。

    “我主修觀人之術。”

    “何解?”

    “就是我能察覺到對方是否佩戴武器……”

    “什麼武器?”

    “我修爲有限。目前只能判斷槍械。”

    “哦?”

    西甫拉提眼神眯細。

    顯然,他是不會相信的。他認定張庸就是騙子。

    “不如,我們做個試驗?”

    “好。”

    “你隨便挑選一羣人。然後在其中的一兩個身上放入手槍,我來甄別。如果我甄別錯了,就是我學藝不精,如何?”

    “好。”

    西甫拉提立刻答應了。

    張庸:……

    這傢伙,還真是個怪人。

    都是成年人,還和自己玩小孩子把戲。多無聊。

    難怪鮑勃不想和對方打交道。確實是挺奇怪的。

    還鑽研周易……

    西甫拉提轉身去安排。

    幾分鐘以後,十幾個獄警出來了。

    張庸二話不說,直接指指指,甄別出其中的三人。

    西甫拉提的臉色頓時就僵硬了。

    細小的眼睛裏,閃爍着難以置信的光芒。

    被說中了。

    確實是這三個人。

    不可能。

    一定是巧合。

    “再來。”他不相信。

    “對不起。我修爲尚淺,功力有限。”張庸搖頭拒絕,“每天只能甄別一次。”

    “是嗎?”西甫拉提半信半疑。

    “是的。”張庸一本正經回答。

    “哦,你來做什麼?”

    “我要保釋幾個人出去。有工部局董事覈准。”

    “名單給我。”

    “謝謝。”

    張庸呈上名單。

    西甫拉提看過,擺擺手。

    “我現在就放人。但是,你必須留下。”

    “爲什麼?”

    “我要你教我鬼谷子的觀人之術。”

    “呃……”

    張庸沉默。

    完蛋了……

    這個老怪物,纏上自己了。

    後悔自己鬼扯了。

    其實,他懂什麼易經啊!

    連易經的原文都沒有背下來。甚至都沒讀過。

    好像就記得一句話——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好像是吧。他不敢說出來。

    萬一是莊子的逍遙遊,那就糟糕……

    咦?莊子?

    鯤之大,一鍋燉不下……

    鵬之大,需要兩個燒烤架……

    捶自己腦袋。

    都亂想什麼。

    “觀人之術的後果如此嚴重?”

    “是的……”

    張庸緩緩回答。正好找個藉口。

    你看,我施展觀人之術,後果如此痛苦。所以,拜託你千萬不要學了。

    “果然,這是窺天之術啊!”

    誰知道,西甫拉提卻好像是來勁了。兩隻小眼睛閃閃發亮。

    張庸不捶自己的腦袋還好。一捶腦袋,他反而是深信不疑。

    “你教我,我讓你來做典獄長。”

    “什麼?”

    “你教我,你是我的師父。我聽你的。你叫我做什麼就做什麼。你才是典獄長。”

    “呃……”

    張庸深呼吸。

    反覆告誡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對。絕對是哪裏搞錯了。可能是進入監獄的時候,打開方式不對。

    怎麼會有西甫拉提這樣的怪人呢?

    草臺班子也不能離譜到這般地步。

    拜師學藝?

    拜自己爲師?真是笑話……

    自己連周易都沒看過,就知道一個名字,還做人師父?

    鬼扯……

    “我是非常認真的。”西甫拉提反復強調。

    他的所有神情動作,都在告訴張庸,這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真的很想學。

    如果可以,張庸也願意教。因爲條件非常誘惑。

    提籃橋監獄的典獄長哦!

    太上皇哦!

    只要西甫拉提還在這裏做典獄長,他就可以將提籃橋監獄當做是自己家開的。

    隨便提人。

    或者是隨便阻止別人提人。

    專門針對日寇。

    “我先去看過朋友。”張庸錯開話題。

    “什麼朋友?”西甫拉提急忙問道。一副殷勤備至的模樣。

    “他叫朱原……”

    “哦?朱原是你的朋友?”

    “是……”

    “他也是我的朋友。那就太好了。我們的關係又遞進了。”

    “呃……”

    張庸無語。

    覺得需要找個醫生,來辨別一下西甫拉提的精神狀態。

    明顯不對勁啊!

    暫時按下。先來見朱原。

    發現朱原並沒有關在最裏面的牢房。而是在……

    閱讀室?

    對。好像是閱讀室。

    提籃橋監獄有個閱讀室,裏面有很多英文書。

    嗯,都是英文原版。沒有中文的。你要是覺得無聊,可以來閱讀室看書。前提是能看懂英文。

    “張……”

    “看來,你的小日子過得不錯。”

    “還好吧!”

    朱原有氣無力的回答。

    雖然可以看書。可是,終究是被限制人身自由。

    對於曾經是巡捕房紅人的朱原來說,被關在這裏,絕對是煎熬。時間非常的難過。

    “你來做什麼?”

    “提人。”

    “提什麼人?”

    “一些我需要的人。”

    “哦……”

    朱原嘆氣。

    他沒有被提出去的資格。

    日本人盯着他呢!

    將他提出去,就是和日本人作對。

    “其實,你可以走。”西甫拉提忽然說道,“白天出去,晚上回來。”

    “還能這樣?”張庸感覺不可思議。

    “當然。我批准的。”西甫拉提熱切的說道,“如果有事的話,兩三天不回來也沒事的。”

    “可是,如果日本人問起。”張庸有些擔心。

    “我是法國人。”

    “好吧。我想想如何教你觀人之術吧。”

    張庸緩緩說道。

    西甫拉提明顯是在討好他。

    別人都卑微到這樣的份上了,他還能繼續拒絕嗎?

    當然不行。

    先答應下來。看看怎麼忽悠……

    “師父!”

    西甫拉提立刻抱拳行禮,還準備下跪。

    張庸急忙將他給拉住了。

    汗。別啊!

    下跪免了。

    一會兒你真的跪了,絕對引發一場外交風波。

    你堂堂法國人,提籃橋監獄的典獄長,居然向一個華夏人下跪?其他洋人知道了,還不鬧翻天?

    “啊……”

    旁邊的朱原驚呆了。

    他根本不知道咋回事。西甫拉提叫張庸什麼?

    師父?

    不是。他叫什麼?

    叫張庸師父?

    暈……

    張庸也沒辦法解釋。

    只好接受西甫拉提的抱拳禮。算是正式收徒。

    然後……

    頭痛……

    周易……

    我怎麼教嘛!

    總不能現在叫他去背書。

    別人早就背的滾瓜爛熟了。反過來教他還差不多。

    真是……

    忽然,心思一動。

    有白點靠近監獄。還有武器標誌。

    開始的時候,沒有怎麼留意。以爲是獄警。後來才發現不對。

    對方走的是側門。好像是後廚那邊?

    帶着武器走後廚?

    感覺有些不對。是有人試圖混進來嗎?

    “西甫拉提先生……”

    “師父,你叫我西甫拉提就行。”

    “西甫拉提,有人帶着槍,從側門進來了。有問題嗎?”

    “側門?”

    “對。是側門。有槍。但不知道是誰。”

    “有問題。”

    西甫拉提立刻反應過來。

    然後揮揮手。帶着獄警前往那邊查看。

    一旦回到正事,他完全不怪。

    動作還相當的迅速。

    走出幾步,西甫拉提忽然又回頭,朝張庸豎起大拇指,大聲讚歎:“師父,你真厲害!”

    張庸:……

    好吧。我承認。我是有點厲害。

    於是故作高深,擺擺手,示意他趕緊去查看。別讓人鑽空子。

    無論如何,西甫拉提現在都是他徒弟。又是提籃橋監獄典獄長。如果他被撤職,張庸這個“太上皇”就沒了。

    所以,如果可能的話,還是要儘可能的讓西甫拉提繼續做典獄長。

    以後可以提供很多便利的。

    “張少龍,到底怎麼回事?”朱原終於有機會問話了。

    “我也不知道。”張庸誠實回答。

    “他叫你師父。”

    “嗯。他要拜我爲師。我沒辦法拒絕。只好答應了。”

    “他爲什麼……”

    “不要問。我也不知道。”

    “啊?”

    朱原滿腹疑惑。

    似乎有無數的問題。卻沒有答案。

    “啪!”

    驀然間,後面有槍響傳來。

    出事了!

    張庸臉色一緊。

    拿出一把勃朗寧手槍,扔給朱原。

    同時朝後面揮揮手。

    “跟我走!”

    【未完待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