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輪迴

    “咚——”

    “咚——”

    “咚——”

    “.”

    空寂混亂的第四層靈界中，沒有任何雜聲，只有三道自光繭中不斷傳來的心跳，從未間斷。

    她們維持着將生未生的狀態，與第四層界面間的聯繫越發緊密。

    站在這裏，萊恩注視着懸浮在半空的黑色晶體，感受着那終結萬物的力量。

    【死亡】，但並不純粹，這是卡俄斯世界本身所導致的。畢竟哪怕到了今天，也沒有神真正死去過。

    克洛諾斯的死亡與新生終究沒有磨滅他不朽的本質，萊恩也做不到這一點。所以這份因此增長的【死亡】力量止步於強大神力的頂峯，而且不出意外，它沒有再進一步的可能了。

    所以哪怕還有些隱憂，但萊恩也沒有別的選擇。

    “不知道它能不能完成我的預想算了，我開闢靈界的時候，同樣沒有十足的把握。”

    “權且一試吧，能否成功，就看運氣好了。”

    深吸一口氣，萊恩終究是下定了決心。無論能否成功，總要試一試才知道。

    之前白銀人類靈魂的事情，就再一次給他提了個醒。靈魂雖然源自於他，可不代表回來的時候不會被人做些手腳。

    所以他需要一件東西，幫他更好的解決這些問題。

    伸出右手，輕輕一招，下一刻，在靈界的中軸處，西奈亞神山的峯頂，古樸神祕的深井悄然消失。

    無聲無息的，那曾經【生命】寶瓶的半身，能夠賜予萬物靈魂的神器【起源之井】，就出現在了萊恩的面前，也是第四層靈界的中央。

    井口內，絲絲縷縷的力量飄撒出來，逸散到周圍的環境中。感受到【靈性生命】的氣息，在萊恩的周圍，三道光繭微微晃動。

    如今的【起源之井】已經越發強大了，或者說，如果不是被一分爲二，伴隨着世界上的生靈開始繁衍生息，【生命寶瓶】已經可以成爲卡俄斯的又一件【創世神器】。

    在這種情況下，哪怕只有一半，它的井水也足以對神靈產生不凡的效果。

    “別急，很快你們就可以出世了。”

    微微一笑，將安撫的意念傳遞過去，三道光繭旋即歸於平靜。萊恩看着似石非石，似玉非玉的井壁，略做猶豫，但最終還是伸手一指。

    於是下一刻，那懸浮在半空的黑色晶體應聲破碎，化作黑色的霧氣。

    脫離了‘神格’的形態，死亡的本源變得更加活躍。黑霧跳躍着，盤旋着，但最終在萊恩的控制中飄散落下，與下方神器內的井水相融。

    在萊恩緊張的注視中，【生命】和【死亡】在這一刻交匯。它們先是混雜在一起，但當失去了靈界力量的操控後，它們又瞬間分開。

    兩者間沒有任何融合的跡象，它們涇渭分明，甚至相互對抗，彼此消磨着對方。出於某種本能，兩者都知道，如果能將對方磨滅，自己就能變得更強。

    但萊恩知道，這只是錯覺罷了。

    “果然如此。”

    眼前的變化並沒有出乎萊恩的意料，在其他世界，他不知道生和死能不能天然親和，但卡俄斯肯定不行。

    至於它們會想消滅對方，那也是應有之義，畢竟源力本身的本能比世界意志還要原始，它們很難做到長遠的判斷一件事的好壞。

    確實，如果【死亡】被徹底磨滅，【生命】在世界中的佔比會跟着上升，但當時間拉長看，這並不是什麼好事。

    畢竟沒有了‘死’，世界對‘生’的承載也必然會很快達到上限。到了那個時候，【生命】就會變成一潭死水，再也沒有變化孕生。

    所幸，萊恩對此早有準備。

    心念一動，虛空中，兩道源頭不一的莫名氣息緩緩誕生，在他的意念引導下，它們向着井口靠攏過來。

    兩道氣息，一道來自‘過去’，因克洛諾斯之‘死’而生，象徵着前神王由‘生’到‘死’的轉變；一道來自‘未來’，因三位女神而生，象徵着因爲命運的改變，本來無法出世的時序三女神，由‘死’到‘生’的變化。

    這是早在一開始就做下的決定，萊恩很少做沒有意義的事情。之所以他明知道自己不可能現在就瞭解不朽本質的奧祕，但他依然以第四層靈界爲胎盤孕育新神，還因此付出了不少力量，爲的就是眼前的一幕。

    畢竟神靈的誕生，本身就具有着特殊的意義。一個命運被截斷過的神，更是如此。

    而且除此之外，【春】、【夏】和【秋】本身也具備着殘缺的‘循環’意味，這也是爲什麼萊恩認爲時序三女神是最好的選擇。如果忒彌斯不願意，他是可以換其他神孕育的，但這都比不上她們更契合。

    於是下一刻，當兩道神祕的氣息交疊着，旋轉着，一同落入【起源之井】後，一種奇妙的變化開始發生。

    【生命】與【死亡】間開始交融，一種嶄新的，更加完整的‘象徵’開始誕生。它是循環，是交換，是誕生到毀滅，也是毀滅後的新生。

    這一刻，本應屬於完整【生命寶瓶】的象徵‘萬物起源’徹底崩解了，因爲它的另一半成爲了新象徵的一部分，它是‘循環往復’，而萊恩稱它爲‘輪迴’。

    隱隱間，當第一縷新的力量誕生，外界的源海也跟着開始沸騰。無形的波動從靈界傳出，卡俄斯的本能似乎意識到，有什麼至關重要的東西將要誕生。

    祂爲之欣悅，並做好了迎接它的準備，然而並沒有持續多久，某一刻，這種變化又突然憑空終止了。

    “嗯？”

    “不對！”

    【起源之井】前，萊恩面色微變。在他的面前，原本正在不斷轉化爲【輪迴】的【生命】和【死亡】間再次出現了問題。

    而且這次的問題，他恐怕很難解決。

    “差距還是太大了嗎，果然還是不行”

    低聲自語，萊恩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這也是之前所擔憂的。這是體量與質量上的差距，他現在根本無法彌補。

    如今完整的【生命】足以與偉大神力等格，哪怕只有一半，也遠遠強過【死亡】。他能夠明顯的發現，生和死在融合，但後者明顯有些後繼乏力。

    如果繼續下去，當【死亡】的力量用盡，這次轉化就會宣告失敗。

    當然，說失敗也並不準確。【輪迴】依然會誕生，但新生的【起源之井】恐怕還是要卡在【創世神器】的門檻前，因爲它的根基是失衡的。

    失衡的【輪迴】，自然是殘缺不完整的。

    “.算了，及時止損吧。完整的‘輪迴’沒有建成，建一個小號的也不錯。”

    微微搖頭，萊恩此刻也沒有什麼解決的辦法。【死亡】的力量不足，這是卡俄斯的先天所決定的。於是他上前一步，準備以界主的力量中止這種轉化。

    既然完整的‘輪迴’無法誕生，那殘缺的也就沒有必要把所有的【死亡】都吸走，只需要——

    “——這是什麼？”

    右手觸及【起源之井】，萊恩剛準備動手，然而他意外的發現，新生的殘缺【輪迴】忽然對着他發出了一種渴望的情緒。

    在萊恩的身上，似乎有着什麼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東西在吸引着它。

    沒有制止，萊恩選擇靜觀其變。於是下一刻，一道奇妙的，純粹到極點的氣息從他的身上緩緩凝聚而出。

    它在半空中盤旋了一陣，但最終循着冥冥中的聯繫，向着【起源之井】內接近枯竭的黑色霧氣飄蕩而去。而當它接近井口，原本接近耗竭的【死亡】幾乎是在瞬間膨脹起來。

    在短短的數秒時間內，黑霧就變得絲毫不遜色於【生命】，甚至它的本質也跟着提升了半格。

    儘管它還沒有達到‘直接殺死神靈’的程度，但在這種奇妙力量的加持下，它已經越過了一半。

    直覺告訴萊恩，此時如果有神明主動尋求死亡，那會發生什麼，連他也不敢確定。

    “可是怎麼會，這是因爲在來到這個世界前，我曾經死過一次嗎？”

    “.不對，這道氣息明明不是屬於我的‘死亡’！”

    驚變發生在面前，萊恩在一瞬間想了很多。他回憶過往，看着面前發生的一切，很多曾經難以理解的東西，終於被他想通。

    他的臉色冰冷起來，但又轉而恢復如常。他明白了很多事，可無論如何，結果總是好的，而且眼下，開闢輪迴才是關鍵。

    於是萊恩不再遲疑，七層靈界的力量被他調動起來。在世界之主的偉力下，新生的【輪迴】被他嵌入第四層界面的根源，而幾乎是瞬間，面前的古井也千萬倍放大，連帶着整個第四層靈界跟着大變模樣。

    混亂與虛無被平定，靈性物質鋪陳在腳下。圍繞着古井，一座座殿宇拔地而起，有流光從西奈亞神山中飛出，那是幾件早已孕生完畢的神器。

    它們有的落到不同的宮殿中，有的飛入正在孕生的光繭內，還有的落入古井，等待更進一步的轉化。

    很快，當變化趨於終止，一種奇妙的改變以四層靈界爲中心，波及整個七層界面。時空更加穩定，秩序更加強大，當然，還有最重要的，它的內生循環被增強了。

    靈界七層，第四層本就是中間，而【輪迴】又剛好象徵着對立與循環。萊恩能清楚的感受到，就在這一刻，整個靈界的內循環與結構的穩定直接暴漲數成不止，而隨着眼前古井對【生命】與【死亡】最後力量的轉化，這種內部循環帶來的益處也越來越明顯。

    甚至隱約間，外界源海的震動也由終止再次開始，而且越發劇烈了。哪怕【輪迴】還沒有完整的成型，可在靈界之外，卡俄斯本身也產生了朦朧的迴應。

    不是現世的部分，而是真正完整的卡俄斯意志。上一次，祂因靈界的誕生而‘憤怒’，但這一次，祂卻產生了‘喜悅’的感覺。

    當然，世界沒有情感。所謂憤怒與喜悅，也只是以人的角度去理解罷了。所以祂‘憤怒’的時候只是令諸神前來阻止，如今‘喜悅’了，也沒有降下任何偏愛。

    然而，在靈界中，感受着世界的呼應，萊恩的反應卻有些冷漠。

    “喜悅嗎呵呵，真是可笑。”

    回想起過往，其實關於自己的過去，關於自己如何由一個界外的靈魂變成卡俄斯的神，關於自己爲什麼這麼弱小，萊恩雖然自己給出了解釋，但他其實早就發現，有很多地方是說不通，甚至自相矛盾的。

    比如原本的軌跡中，蓋亞是世上第一個生命，所以【生命寶瓶】伴生而出。但現在，他才是第一個生命，那爲什麼連屬於靈性的一半生命都沒有落到他身上，而是依然來到了地母身側？

    又比如爲什麼【記憶】【智慧】會在誕生的那一刻自動迴歸靈性主宰的懷抱，但有的卻沒有，就像【謊言】【憎恨】，甚至是【愛慾】。

    不僅沒有，他對其的吸納還被一定程度上阻斷了，以至於對應的神靈依舊誕生了，像是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還有早在十二泰坦誕生的那天，萊恩曾經感慨過，這個卡俄斯世界和他記憶中的很像，除了世界大了很多，諸神的誕生順序倒是沒什麼變化。

    可是一切都有緣由的，對於一個世界來說，絕沒有憑空發生的改變。世界變大了，究竟是單純的後世神話失真，還是因爲卡俄斯從某個意外到來的生命身上，獲得了另一個完整世界的規則信息？

    過去，對於這些疑惑，萊恩只能理解爲他對靈性本質的認識還不夠，對於世界根源的瞭解不夠清晰，但隨着那道並不源自他的‘死亡’，一切都得到了解答。

    問題從來不在他的身上，而在於世界本身。早在萬物的初始，萊恩剛剛來到這個世界，還沒來得及以神靈的身份再次醒來的時候，祂其實就已經在本能的驅使下，試圖直接殺死並吞噬這個外來者了。

    世界沒有善惡，祂只是感知到這個靈魂很有價值，但它又不受到自己的掌控，於是在第一時間，世界的偉力落在了萊恩的身上，打算一勞永逸的解決這個麻煩。

    但可惜的是，當祂進行到一半，祂就發現，萊恩還沒有死，已經有另一個神先死去了。

    原始五神之一，愛與欲之主，世間一切情緒的源頭，就這樣隕落在了胚胎中。萊恩曾經以爲他在誕生的瞬間又死去，但實際上，他根本就沒有‘活’過。

    從此卡俄斯的本能知道了殺死靈性的主宰，就等於殺死世界的靈性本身。可代價，就是一個還沒來得及出世的神，就這樣無聲的死去。他從此成爲了卡俄斯誕生以來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真正死亡的神明。

    當然，因爲他還沒出生，所以這種‘死’，也並不完全。

    世界因此放棄了殺死萊恩，祂容忍了這個存在，不過本應生而偉大的靈性之主依然只剩下了最弱小的神力。而那個死去的神靈所執掌的權柄也發生了異變，終究沒有回到靈性主宰的手中。

    情緒的力量因此四分五裂，散落在世界的各個角落，直到今天。

    “果然啊，一切就是這樣——你是怎麼得到的，就會怎麼失去。”

    “而本應屬於我的，最終，也都一一回來了。”

    克洛諾斯的時空本源，蓋亞的半個【生命寶瓶】，甚至從卡俄斯汲取的種種與靈性相關的力量，都是如此。

    它們本就該屬於他，世界不給，那他就親手將它們取回來。

    至於那些回不來的，它們帶來的【死亡】讓【輪迴】得以完整，也是以另一種方式成就了自己的主人。

    搞明白了前因後果，萊恩壓在心底很久的疑惑終於得到了解答。他看向第四層靈界的中心，那清澈與深邃的雙色液體交織，緩緩旋轉的古井。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至少現在，一切都很好。

    於是萊恩調動權柄，在新神器的身上刻下屬於它的名字。

    “舊有的稱呼已經不再適合你了，【起源之井】象徵生命，但現在，伱卻是生和死的循環。”

    “既然如此，【輪迴之井】，就是屬於你的新名字了。”

    界主所言即爲定法，當萊恩的話音落下，兩個最初的靈文便被篆刻在了井壁上。少頃，隨着最後一聲鳴顫，當所有的‘生’和‘死’都完成轉化，‘輪迴’的象徵徹底完整。

    半空中，三道光繭開始振鳴，當輪迴誕生，靈界也放開了對她們降生的限制。

    一聲脆響過後，三位神靈先後誕生在了這個世界上。不過與原本的神話不同，她們不再是單純象徵四季的神了。

    春與新生之神，歐諾彌亞，負責安排萬靈輪迴的後世，決定他們新生命的起點。

    夏與賜福之神，狄刻，負責依照生前的成就，爲萬靈安排後世的天資，決定他們新生命的稟賦。

    秋與終末之神，厄瑞涅，負責洗去凡靈生前種種，讓他們的力量迴歸靈界，本質轉生輪迴。

    三位新神誕生，並沒有神誕異象，不只是因爲她們在靈界出世，更因爲從下個紀元爲止，不會再有這種對神靈誕生的宣告了。世界對神的需求已經得到滿足，這從神王之子淪爲半神的那一刻，就早已經有所預示。

    所以就這樣平淡的，三位女神睜開眼，見到了她們的造主。

    “父神。”

    與修普諾斯不同，沒有受到混亂力量的侵染，三位女神心口如一。她們恭敬的向靈界的主宰行禮，感謝他賜予她們新生。

    “很好。”

    滿意的一笑，萊恩轉過身，看向煥然一新的界面。

    “從今天起，輪迴之井，就先由你們管理，這一層界面，也將成爲你們新的居所。”

    “這是第四層靈界，【萬靈界】，或稱【輪迴界】，你們就在這裏，負責萬靈的死亡與新生。”

    “是。”

    齊聲行禮，雖然萊恩面前的三位女神尚且弱小，但未來，她們註定會擺脫原本神話中的形象，成爲世界上舉足輕重的存在。

    不僅是因爲新的神職，更因爲樂生畏死，本就是凡物的本能。無論願意還是不願意，任何會死的生命，都會自發的對決定這一切的生命加以尊敬。

    而在下一個紀元，這也必將給她們帶來豐厚的回報。

    “差不多了，紀元之交，到此結束了。”

    終於，一切都完成了，萊恩也有些疲憊，他打算好好的休息一會。

    而在外界，在這一刻，關於新王的爭論也步入尾聲。他通過另一個視角看的清清楚楚，甚至還在暗中推波助瀾。於是隨着新紀元的到來，又一份特殊的力量被他收取，一起加註在新生的【輪迴】上面。

    就在萊恩面前，自從世界開闢以來，第一件後天晉升的‘偉大’，就此誕生了。

    咳咳，這就是爲什麼這章二合一了，主要就是防止跳訂沒看到第二章，然後說我沒寫清楚。作者還是會吸取經驗教訓的，所以肯定一章內把前因後果寫完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