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夜色下的野獸

    安提把薩芬的屍體帶回到他的洞穴，挖開較深的一角後，將他埋入其中。

    將薩芬的東西整理了一下後，拿起薩芬常放在手邊的麻袋，安提來到洞口。

    揮動錘子直接將洞口砸塌，讓其被永遠掩埋後，他才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

    安提從礦坑正道走出，沿着山路向下大搖大擺地回到了鎮子上。

    雖然異鄉人差點給他腦子燒了，但體驗過那種強大的通感，順便以那副強大的姿態施展了一些他本來都還未練成的奇蹟後，即使重回人身，有些經驗依舊殘留了下來。

    原本毫無進展的通感，此時也已經延伸到右手。

    強大的力量令人留戀，但異鄉人狀態下混沌的腦海以及逐漸被剝離的自我認知都足以讓人望而卻步。

    安提緩緩將薩芬的吊墜從肚子裏挖出來後掛在自己的脖子上，以防丟失，然後目標明確地走向鎮中心的大教堂。

    隨着靠近鎮中心，強大的詛咒體數量顯著增多。

    但是它們都不敢再肆意靠近安提了。

    尤其是有眼蜘蛛怪，即使全身眼睛都死死注視着安提目不斜視，卻沒有一點膽子施展它那屏蔽靈感的能力。

    安提的腳步不是很有力，在石板路上發出輕輕的腳步聲。

    但不知不覺間，在他身後跟上了一衆的詛咒體。

    路上，他終於遇到了正在戒備的一隊信者以及幾位逐夜者騎士。

    當他們看到安提時，全部做好了狩獵的準備，顯然當代夜色眼眸擁有者在鎮上的消息他們都已經得知。

    但是，再當他們看到安提身後跟着的大羣詛咒體後，全部呆滯了。

    安提擡起手：“大家玩得開心點吧。”

    隨後輕輕打了個響指。

    “嘶啊——！”

    “啊啊——”

    “呃啊！”

    身後的怪物頓時被觸動了某個開關一般，發出一聲聲嘶吼向着已經不遠的大教堂發起衝鋒。

    信者在慌亂中匆忙應戰，但沒一會兒就被浩大的詛咒體羣淹沒。

    逐夜者騎士尚且能沉穩應對，卻也是疲於奔命。

    忽然，一道紅色漩渦直接把一位正在和詛咒體僵持的騎士吸了過去。

    安提釋放完氣引後，隨意地向旁邊走了兩步。

    剛在被吸引過程中擺好應對架勢的騎士所迎接的並非是安提的攻擊，而是熟悉的幽藍色劍氣！

    唰！

    一個騎士被切成兩半，屍體迅速被詛咒體分食。

    安提隨手拍了拍他身後那個詛咒體騎士的肩膀，然後繼續散步般地向前。

    如此巨大的聲響毫無疑問吸引來教會的注意。

    除非詛咒源頭的刻意引導，不然詛咒體大多時候不會大量羣聚甚至目標明確地發起總攻。

    教會沒把鎮上因爲他們的儀式而生產出的詛咒體放在眼裏。

    但現在……

    詛咒源頭，就是安提。

    雖然安提啥都不懂，但這些詛咒體確實會被他吸引又不會攻擊他，甚至一定程度聽從他的指示。

    而對着這些邪教徒隨便一指，詛咒體就能迅速將注意力轉向他指向的目標。

    詛咒體和教會的戰鬥造成巨大的聲響又吸引來更多的詛咒體加入戰鬥。

    如此一來，他散個步，揮揮手，便掀起了鎮子上教會與詛咒體的村頭械鬥。

    詛咒體和教會的人打得難解難分，安提順着這波潮流在街頭散步。

    揹着麻袋一手叉腰路過一間房子，進去裏面到處看看，翻箱倒櫃。旁邊一羣詛咒體撲倒一位信者撞開牆壁吵吵嚷嚷，安提提前預判，隨意讓開後無視了吵鬧，繼續逛街。

    路上找到一個木桶，裏面有看着挺乾淨的水，於是使用點燃煮沸後喝了起來。

    喝完後又在一家的二樓尋得幾塊掛着風乾的肉片，野獸的嗅覺告訴還挺新鮮可以吃，便摘下來填肚子。

    忙活了一天，確實該渴了餓了。

    就這樣一路搜刮了一下物資補充了一天的消耗，不知不覺間，安提逛街逛到了鎮中心大教堂的庭院門前。

    詛咒體衝開了大鐵門，裏面一隊的逐夜者騎士和衆多信者早已汗流浹背。

    踩着一衆屍體，安提踏入了教堂之中。

    裏面，給自己立了張寶座坐在當頭的，赫然就是之前那位追殺了安提老一會兒的老人教士。而在那寶座周圍堆積的無眼屍體，血液都尚未乾涸，其中一些屍體身上還有着撕咬抓撓的痕跡。

    “真是聒噪……”

    老教士扶額，似乎是在睡覺，還有些睡眼惺忪。

    只是他睜開眼的時候，那雙尖銳的野獸般的豎瞳標誌着他的狀態顯然不如外表儀態這般從容。

    詛咒體在這裏似乎終於又遇到了懼怕的東西，沒有膽敢跟着安提涌入教堂中。

    咚！

    教堂大門被關上，又是一隊的逐夜者騎士已經將安提包圍。

    老教士緩緩從座椅上站起，腳步有些踉蹌，沒有手中那權杖支撐或許都不方便走路。

    “你已經僥倖逃離過一次，卻又以如此姿態返還到我等面前，簡直是諷刺……或者說，這亦是命運的指引……所有人，都要爲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這座鎮子如此，我們教會如此，你也如此。”老教士沙啞的聲音說道。

    “你說得對。”安提歪了下腦袋，將手裏麻袋放下。

    隨後將手中最後一塊肉片叼在嘴裏，身軀忽然膨脹獸化，血盆大口一張直接將大塊肉片吞下。

    逐夜者騎士頓時謹慎後撤。

    隨後他們就見到眼前的野獸爪子寒芒閃，突然刺入了自己的後頸。

    刺啦——

    血肉撕裂，黑灰的劍柄率先出現，然後是幽藍的劍身，直至最後劍刃掛着肉絲，徹底從血肉中被拔出。

    所有騎士感受到一陣窒息，幽藍的光芒映照着他們的崇拜、驚訝，以及恐懼。

    野獸直立起身，雙手持劍，將劍覆於左半邊臉前。

    哧溜！

    剎那間，劍身上的三十四只眼睛相繼睜開，讓大劍的幽藍變得愈加深邃。

    狩獵儀式。

    “現在，羔羊們，開始祈禱吧。”

    原本的人聲和野獸般粗重模糊不清的聲音交疊在一起，從這只怪物的口中發出。

    老教士神情更加迷離，但依舊大手一揮。

    逐夜者騎士從那崇拜中清醒了過來，隨後全部握緊手中的劍，塗抹鮮活眼球，釋放未見之刃！

    一道道幽藍光芒亮起，隨後斬出數道圓弧劍氣從四面八方向着安提飛來。

    但和安提手中的夜色追獵大劍比起來，這些未見之刃無疑是螢火之光之於皓月。

    安提單爪持劍，爪背閃爍出了追獵奇蹟的圖騰——一隻瞳孔如漩渦的眼睛被野獸爪痕撕裂。

    一個大氣地橫掃，幽藍色化作鋒利的圓環劍氣向着四周擴散，瞬間蓋過了未見之刃的光混，毫不留情地吞沒了逐夜者騎士。

    嘭！

    一具具四分五裂的肉塊在教堂之中盛開出一朵朵鮮血之花。

    野獸雙足站立，一爪支撐上半身，另一爪握持大劍緩緩向着老教士靠近過去。

    老教士身軀顫抖。

    那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激動。

    他的面色更加迷離，身軀同樣出現了畸形變化，身上的毛髮無可抑制地增長，數年間爲了完美容納遊神奇蹟而做出的所有努力，在這一刻徹底失控。

    人，即將在追逐夜色的過程中墮落爲野獸。

    這個過程已經無可逆轉。

    但老教士欣然接受了。

    即使他化作的野獸，比眼前這只黑白色的野獸要更瘦小，更加無力，但他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走向自己的道路。

    “繼續，禱告吧。”

    看着這一幕，野獸安提依舊面無表情，而那混合重疊的聲音再度從鋒利的獸齒間傳出，在教堂中迴盪，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