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開始

    太陽底下，阿克羅波利斯向來是沒有什麼新鮮事的，不過這一次確實除外。

    一座城的人被一個遊戲難倒，甚至很可能演變成整個人間的聰明人都被一個遊戲難倒，這種事情着實沒有發生過。

    不出意外，這必然會成爲又一件流傳世間的傳奇故事，被人們所津津樂道。雖然並沒有殺死妖魔，平定災難，但它帶來的聲望未必就比前者來的更低。

    甚至在某些羣體裏面這反而是一種加分項。

    “那麼這會帶來些什麼變化呢？”

    “相比起之前的那些，她的身上可沒有那麼多干擾……”

    臨時住所內，看着窗外的太陽，萊恩默默沉思。

    與千年前不同，如果說原來的太陽被金車拉動只是一個比喻，雙方間實際上是藉着某種特殊的方式牽引者運動，那現在這個就是貨真價實的太陽車了。

    一個光體懸掛在車架的後方，它或許沒有原本的太陽大，但離地面也要更近。

    如今掛着的是‘黃昏之陽’，它的光芒中帶有着衰落、破敗的氣息。這是遠古太陽神本身生前都未曾掌握過的權柄，或者說，正是因爲他被擊碎，才導致太陽從此也具備了這方面的部分象徵。

    “非神成爲類神，其實是有先例的。”

    “珀爾修斯就是如此他在諸神的指引下殺死戈爾貢，而且身具神血，最終昇天——不過他是沒有獨屬於自身的權柄的，就像後來昇天的那些大小星座一樣。而且他們的行動似乎也受到限制，往往只有他們昇天的記載，沒有他們後續的實際流傳。”

    “潘多拉……她也是這樣。”

    “人間的災難源自諸神，她只是在這中間起到了一個工具的作用。所以直到千年前我離開的時候，她也沒有表現出任何與獲得權柄有關的跡象。”

    “所以說，所謂的‘大功業’，‘大名望’其實並不能直接帶來真正的權柄，至少單純有它是不行的。這中間絕對缺少了什麼，是被我所忽略了的……”

    “還有赫拉克勒斯，也不知道他現在出生沒有。”

    大力神不是唯一永生的凡人，但的確是唯一疑似擁有權柄力量的凡人。而且力量的權柄是有主人的，理論上除了世界以外，也不存在後天剝奪神職的情況。

    那麼這個‘大力神’是怎麼來的，就很值得商榷了。還是說這真的單純只是一個稱號，其實他也不曾擁有過真正的權柄？

    希望不是這樣，如果是的話，那就太讓人失望了……

    吱呀——

    “嗯？”

    萊恩思索間，房門被人推開，發出一陣輕微的響聲。

    不得不說，這個時代的軸承設計確實一般。上到神靈的宮殿，下到凡間的門戶，好像就沒有什麼不發出響動的門存在。

    “艾文，我回來啦～”

    推門而入，安德莉亞的身影躍入門內。

    她左右觀望了一下，然後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桌前的熟悉人影。

    “回來就回來吧，看來你已經拿到需要的了？”

    沒有擡頭，對於這種小事，萊恩不覺得會出現意外。

    雙方的年代差距太大，安德莉亞肯定會大贏特贏，只要她自己不緊張的搞出問題來就好。不過他這樣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倒是讓小公主雀躍的心情冷靜了不少。

    “……嗯，我贏了奧德修斯，就是昨天跟你說的那個卡塔爾王子，他很有名氣。”

    “當他輸了之後，我就按你說的，表示這些挑戰者水平都太差了，以後一般人的比試我就不接受，也不會再去那裏等着了。”

    抿了抿脣，安德莉亞坐在桌對面。冷靜下來後，她也有點擔憂。

    “阿克羅波利斯的教會負責人，也是大牧首閣下的好友打算接見我，並邀請我直接參與之後大賽的決勝局……我該不會被認出來吧？”

    “如果是一般情況，當然會，哪怕外貌不同，可一些習慣性的動作還是會被熟人辨認出來，你畢竟沒有經歷過專業的訓練。可當你打下這樣大的名聲之後，反而沒人會把你和失蹤的公主放在一起了。”

    “畢竟……你有什麼能力，越是熟人也越清楚才對。”

    “……”

    萊恩的言下之意很明顯，你之前那麼菜，和現在的差距一目瞭然，別人自然不會把伱和原來的安德莉亞劃等號。

    這雖然是實話，可聽在耳中，安德莉亞還是感覺中了一箭。

    “我知道了，你什麼都懂行了吧。”

    輕哼一聲，小公主躺到了一邊的小牀上，擺出了一個大字型。

    出來幾個月，她感覺自己之前學的禮節已經忘記一半了……不過真的說起來，她的父親其實也沒怎麼在乎過這些就是了。

    “不過話說回來，艾文，你來這裏讓我參加比賽，到底是要做什麼？我拿到冠軍，對你到底有什麼好處？”

    “這是隱祕。”

    淡淡的說道，萊恩絲毫不打算回答。

    反正他也有過代表隱祕的黑袍，這麼說也沒什麼不對的。

    “可你之前就是這麼說的，能不能換一個說法？”

    “那就……這是命運。”

    “……你不是吟遊詩人嗎？”

    “吟遊詩人會預言，這很合理吧。你就當我是來拯救雅典的，順道……給這個世界帶來和平？”

    說着不由笑了一下，萊恩微微搖頭。

    世界和平……這世上大概沒有比這更難完成的願望了。

    不過具體到卡俄斯世界，也不知道沒有了奧林匹斯，它會不會比以往更和平一點點呢？

    大概短時間會的，但時間久了，應該就沒什麼區別了，不過萊恩也不怎麼在乎。

    雖然不怎麼美好，雖然充滿罪惡，可相比起黃金時代……或許這樣的人間，才是人間。

    ······

    時間如水般流逝，從星象上看，太陽運行的軌跡也在不斷變化。

    因爲曾經吃下的石榴籽，冥後珀耳塞福涅只有在前半年才會留在神山，後半年則會前往幽冥，隨之而來的就是整個世界開始進入深秋。

    短短兩天的遊戲比試，如今已經在城中人盡皆知，甚至開始向着更遠的地方傳播而去。

    人們把這稱作‘莉亞的遊戲’，並猜測着安德莉亞的來歷。

    畢竟近些日子以來，她曾不止一次被邀請前往參加各路晚宴，而她的表現也無可挑剔。這證明了她絕對經受過良好的教育，再加上那強大的血脈氣息，無不證明了她的不凡之處。

    然而沒人能真的打探到安德莉亞的身世，哪怕是自失敗以後反而時常前來拜訪的奧德修斯也是如此。安德莉亞的來歷就像是一個謎，隱藏在重重迷霧之中。

    不過這些都只是大賽前的插曲，日子一天天過去，準備工作也如火如荼的進行着。

    數以千計的參賽選手，迥然不同的文化與身份，他們顯然不可能一窩蜂的涌進那已經完工的大會場，然後輪番決出勝負。

    爲了節約時間與場地，雅典官方臨時抽調了下屬各個城市中堆積的案件、迷題，並準備了上百個論題。

    在市井之間，在城區，公園，廣場，劇院內，甚至是法庭與教堂的門前，一場場大大小小的比試日夜不停的開始着。

    沒有裁判，也沒有人來宣佈勝負，只有負責維持秩序的士兵。當一場比試結束，就由在場的觀衆們進行不記名式的投票，這也是雅典古典共和制的體現。

    每一場比賽的勝者與勝者繼續對決，失敗者與失敗者繼續對決。最終統計每個選手的勝場總數進行排名，以此決定誰有資格參與最後的決勝。

    這是在這一時代的其他王國難以見到的一幕，甚至是在雅典的其他地方同樣無法見到的，因爲想要聽懂辯論，明白解密的過程，或者判斷斷案是否合理合法，這都需要一定的文化水平與素養支撐。

    除了知識教會在人間最大的聖所，帕特農神廟所在的地方，再沒有什麼城市能夠做到這樣廣泛的識字率了。

    而站在高聳的城牆上，眼角縈繞一絲煩悶的中年人看着這座城市，心中多少有些寬慰。

    他是一個人來這裏的，事實上，作爲這個王國的君主，直到今天之前他其實都沒有怎麼關注過這場大賽的進程。

    讓他煩心的事情還有很多，小女兒的失蹤其實也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罷了。因爲忒休斯很清楚，安德莉亞遇到的劫持只是表象，背後體現的是傳統諸國與他們信奉神祇的不滿。

    雅典誕生的時間太靠後了，它的地理位置又太好了，而它選擇的很多事情也太離經叛道了。

    這並不奇怪，這是後發者必然要面對的挑戰，比如曾經的厄琉息斯王國，信奉農業女神的王國，如今就已經有淪爲雅典僕從的趨勢。

    壟斷了海洋諸國與大陸國家交流的通道，影響力不斷向着內陸延伸，而打壓也就隨之而來。事實上，忒休斯即位前的雅典幾乎四面楚歌，甚至還剛剛面臨過一場對外戰爭的失敗。

    於是從小在巫術氛圍濃厚地區長大的忒休斯果斷改革了王國的很多體制，從政治到外交。廢止各地的貴族議會，與銀月城通商，發展海洋貿易，引進鍊金工業……他冒險時結識的大巫師赫爾墨斯也被他請進雅典，這也是諸國間第一例把施法者公然請進王國的先例。

    雅典因此國力日盛不過隨之而來的，自然也是更直接的明爭暗鬥。

    “相比起來，還是當初更有意思……提着把劍，看誰不爽就砍誰，打不過跑就是了，諸神的面子也不必給，哪裏需要頭疼這麼多事情。”

    有些懷念過去，忒休斯看了眼天色。

    豔陽高照，萬里無雲。

    自從大會開始準備以來，天氣就一直這麼好。很多人都說這是神靈眷顧的表現，但忒休斯很清楚，至少雅典信奉的神靈從沒有因此降下力量，影響天象。

    所以如果這真的是神靈的恩賜……那大概也是另一些神的。

    “不管你們要做什麼，我都做好準備了。”

    遠方剛剛建好的大會場人聲鼎沸，那是有一半坐落在山坡上的龐大造物。

    它從山中被開鑿出來，坐席依着山勢不斷向上。雕像，立柱，拱門上的浮雕，上面雕刻着神靈的事蹟與歷史。

    而這場人間罕有的盛會，即將這裏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