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獻給最美的女神】

    蓬託諾裏斯之海中，瑞彩千條。和宙斯上次來的時候相比，這座古老的海神宮殿已經煥然一新。

    海面倒映着天空的顏色，色彩斑斕的珊瑚在海底長出，各色的魚兒在其中遊曳。流淌有神聖血脈的生靈繁衍生息，它們用自身的神異展示着這裏的不同尋常。

    因爲諸神的匯聚，雷雲，狂風在海面上此起彼伏，鮮花在空中生長，花瓣飄落下來，帶來陣陣香氣。海洋中，巨大的海貝張開貝殼，星辰一樣的珍珠熠熠生輝。

    這一切本是爲婚禮的雙方準備的，不過當神王從金輦上走下，他不出意外的發現，海仙女忒提斯並不在主位上面。

    ‘看來她也知道，這樣的婚禮絕不是爲她舉辦的，不過她大概只以爲主角是我和她的父親吧……’

    念頭閃過，宙斯在一衆寧芙的簇擁下走進宮殿。

    他其實有點可惜——神王之所以會知道有關忒提斯的預言，自然不是天人感應，突然就去尼薩山上請教的。實際上，他是先看上了這位貌美的海仙女，然後才去尋求命運的指引，畢竟當初的意外，有一個就夠了。

    至於結果……顯然，就像他擔憂的那樣，又是一個墨緹斯，所以宙斯果斷的放棄了她。就像他從未接近過阿芙洛狄忒一樣，神王或許不在乎身份上的問題，一如他對自己的孫女也從沒手軟過。可對於某些人，他卻一直敬而遠之。

    巨大的神宮內，宙斯在一衆寧芙的簇擁下走進主殿，先到的諸神已經在推杯換盞，飲酒談笑。

    見到神王進殿，諸神紛紛向前見禮，而宙斯也大笑着給予迴應。他坐上上首爲自己準備好的金座，然後低聲和一旁的赫拉談笑。

    相比起之前，天后的氣色好了不少，這場諸神共至的婚禮也讓她的心情不錯。因此赫拉難得的給宙斯主動斟了一杯酒，讓神王都有點意外。

    也許是這些年他的私生子太多了，赫拉可是許久沒給過他好臉色了。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值守的阿波羅也趕來，願意赴宴的神靈基本都來齊了。

    沉重的殿門緩緩閉合發出一聲巨大的響動。衆神都意識到了婚禮即將開始，他們也把目光看向神王和海神涅柔斯，等待着他們雙方的致辭。

    這場婚禮總不會真的只是個婚禮……就像波塞冬此刻就面色陰沉的看着上首，時不時還掃視一眼自己的王后安菲特裏忒。

    然而這位同樣身爲涅柔斯之女的海仙女好像根本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她只是穿梭在自己昔日的姐妹間，向她們炫耀自己現在的生活。

    涅柔斯的子女中沒有真神，所以安菲特裏忒就是她們中地位最高的那一個了。

    “開始吧，赫拉，你是婚姻的守護者，理當由你來主持。”

    沒有起身，在諸神的目光中，宙斯對赫拉示意。

    “我？”

    有些意外，赫拉看向宙斯，然而她只是得到了一個肯定的眼神。

    神王沒打算說什麼，他關注的地方也從不在這場婚禮上，相比起來，哪怕是那場凡間的盛會都更值得他留意。

    宙斯不確定一切是否順利，畢竟意外從來不少，所幸他提前做好了兩手準備。

    “好吧。”

    點頭應下，赫拉從座位上緩緩起身。

    宙斯不想說就不說吧，她其實也沒明白這場突如其來的婚禮是幹嘛的。不過天后代替神王致辭，沒什麼不對的地方，於是赫拉正了正神色，語氣平靜而自信。

    “諸位。”

    金冠搖動，天后看向那被排到了角落裏的婚禮‘主角’。

    “今天，在衆神之王的邀請下……”

    “……”

    吱呀——

    少頃，原本閉合的大門突然打開了，赫拉的致辭被中途打斷。

    諸神的目光匯聚過去他們當即認出了來者。那是婚宴的迎賓，涅柔斯名不見經傳的另一個女兒。

    諸神中本有人打算出口斥責，但下一刻，他們就沉默下來。

    因爲所有人都看到了，那熟悉又陌生的金色果實。

    ······

    在宮殿中匆匆行走，歐尼刻的手中端着銀製托盤。

    沒有酒杯，在托盤上，只有散發出陣陣香氣散發着璀璨光彩的瑰寶。哪怕只是聞一聞，歐尼刻就感覺到自己身體中的力量隨之翻涌起伏，甚至有了些許細微的增長。

    這不是錯覺，相比起真神，她們其實沒有所謂‘神力上限’這個說法，因爲沒有神職和權柄的地域神本就只能無限接近真神的下限，而無法抵達。

    例外是有的，可歐尼刻自然不屬於這個例外。此刻感受着體內翻騰的力量，她再次震撼於着這傳說中神物的強大。

    提升神力的寶物，哪怕只是一絲絲，那都極爲可怕了，相比起來，天後赫拉通過一截枝丫種植而成的另一株所謂‘金蘋果樹’就像是個拙劣的贗品，哪怕從沒有吃過，歐尼刻也能感受到雙方的差距。

    但是此刻拖着銀盤，她的心中卻一點沒有喜悅。

    作爲遠古海神之子，海之柔善涅柔斯和大洋神女多麗斯生下的五十個海仙女，她們被統稱爲涅瑞伊得斯姐妹。儘管她們不是真神，但耳濡目染之下，大多也對奧林匹斯諸神間的事情並不陌生。

    所以就在剛剛，當那不請自來的不和女神厄里斯當着她的面取出這枚金蘋果的時候，歐尼刻的心情還是很激動的，可當她看到上面那一行黑字的時候，所有喜悅就又變成了驚恐。

    【獻給最美的女神】

    這是厄里斯送來的禮物，是對婚禮主人的慶賀，所以這理當是送給歐尼刻的姐姐忒提斯的賀禮。

    但想都不用想歐尼刻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的姐姐當的上‘最美的女神’這一稱呼。

    她試着謝絕這份重禮，但厄里斯顯然沒有給她這個機會。當她被迫接手了金蘋果，那除非歐尼刻自己將其留下，否則她就只能將它送進去。

    ‘但留下是不可能的……相比起忒提斯，我更不敢自稱最美的女神。’

    咬了咬牙，歐尼刻感覺情況有點不妙起來。

    如果這只是一次尋常的婚宴，只是她們大洋神一家舉行的婚禮，就算收到這樣的禮物也沒有什麼，可現在諸神都在這裏，就連那些隱世的神明都在。

    思緒雜亂，歐尼繼續往前走。某一瞬間，她甚至都有點慶幸接收禮物的是自己了。

    就如凡人中隔三差五總會出幾個思維不太正常的國王和神裔那樣，歐尼刻毫不懷疑，要是自己姐妹中的某幾位拿到了這件禮物，很可能會直接據爲己有，甚至從此真的認爲自己就是最美的女神了。

    踏踏踏——

    腳步聲在通道間迴響，大門就在面前。歐尼刻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沉重的殿門。

    隨着一陣摩擦聲響起，大門被緩緩打開。

    “……在這裏，我將見證這一場神聖的婚姻，給予雙方永恆的祝福，祝願——”

    天后的致辭被開門聲打斷，成百上千道目光匯聚在歐尼刻的身上，帶來了彷如山嶽一樣的壓力。

    海仙女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直到她看見金座上的神王揮了揮手，然後這巨大的壓迫頓時消散。

    “涅柔斯之女，你爲何來此打斷婚禮的進程？”

    神王身側不遠處，風神仄費羅斯高聲說道，而歐尼刻當即高舉銀盤。

    在諸神的逼視下，金蘋果的存在是如此顯眼，又如此奪目。

    “尊敬的陛下，諸位來客，就在剛剛，來自冥府的厄里斯殿下送來這份禮物。”

    上前一步，將金蘋果的托盤放在桌上，歐尼刻感覺自己彷彿輕鬆了不少。

    “送來了禮物……那她人呢？”

    有神靈詢問，而歐尼刻據實解釋。

    “厄里斯殿下說，她沒有收到神王的邀請……所以她放下禮物後已經離開了。”

    場中一時間有點尷尬，就連竈火女神的臉上都閃過一絲紅暈。不和女神還在其次，可赫斯提亞也確實沒想起自己遠在幽冥的弟弟。

    “咳咳，那你把東西留下吧……莫安達，這是你送給厄里斯的金蘋果嗎？”

    輕咳一聲，赫斯提亞看出來歐尼刻的緊張，她示意對方可以離去了。她隨口轉移了一下話題然而生命女神卻表示自己從沒給冥府的神靈留下過金蘋果。

    “也許是地母曾經送給自己的兩位弟妹的吧，雖然從沒有被承認過，但據說那些誕生於幽冥的真神確實與兩位原始神有關。”

    有神靈猜測到，這個想法也很快得到了認可。不過說話間，赫斯提亞突然注意到，那個海仙女還沒有離開這裏。

    “你還有什麼事情嗎？”她問道，然後下一刻，赫斯提亞就爲此感到後悔了。

    因爲在衆神的注視下，歐尼刻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上前將托盤旋轉。

    金蘋果的另一面隨即展露在諸神眼前……伴隨而來的，還有那一行字跡。

    【獻給最美的女神】

    場中一時沉默下來，歐尼刻也悄悄的退出了宮殿，但現在已經沒人在乎她了。

    一個金蘋果代表不了什麼，刻有字跡的金蘋果也證明不了什麼，如果是出現在其他地方，出現在其他的時間，或是出現在只有部分神靈到場的環境下，這就只是一個普通的蘋果。

    甚至如果這是某位女神自己做給自己的寶物，那它甚至會變成一個笑柄。決定一個獎盃價值的從來不是這個獎盃本身，而是它的觀衆，而很不巧的是，現在這場婚禮上，匯聚了原始神外卡俄斯世界九成以上有分量的‘觀衆’。

    得到刻有【獻給最美的女神】字跡的金蘋果，並不能證明你就是最美的。但在卡俄斯幾乎所有神靈的見證下得到它，那這個概念就真的能夠變成真的了。

    初代泰坦們知道，在遙遠的歲月之前，靈界之主曾以此獲得了【時序】，而現在的神明也清楚，身爲西風之神的仄費羅斯是怎麼一步步先成爲四大風神之首，又代行了部分氣象之神遺留在現世的權柄的。

    對於女性而言，真正的‘美’來自品格，來自婚姻，來自力量，來自智慧，還是來自外表與才藝，這在之前都是沒有定論的事情，女神間也沒少因此產生紛爭。但當卡俄斯諸神一起選出一個優勝者，那她所代表的權柄，就真的更能作爲‘美’的闡釋。

    甚至由此延伸出來……如果能讓其他與‘美’有關的神靈匯聚到自己的身側，那是否就能像完整的海洋，統合一體的太陽和光明，或是現在的神王那樣，具有打破真神極限的能力？

    沒人知道，對於這一點，所有人都是猜測，畢竟歷代神王是已知唯一沒有誕生於創世之初，卻依舊能夠打破真神上限的存在。何況哪怕獲得了‘美’的詮釋，也不代表就能降服其他的女神，這可遠比評選‘美’要困難的多。

    不過不管怎麼樣，雖然問題重重，但這終究是一種可能，而在神靈無盡的生命下，再微小的可能也存在着一絲實現的機會。

    砰——！

    安靜的宮殿內，赫斯提亞突然動手了。熾熱的火焰憑空燃起，向着金蘋果直撲而去。然而不少強大的神靈都看得分明，竈火女神不是爲了搶奪它，相反，她是爲了毀滅它。

    顯然，作爲神王的長姐，赫斯提亞已經預見到了什麼，但她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然而在她的火焰的灼燒下，金蘋果不僅沒有受到損絲毫害，反而在火焰中更加閃耀。

    這就是金蘋果的重要性了。

    這世上沒有什麼材料是在強大神力的主神手中都能堅持不滅的……不過金蘋果就是例外之一。在耗空它那浩瀚無際的生命力量前，少有東西能夠真的毀滅它。

    當然，生命的造物自然能夠融於生命，只是如果有女神直接吃下她，那與強行佔有金蘋果也沒什麼區別。

    “嘖，有意思，這麼好的東西，你就要毀了它嗎”

    “滅！”

    微微一笑，隨着一聲輕喝，諸神中的紅裙少女突然身形一轉，在她的背後浮現一道藍色的身影。藍裙少女伸手一指下，赫斯提亞的火焰當即熄滅。

    無視了身旁月亮女神擔憂的目光，赫卡忒從諸神中走出。她玩味的掃過在場衆神，尤其是在阿芙洛狄忒和赫拉那裏停留了片刻。

    她就知道，今天會有樂子看。雖然預言顯示的十分模糊，還映照出了某些可怕的畫面，但赫卡忒還是來了。

    “別急着毀屍滅跡嘛……最美的女神，嘖嘖，有誰想認領一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