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新的客戶

    陸川的新書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早在三個月前他就已經着手開始準備大綱了，如今跟雲峯定好了發佈時間，這才看了看錶：

    “快中午了，留下來一起吃頓飯吧。”

    “嘿！”雲峯真覺得稀奇：“咱倆點外賣呀？”

    陸川奇怪的看他一眼：“我自己做飯。”

    “你自己做能——”

    雲峯本來還以爲他開玩笑，順嘴想笑話兩句的。然而視線所及，整間屋子被收拾的乾乾淨淨，井井有條，極簡家居……最重要還不是那種擺拍樣子，而是真真正正有生活氣息的。

    所以一個大男人能把家收拾成這個樣子，自己會做飯也沒什麼奇怪的吧？

    他突然有點緊張，支支吾吾：

    “陸川啊……”

    “我跟你嫂子呢，那是同甘共苦過來的，感情深着呢你懂吧？”

    陸川皺起眉頭，眉心的小痣隨之也動了起來，他彷彿預感到什麼，臉色沉沉：“把你腦子裏的水晃一晃吧，沒事別——”

    然而雲峯已經脫口而出了——

    “我聽人家說：男人家務做得好，不是gay就是基——咳咳咳，我的意思是，你也老大不小了，還不打算找對象嗎？”

    氣氛陷入了沉默。

    暖春的風一吹，入戶花園處，茁壯的秋海棠的斑點綠葉發出了譁啦啦聲響，顯得整個屋子越發尷尬了。

    雲峯低下頭，不敢說話了。

    陸川看他這樣子，忍不住深吸一口氣，穩住，穩住，穩——

    穩不住了！

    他閉上眼睛，生無可戀：“你爲什麼對自己這麼有自信？”

    “去衛生間照照鏡子吧——你的頭髮是前天洗的吧？今早也沒刮鬍子吧？還有你那浮腫蠟黃的臉，昨晚忘記脂肪肝的事兒，又熬夜打遊戲了吧？你再看你的衣服，後背皺成一團，身上還有煙味……雲峯，你爲什麼會覺得我可能對你有想法？”

    多少年的交情了，陸川本來就很會觀察細節。更何況雲峯就是這麼個性格，談正事的時候人模狗樣的，私底下是個邋遢宅男。

    要不是大學時籃球打的帥哄到了女朋友，他這會兒估計也還是條單身狗呢。

    如今才進婚姻圍城那麼兩年，就想大興土木了。

    雲峯乾咳兩聲，隨後振振有詞：“正常男人不都這樣麼，你這麼愛乾淨的反而少見——再說了，你觀察那麼仔細幹嘛？”

    “你看你，長得又俊，又能掙錢。馬上三十了，也沒有找對象的意思……我這不是操心嗎？”

    “不勞你操心。”

    陸川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隨意將剛扎好的那一把黃白荷包蛋一樣的麥稈菊，插進了桌上一個圓墩墩胖乎乎的藍釉小瓷瓶裏。

    然後進了廚房，熟練的拆開一包透明塑料袋裝的大米淘洗：“對了，剛跟你提到的這茶葉回頭抽獎送給讀者，你覺得怎麼樣？”

    雲峯又細細品了一口茶：“我覺得你很大方。”

    “就這茶，我敢說喝到的人沒有不誇的！喝不喝茶會不會喝茶的，都要拜倒在它的綠葉子下。”

    “嗯。”

    其實陸川的本意是支持一下那個淳樸的農家小姑娘，不過回饋讀者這件事，本來也在他的計劃內。

    畢竟他住院休假的那段時間，許多粉絲以爲出什麼大事了，衆籌打賞寫評論，心意深深。

    陸川都記得。

    不過身爲一名作者，他原本最大的回饋方式是好好更新多多碼字，不過……

    多更是不可能多更的，存稿只代表着他假期延長，如今有這麼好的茶葉和蜂蜜，乾脆借花獻佛，弄個抽獎吧。

    米飯煮上，五花肉和牛柳解凍，配菜備好，他的動作也相當迅速，只在自己的讀者羣裏隨手發了幾個紅包，然後又擬了個羣公告——

    【抽獎：紅包運氣王請私信聯繫我，另有禮品送出。感恩大家多年相伴，新書即將發佈。】

    雲峯纔剛美滋滋的給自己的茶杯續了水，回來就發現自己手機彈出了特別通知，果然是幾個讀者羣裏沸騰如一鍋熱水。

    他忍不住又化成小號進羣水了一陣子。等到回過神來，發現不僅肉都解凍切好了，連一旁的配菜都收拾的整整齊齊。

    “你這個效率啊……”

    茶水泡過第二道，滋味不澹反濃，越發顯得醇香透徹，他終於忍不住：

    “哪裏買的茶葉呀？到底多少錢一斤？我過端午的時候給我媳婦家送點。”

    陸川將地上竹簍裏幾顆胖都都的竹筍翻出來，輕巧的拿刀劃開它們的殼，一邊掰着筍葉，一邊兒露出一絲柔和來：

    “車禍時救的小姑娘。她家山區的，自家賣的茶葉，也不貴，一萬塊錢一斤。”

    雲峯手一抖，然後趕緊託着茶杯把它放回桌上，義正言辭：

    “好淳樸的山區小姑娘，好公道的山區價格——但我忘記我岳丈更喜歡喝安吉白茶了。”

    《仙木奇緣》

    陸川想起了雲峯之前的嘮叨，他家這位老岳丈喝茶如喝水，保溫杯裏滿滿當當，恨不得八成都是茶葉，一天能換三四泡。

    一斤茶葉在不常喝茶的人那裏，能從年頭喝到年尾，但在他手裏……

    也就個把月吧。

    他眉目放緩，將竹筍洗淨切片，動作既熟練又迅速，顯然很有水平：“逢年過節送過去，也是你的心意。”

    雲峯欲哭無淚：“你都打算把這茶葉送給我了，回去我還能忍住不喝嗎？我一喝我媳婦能聞不到嗎？她聞到了知道我不給她爸買，我下個月零花錢還要不要了？”

    關鍵是這麼好喝的茶葉，他自己不愛喝茶都把持不住，更何況是他那老岳丈？

    一萬塊錢一斤！

    陸川還有臉說人家是山區的淳樸小姑娘！這就不是淳樸的價！

    但是想想這個品質——嗚，搞不好定價的時候還真是淳樸過了！

    這麼一想就更心痛了！

    當編輯，哪兒有當大神掙錢啊！

    “我說你今天怎麼這麼好心請我吃飯呢？你是不是想推銷茶葉？”

    “哧啦——”

    切好的筍條下了鍋，瞬間被高溫和油熱激發出了一陣特殊的清香。

    雲峯沒說出的話被迅速涌出的口水消化，他摸了摸飢腸轆轆的肚子，又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這菜……炒的還挺好的啊？”

    陸川的聲音從油煙機的轟鳴聲中傳來：“還好，主要是別人這淳樸的竹筍推銷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