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天降流火

    跪伏在神廟前默默禱告，良久，柯恩站起身。

    他看着眼前的女嬰，雙手捧起包裹着她的襁褓。那是阿斯忒瑞亞的姐姐，保育女神勒託的神力所造。

    相比其他神，勒託和流星女神對赫卡忒還是有一絲憐憫的，但也僅止於此了。

    出於對現世法則的畏懼，兩位女神同樣將她視作災星。

    就像在萊恩前世，凡物會恐懼火焰，恐懼風暴和烈日，但實際上它們並沒有自己的意識。同樣的，卡俄斯的神也會恐懼，哪怕那個讓他們恐懼的意志，從來沒在赫卡忒的身上投注過哪怕一瞬的‘目光’。

    恐懼，源於未知。而卡俄斯開闢至今，真正對現世的運轉邏輯有些深入瞭解的，除了開闢靈界的萊恩外，也就只有原始神了。

    顯然，神靈間微薄的親情，還不足以讓他們直面恐懼。

    “赫卡忒，這就是她的名字嗎？”

    嘆了口氣，作爲第一批被造的物種，人類天生就是成年，柯恩並不知道，面前這個小嬰兒其實是可以長大的。

    看着這麼一個無害的生靈被認定爲罪人，柯恩也有些不忍。

    但黃金人類是不會質疑神的，所以他只認爲自己的想法有哪裏不夠到位。

    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麼，剛出生不過半天的赫卡忒轉着烏黑的大眼睛，盯着託舉自己的柯恩咯咯笑了起來。

    顯然，年幼的神靈似乎並不清楚，自己的命運才剛剛迎來驟變。

    “天降流火，必有災生。”

    “就是不知道，這次的災禍，會應在哪裏呢？”

    衆神在天上大戰，凡人是無法觀測和理解的。但每當星辰被擊碎，墜入凡間的碎片總會帶來災難。

    再加上星辰的破碎，往往也意味着一位星神失去寄託，即將陷入永恆的長眠。所以在過去，神也是這樣告訴人類的，當天邊劃過火光，就有未知的災難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上演。

    赫卡忒受流光降誕，浴火而生，她本身又被諸神厭棄。柯恩不知道這次的災禍起自哪裏，但源自黃金人類的天性，讓他對此感到憂慮。

    搖了搖頭，當務之急是執行神王的命令。柯恩轉過身，看向被異象吸引，圍攏而來的黃金人類。

    “王，偉大的神王又向您傳達神諭了嗎？”

    人羣中有人問道。

    見此，人們紛紛看向柯恩。他們有些豔羨，畢竟對黃金時代的人類而言，聆聽神諭，就是最大的榮耀了。

    “是的。”

    微微點頭，柯恩將手中的襁褓高舉。他的目光緩緩掃過人羣，看向每一個人類。

    “她叫赫卡忒，又是一位被神所創造的生靈。”

    面向聚集的人羣，柯恩嚴肅的說道：“但她天生獲罪，諸神對此不滿。”

    聞言，人羣中有些騷亂，但很快又平靜下來。

    對神天生的崇敬讓他們本能的不喜歡這個從沒見過的生命，但黃金時代的人類沒有負面情緒，所以他們也無法對她生出討厭的情感來。

    不過神的意志高於一切，無論有什麼想法，在神王諭令面前，人類都會選擇遵從。

    “偉大的衆神之王，在奧迪爾斯山上主宰萬物的克洛諾斯傳下諭令。他命她和我們一起生活，但不經允許，任何人不得與她交流。”

    “從此刻起，所有人禁止談論她和神的關係，我會在距離神廟最遠的地方，爲這個生命建立一處房屋。”

    “那食物呢？”有人問：“她吃什麼，我們又需要給她準備些什麼東西？”

    “不需要。”柯恩搖頭道：“她不需要飲食，也不需要飲水。雖然她會感受到飢餓，但那並不致死。”

    “就讓她自生自滅吧，想來身體上的苦難，一定是神明對她的懲罰，我們理應遵從。”

    “保證她不被其他生命傷害，但也僅止於此，除此之外，我們什麼也不要做。”

    坐視他人的苦難，這對黃金人類來說不是個輕鬆的決定。但如果這是神的意志，那也並不難以接受。

    “既然神不允許我們透露她的過去，那今天發生的事情，我還需要記錄下來嗎？”

    又有人問道。那是合瓦，是黃金人類中，負責記錄【歷史】的人。

    最開始的時候，人類把每一次與神的交流刻在神廟的立柱上。後來，立柱被刻滿，他們就記錄在巨大的石板上。

    人類源於神造，現有的文明來自【文明石板】，所以他們仿着石板的樣子製作，把它立在每一座神廟前，以圖畫和文字記錄過往。

    “......記錄吧，但不要記和神有關的部分。”

    猶豫了一下，柯恩最後決定道：“赫卡忒，天光降誕，浴火而生的原罪之人，她於靈數之夜來到人間，而她的存在將給世界帶來災難。”

    “不過記住，合瓦，這一切都是人類的判斷，與神無關。”

    “好。”

    聞言，合瓦點了點頭。

    人類並非永恆，他是知道這一點的。相比人類的壽命，石頭存在的時間會更久遠一些。

    把這些記載了歷史的石板供奉在神廟前，就是合瓦用自己的方式，對神表達敬意的方法。

    又解決了幾個人的問題，見在場的衆人沒有意見，柯恩便擺了擺手，揮退周圍的人類。

    轉過身，他把赫卡忒放在神廟前，吩咐專人看好，然後只帶了兩個人，向着遠方一處樹林走去。

    那是黃金人類取水的地方之一，他打算在那片林子的中心，在靠近小河的地方，爲這個從天而降的生靈建造居所。

    神沒有讓他爲赫卡忒提供食物，可黃金人類的天性又讓他很難坐視其他生命的痛苦，於是柯恩便決定把住所建在那裏。

    如果這個生命擁有智慧，懂得學習，那她就能自己在林子中尋找食物，從河中獲取飲水。

    但如果她和那些同樣被神所造，卻遠不像人類一般能夠思考的生命一樣愚昧，那就是她命該如此。

    正如敬神一樣，黃金人類同樣敬畏命運。

    依照從神口中瞭解的隻言片語，他們知道，命運和智慧似乎是息息相關的。如果赫卡忒沒有智慧，那代表她也被命運厭棄，苦難，是她唯一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