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話音剛落。

    對面黑暗的門內，傳來一陣輕微的嘆息聲。

    江塬抓着我流血的胳膊，高高舉起。

    扯着我就向大門內走去。

    我不想去，用力扯着胳膊：“幹什麼？非要走這條路嗎？！”

    江塬冷哼一聲：“研究了這麼多年，怎麼出來你這麼沒用的東西！怕什麼！都已經是死過兩次的人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江塬生氣了。

    黑暗中，慢慢伸出一隻手，那手看上去白皙修長，好看得緊。

    江塬根本來不及反應，那隻手已經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我聽到了一聲貪婪的呻吟。

    “來了，終於來了。”

    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聽得我全身發怵。

    下一秒，我便看到黑長的頭髮逐漸從黑暗中出現。

    這種長，並不是我們普通在街上能看到的長度。

    而是一種幽暗的長，落在腳底。

    黑長的頭髮遮住了她的臉。

    江塬擡起一腳，就踢向那女人的頭。

    女人本不是善茬，一下便將江塬的腳抓住。

    然後，在我的注視下，江塬被捲入女人的頭髮之中。

    消失不見。

    我還能聽到江塬的聲音：“韓大方，愣着幹什麼！動手！”

    我猶豫着，動手，怎麼個動手法？

    女人的身體突然後仰，翻倒在地。

    我看到江塬的皮肉已經被腐蝕成了碎渣。

    江塬沒有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喊，就像是感覺不到疼一樣。

    “韓大方！”

    江塬大喊一聲。

    我咬緊牙關，朝着女人的方向衝了過去。

    我還是選擇相信了江塬，我要救他！

    當我撲向女人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

    那個女人的臉呈現在我的面前。

    不是別人。

    是我媽的臉.....

    我懵住了：“媽？你怎麼在這裏？”

    女人喉嚨裏發出咯咯咯的笑聲：“哪兒來的傻孩子，怎麼見人就叫媽？”

    這個女人不是我媽，她的表情，語氣，都不是我媽。

    除了那張臉，依然保持着我媽年輕時候的樣子。

    我這時才發現，女人的手腳都被束縛住。

    她的臉上帶着好看的笑容，但是卻難以隱藏背後的悲傷情緒。

    即使，她並不想被人看出來。

    女人的身體突然撲向我。

    我沒有躲閃。

    或許是因爲這個女人實在跟我媽長得一模一樣。

    我跟她四目相對。

    女人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幾歲。

    她歪着頭，端詳着我的臉。

    “韓大方！躲開！這個女人不太對勁！”

    我的身體像是被定住了一樣，躲開？我躲不開。

    因爲，我真的太久沒有見過我媽，而且，還是眼前這種活人的樣子。

    我能清楚地嗅到她身上活人的氣息。

    而我，卻不過是一隻剛剛死去不久的鬼而已。

    真正應該害怕的人，不是我，而是這個女人。

    女人的身體慢慢向後退去一點，她口中喃喃着：

    “又做夢了嗎？總是夢見你.....我還在幻想什麼......”

    女人調轉方向，甚至沒有伸手觸碰到我的身體。

    他回頭，就看到了角落裏的江塬。

    臉上瞬間充斥着怒氣：“江家的人？你是江家人？”

    江塬臉上剛剛被腐蝕的皮肉看上去非常瘮人。

    江塬用力想要從地上爬起身，但是努力了幾次，卻最終還是跌倒在地上。

    女人發出一陣尖叫聲：“我能聞到你身上的味道，你是江家的人，江家的血脈，那種噁心的，令人作嘔的血脈！”

    江塬用眼神示意我，悄悄讓我不要管他，趕緊離開。

    女人又黑又長的指甲已經嵌入江塬的臉。

    鬼，也是會流血的。

    只是血水轉瞬即逝。

    我看到江塬的臉逐漸變得扭曲起來。

    其實，人根本就不需要怕鬼。

    就像現在，明明這個女人才是人，但是江塬這只鬼在她的面前，竟然毫無還手之力。

    “韓大方，逃出去！從這裏逃出去！找到他們的老巢，才能阻止一切繼續下去！”

    女人聽到江塬這句話後，她潛入江塬臉上的手停下了。

    身體顫抖了一瞬。

    我看出她在猶豫。

    我卻一點都不想離開，默默地站起身，向女人的鐵鏈子方向走去。

    “你是誰？”我的聲音很小。

    女人沒有回頭，她的手徹底落了下來：“你剛纔叫他什麼？”

    女人不是在問我。

    江塬痛苦地咬着牙：“怪物，殺了我！免遭皮肉之苦！”

    女人突然大怒：“我問你剛纔叫他什麼！”

    我不想看到女人繼續傷害江塬，開口回答道：“韓大方，我叫韓大方。”

    女人垂下頭。

    她的臉重新沒入黑色的頭髮裏。

    她慢慢地將身體調轉方向，朝向我。

    赤裸的雙腳上沾滿了灰塵，我不知道她到底有多久都沒有洗過澡。

    她的身上全都是污濁的味道。

    “韓大方？”女人趴倒在地上，仰着頭，想要將我看得清楚。

    “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這個女人是他們關在這裏的實驗品，她雖然還是人的樣子，但是早就已經不是真人的心了。”

    我的心突然很疼。

    現在，不管是他們故意讓我見到這個女人，給我設下的陷阱。

    還是我無意間看到的這個女人。

    我都沒有絲毫怨念。

    即使，江塬剛剛所有的舉動都是在騙我，我甚至覺得應該感謝他。

    因爲，就在剛纔，我看到女人的手臂上，有一個跟我一模一樣的紅痣。

    位置都是完全一樣的。

    “沈清？”我試探性地叫道。

    女人呆住了。

    眼前的女人是人啊，而我才是鬼。

    我們的狀態卻好像完全相反的樣子。

    “沈清，你是沈清嗎？”我再開口問道，“你爲什麼被關在這裏？”

    女人徹底不動了，她的臉從黑長的頭髮裏露出來。

    “你到底是誰？爲什麼你會知道我的名字？”

    我的心劇烈地疼着。

    或許，我的猜測並沒有錯。

    眼前這個女人，真的是我的母親。

    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村裏那個女人又是誰？

    “你.....”

    我剛剛開口，就看到沈清整個人向後退去。

    就像是要躲避我一樣：“不要過來，你們都不要過來！”

    說着話，她將藏在石頭後方的一個髒地力劈的包被抱起來，緊緊地抱在懷中。

    “你們已經在用我做實驗，就不要再碰我的孩子！”

    我的拳頭在顫抖。

    沈清伸手憤怒地指着我：“不要靠近我，我們沈家人都罪大惡極，我們不配擁有完整的家，更不配擁有愛.......”

    我蹲身下來，輕輕地問道：“孩子是誰的？”

    沈清顫抖着身體，聲音由憤怒變成了哀求：“求求你們，放過我的孩子，他是無辜的，不要用他做實驗，求求你們......”

    沈清跪倒在地上，對我磕頭。

    一下一下，額頭很快出血。

    卻砸在我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