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平靜

    聶虹看不到那麼多信息，但是眼前這東西身上存在的氣做不得假。

    是遠超出他現有水平的對手！

    “安提！”聶虹轉頭，看見安提的視線直勾勾地盯着對方。

    再度循着安提視線看去，聶虹瞪大眼睛。

    銀質吊墜！

    一條銀質吊墜被一顆肉瘤包裹在其中，露出一節在外隨着怪物的活動搖晃。

    “等下，這個東西很危險，我們從長計議！”聶虹連忙伸手想要拉住安提。

    但他只聽到了一聲清脆的“叮”響，鎮定的光芒閃過的同時，聶虹什麼都沒抓到，安提提着錘子飛奔着衝向了怪物。

    嘭！

    一錘子砸在其看起來瘦弱的下肢上。

    但怪物高大的身軀卻只是輕輕搖晃一下，爪子猛地向前揮動。

    安提擡起錘子抵擋但還是被一巴掌扇飛出去，口中溢出鮮血。

    果然，瘦弱是假象，能支撐着如此臃腫的脖頸和頭部怎麼想也不會羸弱到哪裏去。

    安提剛剎住腳步，埃裏克緊跟撲上，口中發出丟人的呻吟，但揮動的一雙大爪子卻將安提眼前遮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安提一口吐掉血沫後，手中錘影紛紛，毫不示弱地迎上。

    但對抗不過幾個回合，他的胸膛就被尖銳的爪子刺穿，現有塑身對軀幹的防禦完全擋不住對方的利爪。

    安提被提起後，埃裏克另一只手按住了安提的頭，似乎是要把安提從胸口部位扯成兩半！

    嗤！

    然而還未開始發力，四把密恐直劍從安提身體中刺出，刺穿了正抓着安提的雙爪。

    安提運用御物粗暴地控制四把劍，身體隨之猛地轉動！

    身體帶着劍旋轉，將埃裏克的手指切斷後成功脫身。他落在地上，絲毫沒有喘息，一手拂過錘子，火圖騰點燃已然附加，用力向着埃裏克身上落去。

    嘭！哧溜！

    一錘子正中那腫大的脖頸，但受力的感覺並未如何傳出，安提的錘子連帶手臂忽然陷入了那脖頸的肉瘤之中。

    安提：？

    火焰被骯髒的血肉體液所吞沒，安提試圖拔出，離他最近的肉瘤上突然浮現一張人臉輪廓，最後完整變成一張哀嚎的人臉咬住了安提的嘴角。

    刺啦！

    安提左半邊嘴角直到臉頰的部分都被直接咬了下來！

    哀嚎的人臉吞噬安提的血肉，發出慘叫，也不知道此時到底是誰更該叫。

    還沒完，隨着這張人臉的出現，那層層疊疊的肉瘤上一一浮現出各樣的人臉，大廳內頓時充斥了鬼哭狼嚎。

    隨後肉瘤一陣蠕動，附近的幾張臉全部向着安提涌上來。

    就在安提的身軀開始冒出黑氣的時候，一道紅光閃過，聶虹御物操控一把密恐直劍切斷了安提陷入肉瘤中的右臂！

    鮮血噴灑而出，安提迅速後撤躲開了肉瘤的包夾。

    聶虹湊到安提身邊：“沒事吧！這種時候就別衝動……”

    說到一半，他就不說了。

    因爲看到安提那張再生到嘴角的臉皮，殘餘的傷口和痛楚帶來的扭曲笑容混成一團時，頓時感覺沒什麼好說的了。

    銀質吊墜對薩芬有多重要，對安提而言就有多重要。

    聶虹不能理解安提的心意，但是只能接受這種偏激接近瘋狂的執着。

    畢竟那也是他羨慕的人格的一部分。

    於是他改換了後面的話語：“我幫你掩護，目標以吊墜優先，如果能直接拿到吊墜，我們就撤。”

    “不錯，下手越來越果斷了啊。”

    安提說了一句，隨後重新站了起來看向埃裏克。

    果不其然，右手也開始了。

    周圍的石塊、木頭、金屬物件……各種事物向着安提正在蠕動再生的右臂覆蓋上去。

    【代價：你失去了右臂。】

    【補償獲得：奇蹟義手（右）】

    【林格的落款：希望手藝不曾退步。】

    一隻材質混雜的機關義手在安提的右臂構成。

    呲——

    安提身軀一震，感覺斷臂處的神經和這條手臂聯繫而上，彷彿身體的一部分都被這條手臂奪走了，但似乎只是錯覺？

    看了手臂一眼，腦海中已然出現了這條手臂的用法。

    聶虹對安提的神奇表現已經見怪不怪，一手輕點眉心施加鎮定，一手凝氣御物，四把密恐直劍飛起環繞於身邊，其中一把經過安提身邊時直接被義手抓在手裏。

    “二號密恐直劍兄，錘子兄有難，我們要去救它了。”安提左手輕扶劍身，說道。

    雖然情況很急，但聶虹還是一下子沒忍住想吐槽他怎麼認得出這四把劍的，他忍住了，而安提再度衝了出去。

    奇蹟義手同樣存在一種獨立意識。

    而且比起和來源一樣嗨得不行的深淵之手，奇蹟義手要冷靜許多，簡直像是一個外置大腦，一臺計算機。

    它冷靜地分析局勢，並將得到的結論返還給安提。

    再借用安提的大腦，將安提一身所有經驗融會貫通，最後施展。

    連續的破空聲傳出，蠕動的肉瘤在撲上來的瞬間就被安提精妙的劍技切碎。

    埃裏克之前被安提切斷的手指已經恢復，一雙爪子朝着安提快速罩下。

    三把飛劍帶着強勁的力道落在了埃裏克一隻手臂上，將其拖延。

    另一只爪子依舊兇猛，安提的義手卻是陡然一收。

    嗤——

    點燃奇蹟無前兆直接被義手施展而出，火花迸現後一記迅猛的突刺，洞穿了埃裏克的爪子後刺入其血肉中。

    義手迅速鬆開劍柄，形成手刀近距離猛地刺入埃裏克的體內。

    一陣攪動後，直接在內部繼續點燃，然後用力拔出。

    嘭！

    鮮血和體液揮灑大片，埃裏克倒飛了出去，安提的義手高舉着石錘點燃清除着錘子和手臂上的贓物。忍住了親吻錘子的衝動，安提轉身用左手抓住了掉下來的二號密恐直劍兄。

    聶虹在遠處握拳：“好！”

    埃裏克在地上捂着破潰的傷口直打滾，發出哀嚎。

    脖子上伸出的手腳開始生長，支撐着他的身軀重新站了起來，不過，這次是倒着的。

    這副模樣，安提和聶虹就熟悉多了，不就是之前處理過很多次的集合體蜘蛛怪嗎？

    之前還像個人一樣兩腿走動都認不出來了。

    【右臂已經恢復，奇蹟義手（右）已離去。】

    【林格的落款：期待下一次合作。】

    您直說期待我下次斷右手可能更親切一點。

    奇蹟義手散架，露出了下面新生的右臂。

    安提正要繼續，突然身軀一陣搖晃，差點軟倒，勉強支撐住。

    聶虹立刻注意到：“安提怎麼了！？”

    安提劇烈喘息，搖搖頭，沒有多說便重新站起。

    深淵之手持續時間內會被祈禱囈語攪弄精神，而奇蹟義手運作之時則是沿着連接的神經燃燒安提的肉體。

    好在肉體層面，萊巴昂斯的再生都能處理，但奇蹟義手的胃口可是不小，離開的瞬間噁心、暈眩以及虛弱感等，在萊巴昂斯再生的作用下放大，差點讓他直接倒下。

    叮~。

    補個鎮定先。

    安提緩緩後退，來至聶虹身旁，思索着接下來該怎麼對付這個疑似進入二階段的埃裏克。

    原本他是打算開“異鄉人”的，結果聶虹的果斷救援之下幫他解鎖了右手的新圖鑑。

    真是可喜可賀。

    一天之內殺了這麼久，現在被奇蹟義手這麼一搞安提還真久違地感覺到了一絲疲憊。

    差不多是該讓另一個自己上來試試水了吧？

    正想着，他瞥見了聶虹握在手上的口琴。

    嗯？

    【霍桑家族的信物口琴：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口琴，材質優良，做工平凡，但是其最重要的是時間和心願的積累。很遺憾霍桑家族全員死絕，也很高興他們中的最後一員不是懦夫。】

    【——你知道嗎？奇蹟是平衡的，有宏偉的願景，也有陰暗的憎惡，二者密不可分。】

    埃裏克開始向着二者爬過來，安提突然帶着聶虹後撤拉開距離。

    聶虹正驚訝於安提怎麼開竅了，就聽安提說道：“會吹口琴嗎？”

    “學、學過！”聶虹來不及多想回答道。

    “吹。”

    聶虹頓時看向手中的口琴，愣了一下之後，意識到了什麼，將其放於嘴邊，面色嚴肅。

    清脆的旋律頓時在大廳內響起。

    這個旋律是……

    《兩隻老虎》？！

    笨拙而生疏，旋律單調，甚至偶有漏音和跑調。

    但是在這個旋律之下，原本來勢洶洶的埃裏克忽然動作停滯。

    “嗚嗚……嗚嗚……”一張肉瘤上的人臉忽然哭泣了起來。

    以此爲開始，所有肉瘤上的人臉都開始嗚咽抽泣，最後發展成嚎啕大哭。

    “呃？爲……什麼……怎麼會？”被手臂簇擁的埃裏克目光呆滯，也是發出了人語。

    忽然，一隻手臂用力抓向埃裏克的臉。

    又一隻手臂不再支撐這醜陋的身軀，前去扣挖埃裏克的眼睛。

    一隻只手臂放棄繼續發狂，放棄了醜陋的爬行，轉而向着埃裏克發起攻擊，開始自殘。

    “不……你們……不能這樣……你們都是小人……沒資格指責我……啊！大家都一樣！都一樣啊！爲什麼只苛責我！？”

    埃裏克的臉在旋律和周圍手臂的抓撓下，似乎也是清醒了過來。

    但是他無法接受，接受自己會變成如此模樣，會成爲衆矢之的。

    他不理解！

    安提緩緩走近，漆黑的目光冷漠地注視着埃裏克。

    因爲二階段的埃裏克是倒着的，失去脖頸上手臂的支撐後更是被臃腫的身軀壓在最下面。安提走近後，便是最直觀地俯視着他。

    “別這麼看着我……不要用你那雙可怕的眼睛看着我……我沒有錯……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對錯呢？不是嗎？我想要大房子，要每天都有熱湯，有自己的畫像，美好的生活……我只是付出努力去拿我想要的……”埃裏克聲音顫抖。

    安提擡起了錘子。

    嗖！

    塑身的力量短暫地延伸到了錘子上，讓錘子蒙上一層薄薄的白色。

    奇蹟義手沒來得及使用，但在方纔已然幫助安提明確了思路的塑身延伸技巧，在此刻展現。

    錘影無情落下，將那張扭曲的臉龐狠狠壓扁，不斷壓扁，直到鮮血四溢，骨骼破碎。

    嘭！嘩啦——

    頭顱像是被打破的水氣球，下方地面微微下陷，向着周圍擴散出蛛網般的裂痕，伴隨着大量的血水噴濺。

    當埃裏克的頭被粉碎後，眼前的那些肉瘤都緩緩停止了移動。

    手腳全部癱軟在地，一切都逐漸歸於寧靜。

    肉瘤上的臉哭嚎着散去了，他們的靈魂難以平靜，但至少在失去最後的力量前發泄了怨恨，而非被怨恨裹挾繼續成爲幫兇。

    安提俯身，在肉渣之間拾起了銀質吊墜，面無表情地起身。

    “廢話真多。”

    他平淡地道。

    聶虹停下了口琴的吹奏，長出一口氣，滿心歡喜地看着安提挺拔的身姿。

    贏了啊！

    突然，他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響，回望向大廳角落的亨德爾的屍體。

    不知何時，那具屍體的眼睛，已經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