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孜孜不倦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北城二千字數:2399更新時間:24/06/26 14:16:48
    “這小子看的還挺入迷……”

    穎國公府內,傅友德在耳房偷看朱高煦的反應,瞧着他一會拍案叫絕、一會不斷搖頭,心裏不由的升起一種自豪感。

    瞧吧,我傅友德寫的兵書也不差。

    這也得虧朱高煦聽不見傅友德的心聲,不然他恐怕會有些木然。

    畢竟在他看來,傅友德口中的兵書,實際上就是一本中長篇的日記罷了。

    “我去瞧瞧這小子看得如何了。”

    傅友德心裏驕傲之餘,不免想看看朱高煦從兵書裏學到了什麼。

    他對傅忠交代一句,便走出耳房來到前院,倒座房門前的兩名兵卒似乎也見過他,因此慌忙作揖:“國公!”

    “嗯……”傅友德應了一聲走進屋內,而朱高煦也早早聽到了腳步聲,因此放下書起身,爲傅友德端來了一把椅子。

    見傅忠進來,他又自己動手端了一把椅子。

    他的舉動讓傅友德和傅忠都十分滿意,二人坐下後,傅友德便看了一眼自己的“兵書”,頗爲自滿的詢問:

    “如何?這書中內容還算可以吧?”

    “自然不錯!”朱高煦坐下後興高采烈的回答:

    “這本《遊記》之中的許多內容對小子幫助很大,尤其是關於北邊、西南的風俗地理。”

    “遊記……”傅忠只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自家父親心碎的聲音,側頭看去,卻沒想到傅友德還能鎮定。

    強壓着脾氣,傅友德勉強擠出一個笑臉:“你說它是遊記,那其中的軍情記載呢?能否算作兵類的叢書?”

    “這個……”朱高煦看出了傅友德的勉強,連忙改口道:

    “雖然不能稱作兵書,但確實算是兵類叢書,可以供南方將領瞭解北方和西南。”

    “嗯……”傅友德得到了一個不算完滿的答案,也算有了幾分安慰。

    “不過書中有些東西小子不甚了解,所以想請國公賜教。”

    朱高煦開門見山的詢問,引得傅友德好奇:“不解,是什麼?”

    “您看,小子不解的地方就是這個軍戶逃亡的問題。”朱高煦拿起了書,指着其中內容詢問傅友德。

    傅友德低頭查看,這才看到本頁書寫的是洪武三年底,大都督府給內廷的報告。

    【丙子,大都督府言:“自吳元年十月至洪武三年十一月終,軍士逃亡者計四萬七千九百八十六人。”詔天下諸司追捕之。】

    在這段簡短的記載中,明軍從朱元璋受封吳王元年十月至洪武三年十一月的時間裏,全國軍士逃亡數量已經達到了四萬七千九百餘人。

    這種逃兵現象讓大都督府警惕,傅友德也認爲要嚴加治軍,而在後續的記載中,朱元璋下達了制度化清查逃兵與缺員的行動。

    先是制訂連坐的條例,軍士逃亡軍官負責,接着派出專人領導“清軍“工作,後來又在全軍編造“清勾冊”,清查軍士員額,形成明代“清軍”制度的雛形。

    如“小旗逃所隸三人,降爲軍。上至總旗、百戶、千戶,皆視逃軍多寡,奪俸降革。其從徵在外者,罰尤嚴”。

    此外,洪武十六年,朱元璋又命五軍府檄外衛所,速逮缺伍士卒,給事中潘庸等分行清理之。

    十七年,兵部尚書俞綸也上疏,稱“京衛軍戶絕者,毋冒取同姓及同姓之親,令有司覈實發補,府衛毋特遣人”。

    二十一年,朱元璋又詔衛所覈實軍伍。

    可以說,從吳王元年到眼下,這二十幾年的時間中,明軍軍戶的逃亡是一直持續的。

    如果在不懂明代軍戶制度的人看來,這恐怕是朱元璋苛虐軍士後,軍士們集體反應的體現。

    畢竟洪武三年正是大明朝高歌猛進,實施第二次北伐的一年。

    這一年左路徐達大破王保保,讓王保保木板渡黃河而逃。

    右路李文忠攻破應昌擒獲元昭宗之子,元昭宗僅領數十騎遁逃。

    五月,明軍又發兵攻佔河州打開吐蕃門戶。

    整場戰役下來,北伐明軍大獲全勝。

    可就是在這樣“從勝利走向勝利”的背景下,明軍軍士竟然不斷逃跑,三年時間逃了四萬七千之多。

    這樣的現象,在朱高煦看來實在是難以置信。

    不過面對朱高煦的驚訝,傅友德倒是表現得十分淡定。

    他接過這書,指着上面的內容說道:“三年逃兵卒四萬七雖然多,但比起歷朝歷代,我們已經算是治軍甚嚴的了。”

    “你看秦國變法,獎勵耕戰,秦國農民也是變着法逃亡。”

    “唐朝的太宗、高宗開疆拓土,但是府兵也是出現寧願自殘也不去打仗。”

    “更近些就不必多說,兩宋廂軍逃亡,北虜治下的蒙古人也是爭先逃亡。”

    “比起前朝,我們的逃亡數量算是很少的了。”

    “況且,這些逃兵逃了也好,最少讓隊伍的不穩定變得鞏固,再往後的逃卒也越來越少了,都是些不願意服役的軍戶子弟。”

    傅友德給朱高煦上了一課,不過這也是和朱高煦不瞭解古代和近代軍事史所導致的。

    如果他但凡前世上點心,那他就知道哪怕到了近現代,在開國之初的逃兵數量也不在少數,甚至在報告中出現過一個地區逃亡兩萬有餘的記錄。

    不過對此,大部分將領都是從擔心變得逐漸放心。

    近現代都如此,更別提明初軍戶了。

    雖然明初軍戶待遇不錯,往往能在駐地得到二十畝至一百畝的屯田,還擁有包括“月糧”和“行糧”的軍餉,但同樣他們承擔的責任也更大。

    一戶軍戶中,除了擔任軍士的父外,其餘諸子也會被授予餘田。

    一戶軍戶要先耕種衛所的軍屯田,然後才能種自家的餘田。

    前者的五十畝軍屯田所產糧食,僅有十二石屬於軍戶,而後者的餘田不論多寡,都要承擔每畝一斗二升的徵糧,接近民戶徵糧的四倍。

    除此之外,一年下來雖然還有二十四斤鹽的福利,但要命的是他們還得做好隨時被移民的準備。

    這樣的條件下,洪武年間一百八十萬軍戶中逃亡數萬戶也能接受。

    不過以朱高煦過往查閱的府軍制度來看,軍戶子弟往往大多三代而滿,四代則逃。

    如今的洪武朝軍戶大多還在第二代,第三代還沒有成長起來。

    一旦這第三代子弟成長起來,那衛所制的崩壞也就要開始了。

    不管怎麼樣,日後大明都得像大唐一樣轉爲募兵制。

    想到這裏,朱高煦也對傅友德作揖:“小子受教了。”

    “好了,你還有甚不解的東西,都一一道來,我給你解釋。”

    傅友德見朱高煦聽得進去,當即也來了興致,毫無保留的詢問起了他。

    朱高煦見狀也高興,連忙將自己不解的問題一一拋出,並在傅友德的解釋下逐漸明了。

    即便時間一點點逝去,太陽一點點西斜,卻也無法打斷朱高煦如海綿般吸取知識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