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III）：對影相惶

    聖歷9571年，緋之月，旋律4日

    遊戲時間pm14:57

    學園都市中環區，彩珠小街，【抹茶彩虹】六號分店前

    “咳咳，所以大概就是這麼個情況。”

    墨檀接過語宸遞來的餐巾紙,  一邊擦着嘴角的奶油一邊正經八百地解釋道：“也不知道那個逃犯是什麼來歷，竟然把那位福斯特隊長都驚動了，結果我和默就被他拉了壯丁，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我倆沒撞見他，恐怕也沒辦法第一時間趕回來,  畢竟整條街都被執法隊給封了。”

    “嗯嗯，我和曉鴿看到好多執法隊成員呢,  當時還挺害怕的。”

    語宸用力點了點頭,  對墨檀抿嘴一笑：“辛苦啦。”

    後者立刻擺了擺手，訕笑道：“我有什麼可辛苦的，就是跟着瞎忙活了一陣而已，最後還讓人家給跑了。”

    “可是很怪誒！”

    終於舔完了甜筒，正在咔嚓咔嚓啃蛋卷的有翼美少女嘟了嘟嘴，很是納悶地看着墨檀：“執法隊那麼多成員，就連封鎖街道都能調動二三十個人，幹嘛非讓你們兩個編外人員摻和進來？”

    早已在心底完善了不知多少遍說辭的墨檀頓時苦笑一聲，攤手道：“主要也是不巧，我在戰火聯賽贏了一次那位隊長大人，默也欠人家個人情，所以就算福斯特說的時候並不是很走心，我倆也不好拒絕。”

    “啥？”

    季曉鴿立刻瞪大了眼睛，好奇地問道：“你之前在那個聯賽裏淘汰了福斯特我知道，默什麼時候也欠他人情了？”

    “咳……”

    語宸聞言頓時輕咳了一聲,  伸出小手拽了拽季曉鴿的衣袖，小聲提醒道：“保釋。”

    季曉鴿先是一愣，緊接着便回憶起自己剛來學園都市不久的時候，好像確實有拉着某人參加了一場什麼什麼廚藝爭霸賽，然後就被拘了。

    當時前來保釋兩人的，正是聖教聯合代表團的正式成員財富聖女菲雅莉，還有自己的好姐妹語宸，而負責善後的，則是執法隊的隊長福斯特·沃德。

    “好吧，這麼說來我倆確實欠人家個人情。”

    季曉鴿垂頭喪氣地耷拉下翅膀，扁着嘴嘟囔了幾句什麼，然後再次看向墨檀：“所以你們就幫忙抓了一會兒人，然後默就因爲有事所以下線了？”

    “是這樣沒錯。”

    墨檀疲憊地笑了笑，一邊揉着自己的額角一邊說道：“他說要很晚才能上線，讓咱們不用等他了。”

    季曉鴿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把最後一塊甜筒扔進嘴裏，瞥了墨檀一眼：“累了？”

    “多少有點，但是還好。”

    後者給出了模棱兩可的回答。

    “那咱今天就先歇了吧，反正我和宸宸都逛盡興了，你和默也交流了一路感情。”

    季曉鴿撲棱着翅膀飛到語宸身後,  笑盈盈地捏着對方常年泛酸的肩膀，莞爾道：“再讓你陪我倆逛就太殘忍了，而且左擁右抱什麼的容易拉仇恨，聽說你可菜了，要是蹦出來幾個想耍流氓的你還未必能應付得來。”

    墨檀：“……”

    “那就回頭見吧，反正咱也快開學了，到時候天天都能看到，在遊戲裏碰個頭就圖一新鮮，而且萬一默對我有意思的話，拋開他繼續玩就不太合適啦~”

    季曉鴿蹭了蹭語宸的小臉，隨即又對墨檀眨了眨眼，然後便溜溜達達地向外城區的方向走去了，一邊走還一邊很是瀟灑地揮了揮手。

    而墨檀和語宸則一路目送着季曉鴿，直到女孩漂亮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盡頭。

    接下來，則是一段稍顯尷尬的沉默……

    兩分鍾後

    “曉鴿同學有點不高興了。”

    語宸輕聲嘆了口氣，突然低聲嘟囔了一句。

    “啊？”

    思緒不小心遊離到別的地方，完全沒意識到這一點的墨檀微微一愣，愕然道：“有嗎？完全看不出來啊……”

    語宸輕輕敲了一下墨檀的腦袋，笑道：“按理說我現在應該說一句‘黑梵你這樣會找不到女朋友的’，但因爲太俗套所以還是算了吧。”

    “明明已經說了啊……”

    墨檀沒好氣地抱怨了一句，十分配合地裝作一副被打疼了的模樣。

    “曉鴿本來很期待能跟咱們一起好好熱鬧熱鬧的。”

    語宸把墨檀按在供食客使用的長椅上，繞到後面一邊輕輕按着對方的腦袋，一邊小聲抱怨道：“你們到底在做什麼啊……”

    頓時，墨檀原本正開始慢慢泛紅的臉頰立刻轉白，甚至忘記了阻止少女那略顯親暱的‘按摩’。

    “嗯，看來又是不能說的事呢。”

    並沒有因爲對方的沉默而表現出不滿，語宸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口轉移了話題：“那麼，你們是去幫忙做什麼的？”

    “默幫忙打架。”

    墨檀輕咳了一聲，有些尷尬地扯了扯嘴角：“我的話……幫忙安排下計劃吧。”

    “所以這人一直都在跟特蕾莎妹妹在一起？”

    “哈？！”

    “不是麼？我記得特蕾莎是福斯特隊長的學妹吧，上次還替他比賽來着，真要說做什麼抓人計劃，應該也是以她爲主導吧？”

    “不不不，她不是主導！雖然確實有參與一下，但我們今天一直都沒見過面。”

    “哦~原來是昨天見的面啊，那麼早上線，就是爲了跟特蕾莎妹妹一起聊天嗎？”

    “不，不是……還有別人……”

    “所以昨天確實是去和特蕾莎妹妹見面咯？”

    “呃……”

    “真煩人啊。”

    “是是是，是我考慮不周了，我不該……”

    “我是說我。”

    “啊？”

    “我是說，我可煩人了。”

    語宸一邊揉着墨檀因爲主動換號而隱隱作痛的腦袋，一邊輕聲說道：“明明沒想着刨根問底，明明想表現的無所謂一些，卻還是讓黑梵你這麼頭痛。”

    墨檀身形一震，隨即忽然抓住了語宸纖細的手腕，頭也不回地說道：“頭痛什麼的，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結果少女卻是輕哼了一聲，雖然一個字都沒說，但卻能從裏面聽出非常明顯的不滿。

    “咳咳，我的意思是，我這會兒確實有物理意義上的‘頭痛’，但這跟你並沒有任何關係，完全是因爲我自己的原因，而且現在已經好多了。”

    墨檀有些尷尬地補充了一句，言下之意就是雖然現在腦袋疼不是因爲你，但並不代表我從來都沒有因爲你而在精神層面上發過愁。

    誠然，這份言下之意可能複雜了點，但語宸應該還是理解了，因爲她在聽完墨檀這句話後忽然掙脫了對方的手，繼續在面前那顆據說有點疼的腦袋上輕輕按了起來，小聲道：“反正我就是可煩人了。”

    “煩人的話，總得有個被煩到的對象才行。”

    墨檀懶洋洋地閉上了雙眼，語氣輕快地說道：“要是沒有人被煩到的話，那就是……”

    語宸噗靈噗靈地眨了眨眼睛：“那就是什麼？”

    “矯情。”谷鬰

    “……”

    “啊疼疼疼疼！！！”

    “誰矯情？”

    “鬆手鬆手鬆手！！”

    “我矯情呀？”

    “我我我我我！我矯情！我矯情！”

    “現在物理層面上的頭痛是因爲我了吧？”

    “是是是！哎媽你在遊戲裏手勁兒怎麼這麼大！”

    “精神層面上的頭疼一直都是因爲我吧？”

    “對對對，求放手！我腦袋！”

    “可煩人了是吧？”

    “不會。”

    “嗯？！”

    “就算你把我腦袋砸爆了，不會就是不會。”

    “……”

    語宸忽然泄氣地垂下了小手，然後低頭用力撞了下墨檀的後腦勺：“你煩人！”

    墨檀咧嘴一笑，聳肩道：“這我倒不否認。”

    “哼~”

    因爲手疼而不再給墨檀按腦袋的語宸反坐在墨檀身邊，忽然問道：“之前逛街時候那個黑梵是誰？”

    墨檀蒼白的面色頓時轉青，雖然立刻調整好了精神狀態，但聲音還是稍稍有些顫抖：“啊？”

    “我說……”

    少女轉頭對墨檀眨了眨眼，笑靨如花：“黑梵之前都沒有好好陪我逛街，現在補上吧~”

    ……

    遊戲時間pm18:13

    學園都市中環區，【繁星】高級連鎖旅店頂層，零號套房

    “所以大概就是這麼個情況。”

    坐在蜷縮在沙發上的戴安娜對面，姑且有在面前這個男人回來前把衣服穿好的雙葉一邊翻着手中那本《瘋法師奧杜姆遊記》，一邊淡淡地說道：“用她自己的話說，這次應該會休息……嗯，覺得其實就是昏迷三個月左右，所以應該沒辦法好好跟你告別了，她臨撲街前給你煮了壺咖啡，因爲很難喝所以我只偷喝了一杯，就這樣。”

    一旁的弗蘭克·休斯聽完後沉默了半晌，隨即便緩步走到戴安娜面前，半跪在地上輕輕撫摸着後者的臉頰，過了好一會兒才苦笑着搖了搖頭：“怎麼會這樣？”

    “我不知道。”

    雙葉頭也不擡地回了一句，隨後又補充道：“如果咱們兩個之中有一個人知道是爲什麼，也只會是你。”

    “抱歉，我現在沒有心情配合你的試探遊戲……”

    弗蘭克回頭對雙葉歉然地笑了笑，隨即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問道：“能告訴我具體情況嗎？戴安娜究竟是做了什麼才昏迷的？”

    雙葉‘啪’地一聲把書合上，懶洋洋地擡起頭來看着罕見有些陰沉的弗蘭克，輕笑道：“告訴你又有什麼用呢？你只是一個普通的吟遊詩人罷了？難道你還能把她叫醒嗎？”

    “那是我的事情。”

    弗蘭克微微眯起雙眼，輕聲道：“你只需要把前因後果以及中間發生了什麼告訴我就好。”

    “我沒有這個義務。”

    雙葉懶洋洋地抱着靠墊，心不在焉地說道：“不過我可以確定，就算戴安娜她確實是很厲害很厲害的大占星師，在這段時間恐怕也算不到外界發生了什麼事，所以你大可不必表現得這麼露骨。”

    弗蘭克那永遠都平和溫潤的眼眸第一次變得銳利起來，沉聲道：“我說過了，我現在沒有心情配合雙葉你的試探遊戲，不管你在懷疑什麼，我現在只想搞清楚戴安娜爲什麼會出事！”

    少女輕笑了一聲，柳眉微挑：“你在向我表達不滿？”

    “我是在請求你。”

    弗蘭克搖了搖頭，苦笑道：“最多是有些着急……”

    雙葉的表情依然平靜，只是淡淡地說道：“看起來確實是這樣，但我並不確定這是不是你的演技，畢竟你在最後一個副本中的表現着實令人驚豔，說實話，你沒有理由讓我在經歷過那件事以後還毫無保留的相信你，你可以變成任何一個你想變成的人，弗蘭克，你知道我的意思。”

    “書靈先生的幻境，歸根結底只是一場遊戲。”

    弗蘭克緩步走到雙葉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對方：“但這裏並不是什麼幻境，也不是你嘴裏的什麼副本，而是現實。”

    “回答我，你回來之前都在什麼地方？”

    “向伊薇·雷曼闡明我的無害性，試圖讓她放過我。”

    “結果呢？”

    “不了了之，她似乎有別的事要做，沒說幾句話就被人叫走了。”

    “你爲什麼沒有第一時間回來。”

    “她臨走前讓我哪兒都別去，等她回來。”

    “然後呢？她回去找你了麼？”

    “沒有，但不久之前，我注意到一個少年帶着渾身是血，處於重度昏迷、渾身浴血的雷曼女士走進了一家茶餐廳。”

    “爲什麼會有一個少年帶着渾身是血的伊薇進了一家茶餐廳？”

    “我不知道，但我覺得她應該沒辦法回去找我了，就回來了。”

    “這就是你的回答？”

    “是的。”

    在雙葉審視的目光下，弗蘭克輕輕點了點頭，但目光卻並不平靜：“所以，請告訴我戴安娜爲什麼會昏迷不醒，她到底看到什麼了？”

    “看得出來，你確實發自內心地想要知道原因。”

    雙葉翻了個白眼，乾巴巴地問道：“出於對她的愛？”

    弗蘭克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攥起了雙手。

    “好吧，用戴安娜自己的話說，她好像看到了什麼不可名狀的糟糕物。”

    少女沒再繼續賣關子，痛快地說出了真相：“似乎是某種很抽象的東西，兼具着‘看時間長會瘋’、‘奇奇怪怪’、‘能夠扭曲大占星師的概念星空’等一系列詭異的特質，很顯然，那就是戴安娜倒下的罪魁禍首。”

    “謝謝你，雙葉……”

    弗蘭克沉默了許久，才向面前這位少女露出了真摯的微笑。

    隨後，轉頭看向戴安娜的墨檀因爲找到了‘答案’而輕舒了口氣，俏皮地對沙發上那笨拙的睡美人眨了眨眼——

    “晚安，親愛的，做個好夢。”

    第一千四百三十六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