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夢中引導

    “接受。”安提道。

    很多不確定的危險並不在安提的考量範圍內，至今安提的想法也依舊是“無所謂”的。替神祕又強大的幕後老闆做事，在這個怪奇的世界行走，他可以接受各種自己可能遭遇的死亡。

    哪怕死得毫無價值，毫無意義。

    想看到風景，那自然要邁動腳步。最後能看到多少，到死爲止能將多少景色納入眼睛，那才是他主要思考的部分。

    話音落下，眼前的文字散去。

    安提手中多了一串白色的紫白色的鈴鐺，鈴鐺上雕刻着一隻鳥兒的浮雕。

    【眠鳥鈴鐺：夢中清醒的苦難者呼喚夢境引導的鈴鐺，只要在夢中搖響它，指引便會到來。】

    【——夢中的鈴聲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作響。】

    輕輕將其搖響，清脆的鈴響發出。

    一陣風拂過，吹起安提的衣襬和髮絲，眼前忽然閃過了白色的羽毛。

    安提眼睛微微睜大，聽到了輕緩的呼吸聲。

    “啊……熟悉得有些陌生的暗號，把我從無盡的沉淪夢中喚醒，所看見的人越發陌生，陌生得在記憶中完全翻找不到……”沙啞低沉的女聲自安提身側傳來。

    安提轉頭看去。

    一位高挑的女子，身穿有着精美花紋的灰色衣裙，肩上的黑色披風形似鳥羽披身，散亂的白色長髮部分自然垂落，部分掛在肩上，白髮末梢顯出一絲紫意。

    全然漆黑的眼睛，鞏膜和瞳孔皆是黑色，只有二者分界處有着一道白色，那雙眼睛彷彿兩顆漆黑的太陽，不似人類。

    女子對着安提雙手置於腹部，輕輕行禮：“您好，間隙的過客，我是……伊莉絲。抱歉，我已經記不清很多東西了，希望我能幫到您。”

    “你好，我叫安提。”安提自我介紹了一下。

    “雖然我或許很快就會忘記，但我會盡力去記憶的，過客先生。”伊莉絲的嗓音沒什麼變化。

    看起來這位“嚮導”的狀況比幕後那位新老闆想的要好上一些。

    運氣還不錯？

    “請問這裏是哪裏？”

    “這裏是夢境間隙，精神與物質，虛幻與真實的交界，從無數生靈的念頭中生出的夢在這裏團聚，相互隔絕卻又若即若離。在這裏，時間和空間錯亂而幾乎失去了意義，以此許多混夢界失落的存在得以在此尋到一息安寢。但它們自己也無法肯定，它們到底也只是夢中的一縷虛假，還是真實的自我。”

    “……”安提沉默着注視着這位伊莉絲小姐。

    “還有什麼問題嗎？過客先生。”

    “我聽不懂。”

    “你是傻子嗎？過客先生。”伊莉絲露出一絲微笑，但說的話攻擊性倒是不弱。

    “可能還真是，還有你也根本沒打算記我的名字吧。”安提乾脆地說。

    伊莉絲嘆了口氣：“你在某種特殊狀態下，得到牽引被拉入一個夢境，這個夢可能是一個人的，也可能是多人的集合。”

    這下子就好理解了。

    “混夢界居然還有這種特質，即使是眷地人也能在這裏做夢嗎？”安提再度轉頭看向眼前的醫院。

    這種明顯的現代風格建築，不屬於混夢界，是藍星的。

    “眷地？”誰知，伊莉絲居然露出了疑惑。

    “嗯？”安提也驚訝了。

    一直以來都是他是個啥都不知道還理直氣壯的小白，結果現在居然又出現了一個似乎存在知識缺失的人。

    安提只能反而用自己笨拙的描述給伊莉絲講述了一下“眷地”是個什麼地方。

    照抄薩芬的話應該沒問題吧。

    聽完後，伊莉絲露出了輕微的驚訝，但很快恢復到了原本的淡然表情：“是這樣啊，另一個物質世界，一覺醒來，世界的變化果然還是很大。”

    “伊莉絲小姐，你是什麼時候的人？”安提不動聲色地問道。

    在混夢界這邊的記載中，眷地人是在遊神時代末期出現的。

    “不記得了。”伊莉絲乾脆地說道。

    “你是健忘嗎？伊莉絲小姐。”

    “可能還真是。”伊莉絲也是乾脆地回了一聲，轉而道，“不過我肯定是在一個美好的時代睡去的。我忘卻了許多，但仍然記得一句話。”

    “請講。”

    “‘你是苦難靈魂的引導，牽動夢境的不詳之鳥，當你清醒，世界便熟睡。’”

    “聽不懂。”

    “過客先生，你很不懂禮貌。”

    “健忘小姐，你很不會說話。”

    伊莉絲沒有理會，繼續道：“想必我的沉睡對世界來說才是好事吧，但我如今甦醒，所要指引的你……”

    她看向安提。

    “大概也很難安撫入眠吧。”

    安提：？

    “走吧，我指引你走向清醒，或許在這期間我能想起更多的事情，也能早日把伱送出這裏。”伊莉絲自說自話地向前邁步，走入了廢棄醫院的大門。

    安提聳聳肩，跟着伊莉絲走入了醫院。

    “有的夢境會對入眠者進行限制。不過這場夢中沒有，只要你能回憶起你清醒時有什麼，那便能得到清醒時候的助力。”一邊走着，伊莉絲講解道。

    “這樣？”安提說了一聲，直接伸手刺入腹中。

    伊莉絲轉頭看向安提。

    刺啦！

    安提拔出了錘子，輕巧地拋起後接住錘柄：“還真是。”痛感都毫無遲滯，這個夢可真夠真實的。

    伊莉絲：“……過客先生，你真的是清醒之人嗎？”

    “應該是的。”安提點頭，然後再給自己補個鎮定。

    叮~。

    鎮定的感覺也是依舊的好。

    伊莉絲微微頷首：“看起來也不是沉入夢境被同化的樣子。”

    安提看向伊莉絲：“你剛剛的意思也就是說，這個所謂的夢裏依舊會有危險是嗎？”

    “是的。”

    “那你怎麼辦？”

    “我無需幫助，過客先生，在夢裏我能爲你提供助力。如果你很窩囊的話，我更能全權爲你代勞。不過，我能調動的力量程度總體上與你相近，若你真的窩囊至極，那我也只能與你同生共死了。”伊莉絲淡然地說道。

    “那看來我不用和你同生共死，真是太好了。”安提歪過頭，慶幸地說道。

    正說着，安提忽然感受到了一股被注視的感覺，猛地轉頭看向醫院的住院樓。

    整齊排列的窗戶後面皆是一片漆黑，看不清內部的景象。

    “剛進來就被注視了……你莫非很受夢境主人的嫌棄嗎？過客先生。”

    “我連這是誰的夢都不知道。”安提說着，忽然想起了安不生被自己剁成碎片時最後的眼神，剛剛的感覺，同樣很相似。

    “……倒也不一定，或許真的很受嫌棄也說不定。”想了想，安提改口道。

    伊莉絲正欲開口，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傳來。

    一個大腹便便的人影，上身赤裸，下身是病服，身上皮膚充滿縫合痕跡，而嘴脣卻完全被撕走，露出牙齦和非人的尖釘般的牙齒。

    那個怪人遠遠地看到安提和伊莉絲，身形一頓，隨後突然用力擺手，雙腿大步邁開。

    嘭！

    隨着一聲悶響，怪人爆發驚人的力道直接衝刺到了兩人的眼前。

    伊莉絲第一時間擋在了安提面前，手中不知何時握住了刀身彎曲的兩把刀，精準且果斷地下手，切斷了對方肥大的雙臂。

    但被伊莉絲切斷的雙臂卻並未停止活動，落在地上後直接躍起繼續發起攻擊，伊莉絲繼續揮舞雙刀應對。

    而隨着掌聲一響，安提來到了胖子的身後，一錘橫揮而過。

    胖子的頭直接被從脖子上帶走，蠕動的血管和神經藕斷絲連，但被安提加力扯斷。

    頭落在地上，安提身上濺了一身血，但動作並未停止，對着頭部連敲數錘。

    而身後的身軀沒了頭部後，也立刻癱軟在地，只是依舊在抽搐。

    伊莉絲在這時將兩條手臂切成數片，雙刀轉頭對準無頭的身軀，紫白色的光芒在刀上閃過，血肉頃刻間粉碎。

    伊莉絲的身上也濺滿了血，同樣沒有如何擦拭，轉頭看向安提。

    安提則是看着胖子的殘渣。

    “又是血肉史萊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