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塔爾塔羅斯（二合一）

    時間回到不久之前。

    大地上的碰撞剛剛開始，地母也還沒有到來，神山依舊完好無損，天空和大地也尚未因此搖動。

    但在冥土中，萊恩的化身攜帶着事先準備好的東西，和克洛諾斯遺留的本質一道踏出了靈界。

    事實上，早在半天前，當【神王之死】燃燒的火焰把克洛諾斯屬於‘王權’的部分灼燒下來後，紀元的更替就已經開始了。至於後來灼燒前神王剩下的部分，反倒與紀元的變遷關系不大，那只是克洛諾斯作爲時空之神個人的事情而已。

    用過去對抗現在，用神王對抗神王，這才是【神王之死】的價值所在，而不只是單純的一副神器畫卷。如果萊恩只是想要幾幅神器級的畫，他其實隨手就能創造好幾件，然而只有這幅同樣誕生於紀元交替時的傑作，在記錄了特殊的內容後，才具有了同樣特殊的‘象徵’。

    在它的輔助下，神王的力量被剝離下來，轉嫁到了萊恩的本體上。不過哪怕已經儘可能的欺騙了法則，但這份力量依然很難在外界的身體上留存太久。

    當然，萊恩也不需要它存在太久，這段時間已經足夠他做完想要做的事情了。試探現世的規則，加大對下一紀元諸神力量的限制，以及授予靈界‘合法’的，面向現世開放的權利，這些以靈界之主的身份很難做到的事，都能被他以神王的名義輕易完成。

    相比之下，像爲魔網紮根現世背書這種事，都只能算是旁枝末節。畢竟就算沒有神王的權柄，現世的規則也大概率不會拒絕魔網。

    梳理能量，理清混亂，這正是現世所偏愛的事情。如果不是因爲魔網的源頭來自靈界，在過往的數千年中，自身也漸漸與靈界的力量混同，恐怕赫卡忒多半還能像曾經的忒彌斯那樣，因此而受到法則的嘉獎。

    當然，現在她大概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除此之外，刨去正事，其實萊恩多少也想趁此機會，體驗一下以武力鎮壓衆神的樂趣。不然他大可以偷偷完成這一切，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以一己之力對抗諸神。

    其實每一個動腦子的人，內心深處都未嘗沒有過用武力解決一切問題的想法。

    心念百轉間，萊恩未曾多做停留。本體有本體的事情，化身也有化身的任務。一步之間，他就克洛諾斯出現在了一個熟悉的地方。

    冥土與深淵的交界，現世與世外的門戶。混亂的規則在這裏顯露，上下顛倒，左右易位，一切都顯得難以理解。

    這就是世外諸域中最可怕的界面，創世之初遺留的集合，一切混亂的源頭，無底深淵，塔爾塔羅斯。

    萊恩在不久前剛剛見證宙斯和他兩個兄弟進出這裏，而克洛諾斯其實也對這有些瞭解。畢竟作爲永恆的監牢，哪怕至今沒有用上，神王也難免想要瞭解一下。

    尤其是天父臨終前的詛咒，還預示了這裏本該是他命定的結局。

    “你未來的新家，看着還不錯吧。”

    隨口開了句玩笑，萊恩對此地混亂的規則倒是不怎麼排斥。

    與現世的神靈不同，靈界本就是混亂與秩序共存的。儘管萊恩本人也更傾向後者，可他同樣接受前者。

    所以靈界從外往裏越發混亂，但核心處的西奈亞神山卻是錨定一切的支撐。

    “如果是之前，我肯定接受不了，畢竟我的神軀和神職都與這裏格格不入。”

    “但現在，只剩下與生俱來的不朽本質，我反而沒有了對這裏的厭惡感。”

    對比之前與現在的感受，克洛諾斯不得不承認，現世對諸神的影響從未斷絕。哪怕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其實神職也在潛移默化的改變他們的想法。

    不過剝離了現世賦予他的一切後，這種影響也一同被隔絕了。如果說卡俄斯是一個整體，那現世也只是祂最主要的一部分，而非全部。所以此刻站在這，前神王沒有任何多餘的排斥感。

    從天地開闢至今，真正意義上的卡俄斯意志其實只在三個地方有過體現。一次是靈界開闢時候那道波及世界的警示，第二次就是諸神不朽的本質的誕生，而最後一次，疑似發生在原始神都還沒誕生的創世初始。

    除此之外，神誕異象也好，神王權柄也罷，甚至神靈的神職和神軀，都是在現世秩序以下的產物。

    而現世以外，像萊恩的靈界，雖然那種象徵權柄的多面晶體也叫神職，但嚴格的說並不是一個構造，所以有的時候，它也被自己的造主稱爲神格。

    “走吧，別浪費時間了。紀元之交，就這麼一會。”

    笑了笑，萊恩當先走入深淵與冥土的交界。

    “既然嫌時間不夠，那你就不能在上面多打一會嗎？”

    嘴上這麼說，但克洛諾斯也緊隨其後。他雖然也想讓自己的逆子多接受一下毒打，可他很清楚，此刻大地上的神戰，與諸神間的交手只是表象。

    隱藏在背後的，是半個偉大位格在現世宣泄力量後，究竟會引來什麼樣的制裁。

    地母本身是構成現世的一部分，再加上她確實很少直接展現力量，所以她只是被鈍刀割肉。但其他存在這麼做，會不會引起更直接的反應，才是這次測試的重點。

    現在，有着尚未散去的神王權柄做遮掩，一切‘測試’帶來的後果都能由神王權柄代爲支付。它消退的越快，就證明現世的反應越激烈。

    而當這份力量完全消失的時候，萊恩的本體就必須要離開了。畢竟如今的卡俄斯，還不存在能與現世本身對抗的存在。

    ······

    一陣時空的扭曲，下一刻，萊恩和克洛諾斯一先一後來到了這片怪異的世界。

    跨過這道‘門戶’，與冥土間的聯繫就被隔斷了。哪怕二人原路後退，他們也已經回不去來的地方。

    現在，萊恩還能依靠化身與靈界間的聯繫找到正確的道路，一如宙斯依靠微弱的神王之力往返巨人們的囚禁地。但一旦深入其中，這份聯繫還能不能維持，那就是說不準的事情了。

    不過聯繫有可能斷開，思維的同步不會。哪怕是塔爾塔羅斯，也阻隔不了靈性主宰對自己權柄的執行。

    “再往裏去一些吧，外圍的力量太薄弱了，真要選擇這裏進行轉換，怕是幾千年都結束不了。”

    觀察了一下環境，萊恩開口道。

    “這裏的力量是稀薄了一些，可是在塔爾塔羅斯中，你是如何分辨‘裏’和‘外’的？”

    有些不解，畢竟克洛諾斯其實來過這裏，所以他直接問道。

    曾經的他和萊恩的本體也許存在差距，但還不至於比不過一個化身。他察覺不了的，對方也不該能察覺才是。

    “伱還記得忒彌斯立法時，我取走的混亂源力嗎？”

    伸出手，一道蛇形霧氣在掌心浮現。克洛諾斯一眼就認出來，那正是混亂源力的外顯化形。

    “對於混亂，我多少也有一些瞭解。我爲此行做的準備之一，就是取了一些化作這道化身的根本。因此深淵細微處的變化，我確實很難以察覺，但如果是大面上的強弱之分，那我還是能判斷出來的。”

    分辨了一下方向，萊恩當先引路。

    “跟着我走，一旦距離拉開，我也不確定能不能再找到你，到那個時候，你就只能靠運氣了。”

    沒有做聲，但前神王依言跟在萊恩身後。如今只剩下不朽本質的他，一旦離開萊恩的周圍，甚至連影響周圍的環境都做不到。

    嚴格的說，他現在的狀態距離永眠也只差一步。只是因爲之前的約定，靈性的力量一直在維持着他的清醒。

    在深淵中，兩人緩緩前進。或是曲進，或是側行，或是在原地繞圈，行爲沒有任何邏輯可言。但隨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哪怕是只剩下少許本質，克洛諾斯依然能夠感受到，周圍的氣息越發厚重了。

    不過，當兩人步步深入，某一刻，萊恩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

    雖然從周圍的氣息看，這裏已經很深入塔爾塔羅斯的體內了，可克洛諾斯能夠肯定，此地距離中心，還差得很遠。

    “沒什麼，我只是發現了一點奇怪的東西。”

    眉頭微皺，萊恩伸出手，在周圍的混亂中輕輕一招。

    下一刻，空間一陣波動，一道詭異變幻的符文出現在他手中。

    從表面看，這道符文和萊恩曾經留在德爾斐的那一道有點像，都有種變換萬千，虛實不定的感覺。但認真分辨，卻能體會到兩者間的巨大差別。

    萊恩留下的那道，不僅本質高了很多，更趨近於‘文字’的源頭，而且它更類似於有序與無序之間。通過觀察它，本身就能獲得很多概念上的知識。甚至站在巫術的角度，這種代表靈界之主的符文還能被作爲冥想的對象。

    但此刻他手中的這道不同。也許是因爲誕生在深淵裏，萊恩感覺它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沒有意義。

    當然，如果說‘名字’也算是意義的話，那還是有的。只是因爲壓根沒有其他生命或物體存在在塔爾塔羅斯裏，以至於‘命名’這唯一的價值也被剝奪了。

    “文字？深淵裏也會有這玩意嗎？”

    見此，克洛諾斯也不由大感意外。現世有先天神文，有萊恩創造的原初靈文，有墨緹斯創造的水文，還有教給人類的不含超凡力量的普通文字，但那前提是有使用的對象。

    先有了神族，才有先天神文。先有了靈界之主與靈性生命，才有了原初靈文。先有了諸多大洋神女，水文才應運而生。而如果沒有人類，也不會有普通文字的誕生。

    但深淵裏空無一物，沒有任何生命存在過的跡象。唯一曾經有過的，還是三位充作囚徒的巨人。克洛諾斯着實想不到，在這裏誕生文字有什麼意義。

    總不能是深淵自己給自己看的吧，可塔爾塔羅斯又是唯一沒有人格化的原始神，他根本沒有‘看’這一能力。

    “誰知道呢.深淵，是少有我也一無所知的地方。”

    “在這裏發生什麼，我都不會感到奇怪。這也是爲什麼我要用‘冒險’來形容此行，畢竟我甚至都做好了深淵突然活化的準備。”

    端詳了一會手中的文字，萊恩又招來幾個做了對比。但最終，他依然沒能看出什麼東西。

    “繼續向前吧，希望能在裏面找到答案。這一趟深淵之行，還真是收穫不小。”

    把它們放在一旁，萊恩也不打算糾結下去了。在深淵核心處，想來是能夠得到結果的。

    就算是那裏沒有，等克洛諾斯完成轉化，他也能告訴自己答案，如果那個時候的他還沒被混亂的力量迷惑心智的話。

    “好。”

    點點頭，克洛諾斯也對這件事很感興趣。

    畢竟萊恩的根基在於靈界，深淵如何，也只是出於探索和預防的打算才加以關注的。但對於前神王而言，這裏的每一分未知都需要瞭解清楚，才不會在以後無意間造成更大的麻煩。

    把手中的文字丟掉，兩人繼續開始出發了。隨着持續深入，周圍的虛空越發暗沉，甚至有的時候泛起了混沌色。一絲一縷雜亂的源力在四周遊走，萊恩試着接觸了一下，但最後又放棄了。

    這些自由逸散在深淵腹地的殘餘源力很難利用，它們是創世之初的殘渣，是混沌虛空崩解後的雜物。如果把它們帶出去，以整個靈界的體量進行消化，那確實能夠做到，但這意義不大。

    一方面是收集起來很困難，另一方面也是太耗時了。萊恩大概能夠判斷出來，就算花費萬年時間，從中獲取的力量怕是都顯得微乎其微。

    連體量更甚靈界的卡俄斯本身，都選擇將它們驅逐到塔爾塔羅斯的體內，任由它在漫長的歲月裏一點一滴的消磨，萊恩有空把精力花在它們的身上，不如多想想怎麼增進靈界的內循環來的有價值。

    繼續深入，周圍的混沌色與夾雜着絲絲源力的氣流越發密集起來。在這樣的情況下，萊恩也不得不釋放出力量，抵禦着周邊的環境。

    某一刻，當兩人又一次避過一道氣流聚集形成的浪潮時，萊恩再次停下腳步。

    站在這裏，他已經能夠望見深淵的核心了。萊恩的表情有些意外與恍然，之前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但他現在也有些些不知道是該失望還是該驚喜。

    “又怎麼了？”

    早就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卻再一次被打斷，克洛諾斯也表現的有點不耐煩，可他還是按耐下來。

    “嗯”

    猶豫了一下，萊恩組織了下語言。他也在思考應該怎麼處理，但最終，他緩緩開口道。

    “雖然這裏是深淵，但藉助構成這道化身的混亂源力，我還是能夠感知一定的範圍的，這點我之前已經說過了。”

    “是的，所以我們快到了，你已經看見了塔爾塔羅斯的核心？”

    神色舒緩下來，克洛諾斯詢問道。

    “是的，但是，我現在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你要先聽哪一個。”

    語氣有些遺憾，但萊恩不打算欺騙對方。畢竟如果沒有克洛諾斯，他自己也不可能獲得這份好處，除非他放棄一切，先接受深淵的轉化，成爲祂的眷屬。

    但這是不可能的。索性就算克洛諾斯獲得了，他也能從中分得一些，畢竟這可不在之前的約定之中，而且對方也需要他的幫助。

    “壞消息？”

    一旁，克洛諾斯神色一滯，他顯然誤會了什麼。他如今已經拋棄了所有，就像萊恩之前對他的評價，前神王將一切都押在賭桌上，等待着翻盤的那一刻。此刻，任何不好的消息，都是他絕不想聽到的。

    “.那就先說說壞消息吧。”

    深吸一口氣，前神王開口道。

    無論如何，他都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了。結果不管怎樣，他都只能接受。

    “壞消息就是，我們之前的打算可能無法實現了。”

    “我本以爲深淵裏是沒有任何生命存在的，只要你能來到這裏，以失去了一切現世賦予的，屬於神明本質的身份接受深淵的同化，那你就可以成爲這裏的第一位神明。你之於深淵，一如原始神之於世界。”

    “但現在在那裏，已經有一個外來者頂替了你的位置。失去了‘第一個’這一概念，哪怕繼續執行，你的收穫也會大打折扣。”

    觀察的更仔細了些，萊恩的神情更顯遺憾。可惜，他現在進來的只是一具化身，不過沒人知道深淵裏有什麼，沒能提前做出準備，也是應有之義。

    至於等之後本體進來一探，那也沒什麼意義。機會稍縱即逝，現在看來，他也只好勉爲其難，當一個分紅的股東了。

    “.”

    “那好消息呢？”

    良久的沉默，克洛諾斯還以爲萊恩在爲自己遺憾。他努力接受了這一結果，畢竟他的運氣好像從來就不怎麼樣。

    現在，無非是又一次打擊罷了。不過就算失去了‘第一’的概念，他也同樣可以成爲深淵魔神，只是距離他預想中的結果，實在差的有些遠。

    然而，在他的面前，萊恩卻給出了一個超乎他預料之外的答案。

    “我說的好消息就是——”

    輕輕搖頭，萊恩看向身旁的前神王。不得不說，也許是時來運轉，對方這次倒是要撿一個便宜了。

    當然，和便宜一起的，還有一個足夠強大的敵人。

    “我開闢了靈界，你是知道的對吧。”

    “是的，所以呢？”

    “所以，你有沒有想過，也開闢一個，或許小一些，弱一些，但可以不被現世影響的，能夠成長壯大的世界？”

    我之前怕解釋太多水字數，但看上一章雖然很多人看懂了，但也有不少人沒看懂，那就是我解釋的確實不太夠，畢竟是給大多數人看的，索性後面幾章我寫細一點好了，其實作爲作者，對寫解釋是不怎麼排斥的，不少作者更是巴不得多寫點。如果還有沒看懂的，上一章末有個書友的評論就說的比較清楚，我給置頂了，可以去看一下。最後，神山傾倒別想太多，這山哪裏能跟周山比，又不是主角靈界裏那個，它倒了影響會有，但不會太大，只是給後世加點傳說，順便爲了合理化神話做個小鋪墊。我感覺寫神話其中一個麻煩就是，我得給一堆自相矛盾的地方找解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