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重歸母體

    又是兩百年過去。

    沒有新神的誕生，沒有生靈活動帶來的變化，除了植物生長的地方更多了些，大地與兩百年前沒什麼變化。

    但是這一天，萊恩早已預見的災難，還是發生了。

    也許是真的有過，也或許只是神王的臆想，總之在又一次與子女的‘娛樂’過後，天父宣稱在自己孩子的眼中看到了不滿與憤恨。

    “所以你們終於做出決定了？”烏拉諾斯狂笑着，他站在海邊，把最後一個找到的孩子瑞亞扔在眼前。

    “你們心中壓抑着對我的不滿，現在你們要對我動刀了嗎？”

    “我們沒有，父親。”許珀裏翁說道：“我們都發過誓，沒人敢對您......”

    “是啊——”烏拉諾斯打斷了自己孩子的辯解：“誓言，是個好藉口，我還可以替你們再想一個。”

    “比如你們還沒有武器不是嗎，想要坐上神王之位，你們至少還需要一把長刀。”

    十二提坦沉默了。他們知道自己的辯解毫無意義，所以他們靜待神王的發落。

    這樣的事情在過往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神王總會找一些有理或是無理的理由，自由的在他們身上施以懲戒。提坦們以爲和以往一樣，他們會感受痛苦，或被從精神上侮辱，他們也做好了這樣的準備。但顯然，這次的結果會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

    此刻的衆神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因爲烏拉諾斯是要來真的了。

    畢竟五百年來，蓋亞依然沒有爲他生出下一個神子。

    “提坦們，聽我說。我曾想過很多種處置你們的辦法，比如將你們也關進深淵裏。”

    背過身體，烏拉諾斯的聲音突然平靜下來。

    他沒有看自己子女們的表情，他知道他們會表現的害怕，但他們其實並不怕。因爲與那些怪物不同，他們是真正的神明。

    濫用權柄是會被世界懲戒的。關押幾個沒有神職的怪物，他的神權只會被一時削弱。但如果他把十二位真神一同關押，他們對應的神職就會失去掌控，造成的後果會源源不斷作用在他的身上。

    後世的宙斯就是如此，在擊敗了提坦神族後，除了克利俄斯和克洛諾斯，其他向他臣服的提坦都逃過了一劫。

    因爲氣象可以被替代，時空也不曾被完全掌握。但他要是敢把太陽關進去，那後果足以讓他的兄長取而代之。

    直到後來，宙斯的一衆子嗣誕生，日月星辰都有了可以代替的神明，提坦衆神才在他的打壓下淡出神庭。

    但烏拉諾斯現在沒有替代品。在過去的上千年裏，他一刻不停的思考如何處置這些子女，直到現在，他才終於有想法了。

    如何讓一個神靈‘存在又不存在’？

    只要他出生，但又沒出生就好了。

    於是神王下定了決心，他那無上的神力開始涌現。兩千五百年的神王之位讓他幾乎徹底邁出那一步，甚至單論力量，他並不比偉大神力遜色了。

    在十二提坦驚恐的注視下，烏拉諾斯把天空化作鋒刃，凝聚在自己的右手上。他看着面前的衆神，以神王的名義作出最後的判決。

    “你們是悖逆的，膽怯的，不夠完美的神靈。你們擁有力量，但你們並不匹配你們的力量。所以作爲你們的父親，作爲你們的君王，我仁慈的給你們再來一次的機會。”

    提坦們有些茫然。

    他們不明白父親的意思，神靈既然已經誕生，又怎麼會有‘再來一次’的說法？

    直到神王的右臂劃過大地，直到他一把抓過自己的長子，提坦諸神才終於明白過來，他們要如何‘再來一次’。

    “啊——！”

    當天空劃過大地，蓋亞痛苦的聲音響徹世界。原本正在神山上等待丈夫歸來的她突然感受到巨大的痛苦。大地正在被撕裂，作爲人格的顯化，地母對此感同身受。

    那是神王的力量，她無比確認這一點。無上的力量正強行切開她的腹部，她感覺有什麼熟悉的東西被塞了進去。

    ‘俄刻阿諾斯？’

    痛苦的哀嚎中，蓋亞似乎辨認出了氣息的來源。

    “啊————！”

    下一刻，更加劇烈的痛感傳來，這次是泰西斯。很快，隨着一道又一道熟悉氣息的出現，蓋亞連哀嚎的力氣都失去了。當克洛諾斯也重歸母體，她失神的仰躺在神山之巔，看着萬年如一日的天空。

    那本是她的摯愛，但現在是她的仇敵。

    他們兩個不能共存在這世上，她無比確認這一點。

    “蓋亞，你還好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烏拉諾斯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神王的語調中充滿了喜悅，因爲他終於解決了一直困擾自己的難題。

    “我再也不用擔心我的孩子們了。”烏拉諾斯愉快的說道：“預言可以被推遲，這是可行的。只要他們還在你的腹中，他們就永遠還沒‘出生’。”

    “但你在違逆我的本能。”

    蓋亞的聲音毫無情緒，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麼還說的出話來：“他們作爲‘胚胎’會吸取我的力量，但作爲已經成年的神靈，他們不會從中得到任何增強。”

    “是的，你說得對。所以我要感謝你，我的神後。”烏拉諾斯的聲音突然和緩下來，就像千年前那樣溫柔。

    “我會記得你對我的付出。”

    “現在，讓我們慶祝這一刻吧。”

    他將蓋亞擁入懷中，但地母對此無動於衷。

    不過神王並不在乎。他是衆神之王，諸神理應爲他獻上一切。他的子女如此，蓋亞也應該如此。

    ······

    ······

    “開始了。”

    萊恩仰起頭，看着此刻紊亂的天象。

    天與地再次貼合，但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有一種莫名的驚悚感。源海在細微的震顫，似乎有什麼可怕的事情即將發生。

    命運的齒輪開始旋轉，如神話中所說的那樣，神王的權柄將開始更迭。

    “盛宴即將開場，我卻是唯一的觀衆。”

    “四位存世的原始古神，只有蓋亞完整的人格化了，也只有她的下場最爲悽慘。”

    “也許這就是蓋亞變化的開端吧，足以銘記永恆的經歷，讓她再也不會相信‘神王’這種生物。”

    雙眼微眯，萊恩第一次主動走出這片洞穴。

    在大地和深淵之間，有一片此刻尚且空無一物的地方，那裏在後來被稱作冥界。

    永夜與黑暗在那裏交織，地母與深淵在那裏匯流。卡俄斯的神話雖然大多發生在地上，但其實冥界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接下來的談話，萊恩想在那裏進行。如果不出意外，未來的一個紀元，冥界會是他的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