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忒提斯

    從那天起，被神詛咒的王后對獸類的興趣大過了人類，而克里特的國王顯然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的王后身上。

    於是爲了解決這件事，他請來了代達羅斯爲王后帕西法厄製造了一隻木質母牛，然後將王后關入其中。

    沒人知道國王爲什麼會這麼做，因爲他居然沒有禁止其他人接觸這只木牛——也有傳聞說，這其實是美化後的歷史，實際上米諾斯一開始並不知道王后被詛咒，這只木牛是帕西法厄自己命人打造的，以此來滿足自己嗜獸的慾望。

    總之代達羅斯確實技藝高超，他打造的木牛十分逼真哪怕是真的牛都無法分辨出真假。以至於那引起了國王貪念的神賜白牛被其吸引，然後同她交配。

    帕西法厄因此懷孕生子，誕下了牛頭人身的怪物米諾陶諾斯，即‘米諾斯之牛’。

    它生來便具備強大的力量，連發現它的國王甚至都無法殺死這個孽種。當然，這很可能也是不敢，畢竟米諾陶諾斯的誕生意味着那頭白牛絕不僅僅是一頭牛。

    兩個凡物間是無法生育出這種存在的，誰也不知道這個白牛究竟是什麼……它是波塞冬的神子，或者乾脆就是他的化身？這也難怪海神會因此降下詛咒。

    總之無奈之下，米諾斯命代達羅斯和他的兒子伊卡洛斯建立了一座龐大的迷宮，將牛頭人身的米諾陶諾斯囚禁在裏面。

    迷宮建成後，爲了保守祕密，代達羅斯父子也被一道關入其中。不過也正是因此，才有了兩人後來渡海逃亡，以及伊卡洛斯想要靠近太陽，最終被燒死的故事。

    被囚禁在迷宮中怪物渴望血食，嬰兒因此被當成祭品獻給米諾陶諾斯。這種殘暴的行爲持續了不少年，直到某一天，尚未繼承王位的忒休斯來到這裏，他深入迷宮殺死了怪物，把這變成了自己傳奇一生中的點綴，順便帶走了後來成爲王后的淮德拉。

    當然，按照萊恩的猜測，這裏面多少有點交易的成分。

    克里特國王自己不敢動手，就讓別人來背鍋，而當時年輕的忒休斯也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只不過原本神話中的忒休斯是被波塞冬信徒養大的，因此他與海皇的關係十分密切，所以殺死米諾陶諾斯而不被報復，而現在的忒休斯和波塞冬間就沒有這份關聯了。

    再聯想到神話中沒有的雅典公主安德莉亞，她又剛好是在大海上被信仰赫拉的蘇生教會襲擊，出事後的雅典國王也在第一時間選擇跑去和某個海神的化身幹了一架……顯而易見，這很可能是一場赫拉聯合自己兄弟的共同謀劃，只是如今失敗了而已。

    “這麼算的話，雅典還真是四處樹敵啊……”

    暗中再次感慨一下卡俄斯人神的荒謬——米諾斯這樣的國王居然還是世所共知的賢王。但除此之外萊恩也同樣意識到了雅典平靜表面下的暗流。

    在神靈的層面，雅典娜奧林匹斯山上很難說有哪位神明是站在她這一邊的，而阿瑞斯、阿芙洛狄忒與赫拉卻是很明顯的敵人。

    在凡間的層面，雅典更是談不上什麼盟友，無論海上還是陸地上都是。

    “有點奇怪，雅典娜居然會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困境嗎……”

    不知道，也不清楚。萊恩不再多想，他讓安德莉亞尋覓了一處接待外邦來客的旅店。

    用一點時間安頓好行程，在把車架停好後，萊恩當即帶着安德莉亞趕往了一處人流涌動的地方。

    在進城的時候萊恩就注意到這裏了，那是一處登記外來者身份地方，並按照來客的不同發放不同等級的石牌。

    並不強制，而且對身份的驗證也很寬泛。但考慮到不久後有可能發生的大會，恐怕還真需要一個身份才能進得去。

    “兩位，不知道你們想要登記職業等階，還是血脈位階？”

    沒過多久，萊恩和安德莉亞就來到了地方。負責登記的神職者擡起頭，禮貌的笑了一下。

    “血脈位階。”

    輕聲開口，萊恩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安德莉亞磨蹭了一下但還是擡手按在了神職者身前的一枚水晶球上。

    “嗤——”

    開始沒什麼變化，而下一刻紅光大亮，整個水晶球好像變成了一盞大號的魔法燈，照亮了周圍相當大一片區域。

    附近的不少人都朝這裏投來關注的目光，但沒有一個人貿然上前。

    “這是……五代以內的神血！”

    低呼一聲，可很快負責檢測的神官很快又冷靜下來。

    在當今世界，神靈五代以內的血統雖然不常見，但也沒那麼罕見，只是具體到他的身上沒怎麼見過而已。

    大概又是某個外邦國王的私生女，一如雅典國王繼承王位之前那樣，又或者乾脆就是某個國家的公主吧……其實像這種水平的神裔，在每三十年一次的泛雅典娜競技會上，匯聚而來的外邦人裏沒有一千也有幾百。

    就連現在也有不少，只是大多數都會直接表露身份，接受教會和國王的接見，很少有來自己來這裏領取身份石牌的。

    “這是您的臨時石牌，上面有女神的聖力痕跡，無法仿造，丟失的話請及時前來登記。”

    態度恭敬了不少，不過作爲一個神職者，中年神官也只是照章辦事。

    “謝謝。”

    接過石牌，安德莉亞禮貌的道謝，而萊恩也沒有再進行測試。

    這一枚已經夠用了，而那位神官顯然也把他當成了侍衛一樣的角色，沒有更多的在意。

    “你不是要‘低調’嗎，我可沒看出來這樣哪裏低調了。”

    事情辦完，兩人很快從那裏離開，但沒走多遠，安德莉亞就拽了拽萊恩的衣服。

    按理說這種選擇沒什麼問題，畢竟她和萊恩一個是被封印的雅典娜神職者，一個是地獄系的神職者，顯然都是不可能以職業者的身份登記，而作爲雅典國王之女，安德莉亞確實是血脈最頂級的神裔。

    反正這種測量的誤差極大，只能大概判定一個範疇，不然也不會只得出了‘五代以內神裔’的答案……但這怎麼看也和隱藏身份不沾邊。

    “隱藏的是你的身份，又不是真的要裝成路人甲，到時候見到誰還得被嘲諷兩句，一旦發生衝突反而暴露的可能更大。”

    “小隱隱于山，中隱隱於世，大隱隱於朝，好好學習一下。要是真維持一個普通人的身份，我跟你去買點高階的儀式材料，估計都要被人暗中注意。”

    如果是爲了躲避追殺，那自然是怎麼平凡怎麼來。但如果知道自己是來搞事的，那先給自己上一個身份不低的馬甲反而效果更好。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萊恩打算先升個級，然後考慮一下怎麼參與到這場奇奇怪怪的大會裏面去。

    直覺告訴他，事出反常必有妖，神王的祭司突然提出這麼個要求，多半是有什麼原因在裏面。但他又不太適合直接親自上陣拿個冠軍什麼的——而且要是沒能拿到那不更尷尬了，不考慮權柄的存在萊恩覺得還是謹慎一點好。

    不過無論如何，萊恩還是希望能讓最終的獲勝者出自自己之手的……所以關於這件事，他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要開掛才行。

    ······

    卡俄斯東方，蓬託諾裏斯之海。

    這是卡俄斯原本最大海溝的正上方，只是在東海大漩渦出現後屈居第二。

    這裏是曾經象徵着‘大地凹面’的遠古海神蓬託斯的誕生地，也是他後來沉眠的地方。

    這裏永遠寧靜，因爲它的主人本能的排斥着自己昔日的對手與侄子，那屬於洋流之主的力量，而波塞冬也不願意在這裏展露風暴的權能，冒犯這位沒有威脅的遠古海神。

    所以蓬託諾裏斯之海又被很多凡人認爲是死海，不是‘沒有生命的海洋’，而是‘如同死去的海水’。

    考慮到它那長眠的主人，這種形容其實也十分貼切。不過今天，這片安寧的海域卻被雷鳴聲打破了安靜。

    “轟隆隆——”

    雷電在天空中閃過，烏雲化作輦車，這是神王到來的徵兆。

    宙斯並沒有掩飾自己的行蹤，而遠遠察覺到來者，蓬託斯的長子，如今蓬託諾裏斯之海的管理者，海之柔善涅柔斯早已等候多時了。

    “陛下，歡迎您的到來。”

    老海神笑容和煦，向從雲車上走下的神王表達敬意。而宙斯也很給面子，他大笑着給了涅柔斯一個擁抱。

    “很高興看到你，大海的長者，我知道，我今天的到訪可能有點突兀，還請你不要見怪。”

    “作爲衆神之王，您有權利前往這世上的任何一個地方，而不需要提前做出通知。”

    “哈哈哈……”

    大笑起來，宙斯擺了擺手。

    他在涅柔斯的邀請下走進了遠古海神曾經的神宮，這裏看起來已經荒僻很久了。

    蓬託斯的子女沒有住在這裏的，即便是涅柔斯也在附近建了一個屬於自己的新居。不過爲了表達對來者的重視，他還是啓用了這處塵封的宮殿。

    一路向裏，宙斯見到了不少遠古海神的後裔，尤其是涅柔斯的女兒們。海後安菲特裏忒曾經就是她們中的一員，只不過現在已經成爲了波塞冬的王后。

    ‘希望她們不都那麼蠢……不過，蠢不蠢好像現在也和我沒關係了。’

    神色不變，宙斯坐上了涅柔斯準備好的金座。

    海仙女們獻上歌舞，諸多海神們推杯換盞，觥籌交錯。隨着時間的推移，還有更多得知了消息的海神向這裏趕來，而神王就好像真的只是來參加一場宴會一樣，與諸神一同歡宴。

    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很久，面龐有些發紅，宙斯好像隱隱有點喝醉了。

    他晃着腦袋，已經不在保持神王的儀態。而某一刻，他親密的拍着老海神的肩膀，突然指了指臺下的一位舞者。

    “涅柔斯，她是誰？”

    “這是我的女兒忒提斯，怎麼，她的舞姿能夠入陛下的眼嗎？”

    笑着迴應，涅柔斯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

    和安菲特裏忒一樣，是他那五十個女兒中最美麗的那些……看起來，神王是看上她了嗎？

    如果是，那也沒什麼不好的。他之所以學大洋神主廣生兒女，爲的不就是這樣的情況嗎，只可惜他的兒女中沒有真神……心中這樣想着，然而下一刻，宙斯的迴應卻讓他的心跳猛的停了半拍。

    “不，涅柔斯，我沒有打算做什麼。”

    醉意朦朧，宙斯彷彿是無意中說道：“我怎麼敢看上她呢，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畢竟她是那麼的特殊，那麼受到世界的偏愛……就像墨緹斯那樣。”

    “她將生下一個比父親更強大的孩子……這是預言，也是命運……她自己知道這件事，因爲她曾經在無意間預見到了這一切，然而命運女神也知道這一點。她告訴了我，希望我能成全一段美好的婚姻。”

    “涅柔斯，這可是一件好事，每個人都希望自己的後代能強過自己……所以我打算給她選一個優秀的丈夫，你覺得怎麼樣？”

    “當然，陛下，這是她的榮幸。”

    神色不變，涅柔斯笑着說道。

    “很好，那就儘快安排吧。”

    “我會讓衆神都來給她慶祝，涅柔斯，這是她和你都應得的榮耀。”

    點點頭，宙斯又飲下一杯酒，然後欣賞起面前的歌舞。

    開始了……一切的開端，就由她來點燃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