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認祖歸宗

    姜瑜轉身看到一個身穿藍色衣衫的大嬸站在她身後，牽着個三歲左右的小男孩。

    小男孩渾身髒得沒法看，好像在泥裏滾了一圈，鼻子下掛着兩條鼻涕。

    看到姜瑜看他，嘴巴一咧，朝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姐姐好好看！”

    大嬸看到姜瑜的樣子心裏哎喲了一聲，她活了幾十年就沒見過這麼俊的姑娘，瞧這皮膚白白嫩嫩的，比水豆腐還嫩上三分。

    一身的軍便裝，印有“爲人民服務”字樣的軍挎包，無一不說明她的身份不一般。

    她在這大院裏住了那麼多年，還沒見過誰家有這樣的親戚。

    “大嬸你好，我找姜大軍家。”姜大軍是原主父親的名字。

    聽到“姜大軍”三個字，大嬸立馬將她從頭到腳又打量了一遍：“你是姜大軍什麼人？”

    姜瑜眼簾垂下來，臉上顯出傷心的神色：“我是他女兒。”

    “哎喲我的天啊，你就是姜大軍那個被人認錯的女兒？？”

    大嬸嗓門天生自帶喇叭的效果，她這一叫，院子裏立馬跑出來好幾個人。

    “老蔡家的，你喊什麼？”

    “你們快來看，這個是姜大軍被人認錯的女兒！”

    幾個女人火速從屋裏衝過來，像看動物園的動物一樣將姜瑜團團圍住，眼睛不住地打量她。

    “哎喲還真的是姜大軍的女兒，我之前看過照片。”

    “你這麼一說真有幾分像姜大軍那兩口子，尤其這眉眼賊像了。”

    “閨女你是回來拜祭父母還是回來看你爺爺跟弟弟？你那邊的爸媽同意你回來嗎？”

    姜瑜感覺耳邊有上萬只蒼蠅圍着她在叫，只是她臉上一點也沒有表現出不耐煩。

    等大姐大嬸們你一嘴我一言問完了，她才字正腔圓道：“我是回來認祖歸宗的。”

    啥？

    認祖歸宗？

    “哎呦，閨女啊，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你那邊的爸媽聽說都是當大官的，你真要回來認這邊的爸媽嗎？”

    姜瑜擡起頭，眼裏透着認真：“我是姜家的女兒，自然要回來認祖歸宗，連自己的親生爸媽都不認，那跟畜生有什麼區別？”

    幾個人之前看她打扮得這麼時髦，又長得白白淨淨，肯定不想回來過苦日子，沒想到居然說出這番話來。

    頓時覺得她是個不忘本的孩子。

    不過還是有人提出了疑問：“你爸媽都走了半個月了，你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

    大家一聽立馬皺起了眉頭：對啊，姜家兩口子都走了半個月了，這丫頭要是真孝順的話早就該回來了！

    姜瑜眉頭一蹙，雙眼瞬間憋得通紅：“大姐，不是我不想回來，我一聽到我爸媽出事當場就暈倒了，後來又大病了一場，直到兩天前才能下牀，你們看我這手——”

    說着她將袖子擼起來，露出胳膊上的針眼孔來，因爲皮膚太嫩了，針眼的周圍青了一大片，看上去有點嚇人。

    衆人一看，再也沒有任何質疑了。

    這就是個有！良！心！的好孩子啊！！！

    哪像那個姜雪，姜大軍兩口子當心肝寶貝養了她那麼多年，扔下一家老小，說走人就走人。

    忒沒良心了！

    姜瑜將袖子弄下來，眼簾微垂着。

    針眼孔是真的，淤青也是真的，不過不是因爲難過，而是原主聽到自己的身世故意將自己折騰出病來，好讓養父母心疼她。

    有良心的人誰會不喜歡？

    大家對姜瑜的態度更加熱情了，擁着她往大院裏面走。

    從大家嘰嘰喳喳的話語中，姜瑜也瞭解到更多有關姜家的事情。

    姜大軍夫婦倆當年因爲救了紡織廠廠長的兒子，被廠長特批進廠裏工作，其中姜大軍在生產車間當裝卸工人，薑母是紡織女工。

    由於工資不錯，有兩個拿工資吃供應糧的工人，再加上姜爺爺還有津貼，所以就算養着三個孩子，日子也過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兩個月前，大女兒姜雪在病了一場後突然說自己不是他們的女兒，說她的親生父母是當幹部的，然後不顧姜大軍夫婦的勸阻毅然離家出走。

    夫妻倆擔心得不行，一邊工作一邊找人，後來人是找到了，卻被告知姜雪的確不是他們的女兒。

    更讓他們難受的是，兩個女兒都不願意認他們，都不願意跟他們回家！

    夫妻倆難過地回廠去上班，卻不想在路上出了車禍，兩人都沒救活過來。

    這年頭出行不方便，後事是由工廠的人幫忙就地料理的。

    姜瑜眼睫微動：“那我爺爺跟弟弟們現在怎麼樣？”

    小男孩雙手拉着他娘的手扭來扭去，盪鞦韆，蔡大嬸“啪”的在他的屁股打了一下：“哎，不太好，自從你爸媽走後，老爺子身子骨也差了好多，時不時就跑醫院了，再加上廚藝不佳，這爺孫瘦的喲。”

    “嗯嗯，真是可憐見，老的老，小的小，咱們這些街坊鄰居也不能天天幫襯他們，畢竟這年頭大家夥都不富裕。”另外一個大嬸搶話道。

    只是話說回來。

    不說政府和單位給的撫恤金，單單兩人留下的兩個工位，都值不少錢。就算時不時拿錢找手藝好的人改善伙食也是可以的，不至於因爲手藝不佳，就餓成這樣，難不成這裏面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分給姜家的房子在中間，跟蔡大嬸家挨着。

    還沒走到家門口，遠遠就看到一個小男孩撐着下巴坐在臺階上，眼睛一動不動盯着地面，不知道在看什麼。

    小男孩又扭動了起來：“媽快放我下來，我要跟舟舟玩。”

    蔡大嬸毫不客氣在他屁股又啪啪打了兩下：“你個皮猴子一身泥，你少去禍禍人家舟舟。”

    舟舟？姜雲州？

    姜瑜杏眸亮了亮。

    小男孩假哭嚎叫了起來，蔡大嬸沒有哄他，回頭對姜瑜道：“舟舟是你的小弟，這孩子這麼小就沒了爸爸媽媽，真是讓人心疼。”

    說到這，她心裏不由鬆了一口氣。

    姜大軍兩夫妻同時出事，姜家大爺這兩天病倒了，姜雲凡又要上學，便將舟舟交給她幫忙看管，她倒不是不樂意，舟舟不哭不鬧，乖巧得讓人心疼。

    只是她每天有那麼多活要幹，家裏孩子又多，哪裏看管得過來？

    現在舟舟親姐姐回來了，以後她就可以將這擔子丟給他親姐了。

    院子裏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小男孩似乎沒有聽到。

    眼睛一直盯着地面，安靜得有些詭異。

    幾人走過去，蔡大嬸大喇叭般的嗓門又嚷嚷了起來：“舟舟，快過來，你姐姐回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姐姐”兩個字，小男孩猛然擡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