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這是正當防衛

    營區領導趕緊通知上級去了。畢竟這兩尊神仙過來要找範文堂的麻煩，他當然不可能擋得住。

    原本義憤填膺的京爺，此時反而重新冷靜下來，傳音勸燕裕道：

    “別殺。”

    “啊？”燕裕失笑出聲，“老劉，我看着像是什麼大西王嗎？”

    “認真的。”劉龍韜嚴肅說道，“定北軍打算把他做成一個典型案例。”

    “招安樣板是吧？”燕裕挑眉。

    “對，就是做給民間修士看的。”劉龍韜沒有否認，而是沉聲說道，“如果這種惡人都能活得好好的，其他被收編的民間修士自然會安心。至於他本身的所謂修行資質，那些都沒有不可替代性，不是保他的最根本原因。”

    “我說呢。”燕裕頓時恍然笑道，“你怎麼知道的這麼多？這事該不會是你們老劉家的長輩搞的吧？”

    “具體是誰就不說了。”劉龍韜再次強調，“不跟你開玩笑，別殺。不然就得讓陳天明替你擦屁股。”

    燕裕微微一怔，頓時有些惡寒起來。

    如果陳天明替他善後，這事兒絕對會變成落在老泰山手裏的一個把柄，什麼時候突然蹦出來噁心自己……

    定北軍的高層領導不是傻子，他們對範文堂採取的方案是壓榨，拿着這個把柄讓他賣命。

    前世這傢伙在使鬼修士之中，實力雖然能排行第一，但地位和話語權卻連謝若溪都不如，如今看來並不完全是因爲性格問題，或許從一開始就被上面定義成可以壓榨的奴隸打手……嗯？這樣說來，他最後選擇反叛，也是因爲撞到了玻璃天花板，意識到了自己實際的處境地位？

    “喂，來不來啊？”範文堂嗤笑起來。

    燕裕飛快收起思緒，下場走去。

    算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你自己選的也別怪別人。

    “來吧。”他打了個響指。

    範文堂拿出腰間的喚魂鈴，輕輕搖動，便有兩隻鬼怪從虛空中浮現出來。

    只見左邊那鬼一襲白衣，身形瘦削，紅舌長吐，滿臉苦笑，手裏抓着文書；右邊那鬼一身黑袍，體型矮小，鬍鬚拉碴，滿面怒容，手裏提着鎖鏈。

    黑白無常？不對，是走黑白無常的道。

    末法時代，陰曹地府失序，諸多神位空置。如今陰鬼若要修行，必然是瞄着地府的那些空位去的，因此也就有了閻羅、判官、陰差等多條鬼修路線。其中陰差又有金枷銀鎖、牛頭馬面、黑白無常三種路線，皆以擅長與人鬥法而著稱。

    範文堂家中長輩留下來的喚魂鈴，其中鬼物明顯走的是黑白無常之道。白無常輔助，黑無常主攻，算是比較難以對付的配合。尤其是單挑的情況下，對面一下子招出兩個鬼來，還是配合無間的那種，直接就變成一挑三了。

    燕裕二話不說，先將分雲八卦步施展出來。

    他雖然修行資質不行，但在劍仙方面的悟性卻是驚人，不然前世也沒法在女武神的理論基礎上推陳出新。

    分雲八卦步雖是此世才得，但經過一段時間的練習，已經將其精髓奧妙徹底掌握。

    只見範文堂眼睛微眯，白無常便率先出手，手中文書無風自動，立刻便飛出幽光，來拿燕裕。

    那幽光似藍非藍，換做“勾魂冥光”，但凡被沾到半點，便立刻要意識失神，魂魄受損，跟得了帕金森綜合徵的老年患者差不多。

    燕裕施展分雲八卦步，向左橫移閃開勾魂冥光。但那道藍光卻彷彿有靈性般，拉了個弧線追着燕裕而去。

    範文堂暗中得意，被劉龍韜打得到處是血的臉上，也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他這鬼爺的勾魂冥光，無形無質不能被格擋，又能自動鎖定魂魄，便是你逃到天涯海角也要被追上，小爺倒是要看看伱往哪裏躲！

    手中喚魂鈴再次搖動，黑無常便也甩動手中鎖鏈，朝燕裕用力擲去。

    他這鏈乃是“拘魂鎖鏈”，不僅能用來打人，便是擊中飛劍法寶，也能損傷其上靈性，運轉不靈。

    被冥光和鎖鏈一前一後雙重夾擊，燕裕卻依舊沒有出劍，只是忽然身形一斜，閃過拘魂鎖鏈的飛襲，繼續朝着黑無常衝去。

    範文堂心中一緊，因爲他這兩位鬼爺是修煉小有所成的，身形已經凝如實質了，被飛劍斬一下也要元氣大傷……連忙再次催動喚魂鈴，那黑無常立刻手臂一扯，將飛出去的拘魂鎖鏈再次飛速收回，拿在手裏準備格擋飛劍攻擊。

    燕裕已經衝到他的身前，依舊沒有掐動劍訣，忽然身形又是橫向右移，重新拉開距離。

    要逃？範文堂暗自驚疑，隨後臉色大變……不對！

    卻說那勾魂冥光始終追着燕裕身後，距離很近，結果他這麼一橫移，立刻將前行路線上的黑無常讓了出來。

    由於這距離實在太短，範文堂也沒時間去指揮白無常去收招數，勾魂冥光已經來不及剎車變向，徑直擊中了黑無常。後者頓時被擊退出三四米遠，雙手無力垂下，拘魂鎖鏈落地，儼然是被迷了神智，沒法再繼續進攻了。

    來不及爲黑無常的隕落而感到懊悔，因爲燕裕剛纔橫移並非是隨便選了個方向——他徑直朝範文堂這邊衝來了！

    使鬼修士最怕被人近身，範文堂趕緊施展神行術急退，同時指揮白無常再發勾魂冥光，要來阻截燕裕近身。

    卻只見燕裕忽然空中躍起，與黃庭劍光合爲一處，御劍飛斬！

    劍光速度比步法更快，瞬間便抵達範文堂身前，比那勾魂冥光還要快上半分。

    營區領導神情大變，連忙用力將手一揮，示意周圍修士趕緊去救。

    無需劉龍韜提醒，葉筠也飛快催動璇光尺，將光花分出罩向範文堂，不讓他被燕裕給御劍斬掉——不然這事兒後續沒法善了！

    人家就算作惡多端，終歸沒有叛國，你修士因爲私怨而殺掉同僚，那將來會不會因爲憤恨而對付上級？

    燕裕如今已經是龍城飛將，斷然沒有必要因爲一個混混修士，而和整個體制爲敵的道理！

    衆人各自下場去救不說，眼看燕裕劍光就要戳中範文堂，忽然又人劍分離落地。

    範文堂也做好了拼死相搏的準備，開了曲咒要“拳打劍光”，哪怕手臂報廢也在所不惜，卻不料燕裕突然又解除御劍飛行。

    驚詫之間，打出去的拳頭已收不住，兇猛轟向對方胸膛。

    隨後便被燕裕揪住手腕。

    燕裕的反應速度比他快多了，抓住手腕，止住拳勢，曲咒一開，便藉着這條胳膊將範文堂整個人掄起來，大風車轉了四分之三圈，丟出去砸中了後來而至的勾魂冥光。

    範文堂被自家白無常的勾魂冥光命中，頓時趴倒在地爬不起來。其他修士得了領導命令趕緊去救，只見地上這人已經眼歪耳斜，口中流涎，明顯是魂魄受損，神智完全不清了。

    “讓讓讓讓！”劉龍韜擠開人羣，看了範文堂一眼，笑道，“哎呀，這不是沒事嗎？沒事就好！”

    他這邊搶先定調下結論說“沒事”，讓趕過來的營區領導也很吐血。你管這叫沒事？

    也不是不行……只要沒死，以如今修士的各種手段，終歸是救得回一條命的，就是魂魄受損會不會留下後遺症，這個真不好說，領導也不是很懂。

    見劉龍韜還在拿手機拍照，營區領導趕緊揮手，示意大家把範文堂擡下去搶救。

    “你也太衝動了。”葉筠來到燕裕身邊，擔憂說道，“萬一他腦子壞了，救不回來咋辦？”

    “這我也沒辦法。”燕裕面露無奈之色，嘆氣說道，“你看到了，他那鬼怪的光線會追着我跑，我總得找個肉盾去接吧？不然被打中的就是我了。我是在正當防衛呀。”

    旁邊衆人包括劉龍韜在內，都是一個個面無表情，暗中呵呵。

    聽上去似乎還真沒什麼問題，但你最後這句真讓人有些繃不住。

    你故意以御劍飛斬近身，不就是逼他以勾魂冥光來阻截嗎？不然使鬼修士被劍仙近身，和直接死了有什麼區別？

    處心積慮的正當防衛，也算是正當防衛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