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猛犬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國王陛下字數:4050更新時間:24/06/26 14:14:52
城主府外的敲詐勒索,進行的可謂堂而皇之,很快也就引來了不少人的圍觀。
流巖城的人,被夏侯鷹縱容了幾十年,早就失去了對官威的敬畏,但是看到那一紅一紫的身影時,稍微有些年紀的人,就會迅速冷下臉來,拉扯着周圍不知死活的年輕人向後撤去。
然而對於有心尋釁的人來說,他們走得還是晚了些。
“夏侯鷹,你糾集民衆包圍我們兄弟二人,莫不是想要殺人滅口嗎?”
紅光人的聲音尖細綿長,彷彿刻意在陰陽怪氣的太監,但這滑稽的聲線,卻讓夏侯鷹真的汗出如漿。
“將軍,夏將軍……”
“別介。”紅光人一伸手,就強橫地攔下了夏侯鷹的求饒,“可別叫我們將軍,區區校尉擔當不起!而且我太清楚你們這幫文官了,就喜歡給我們兄弟們挖坑,我剛剛若是應下來了,你是不是就要立刻上摺子彈劾了?!”
夏侯鷹連忙說道:“是我一時糊塗,說錯了話,兩位莫怪,莫怪!至於彈劾云云更是絕無此事!何況兩位也該知道流巖城的摺子又怎麼可能入得了郡守大人的眼呢。”
“喲呵?你這是想說郡守大人玩忽職守,故意不看你的摺子?”
“這,這……”
因爲就在夏侯鷹說話的時候,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石,已被悄然塞到了紫光人手中。
“行了夏侯鷹,這裏沒別人了,就連你府上那些廢物現在也都躲得遠遠的了,咱們就開誠佈公說點敞亮話吧。我們兄弟兩個,雖然也不是什麼軍中精銳,但偵查的眼力總還是有的。伱故意在這裏裝瘋賣蠢,不就是想讓那些愚民躲得遠一點麼?沒錯,算計的挺高明,你當着我們的面裝瘋賣傻,我們總要回敬一二嘛。而趁這個功夫,該走的的確都走乾淨了……但是,你是不是覺得,天底下只有你一個聰明人?我們這些丘八就根本沒長腦子,只能任你擺佈?嗯?”
一直到最後一個頑劣的孩子,被他的母親強拖着拉走,夏侯鷹才終於鬆了口氣。
但王洛卻在府內看的分明,就在夏侯鷹故意賣出破綻,被人刁難的時候,那些原先圍攏來的流巖城百姓,已經悄無聲息地散去了絕大部分。
那是一塊品階相當不俗的靈石,在新恆朝,靈石既是硬通貨,也是每一個修行人都可直接使用的大補之物。而夏侯鷹手中那顆靈石,則赫然超越了一般硬通貨和補品的範疇,多少有了些收藏品的氣質。
紅光人則吊着嗓子,尖聲細氣地說道:“說來,我看剛剛那個拽着孩子倉皇落跑的婦人,就蠻有幾分……嫌犯的風韻。”
此言一出,夏侯鷹面色頓時一變:“這就未免有些過分了吧?!”
但也就是這個時候,那個渾身紫光的人悠悠開口了。
“請問兩位大人,究竟要在下如何做,才能讓二位……才能證明流巖城的清白?”
紫光人則說道:“夏侯鷹,我再告訴你一件事,那郡守手諭上雖然沒有明寫,但桑郡徵收錢糧的份額,並非固定不變的。將軍大人遣我們去各城,也是要我們親眼見證各地的實際情況,因地制宜,方能不誤大局。哪裏確有困難,哪裏是明明有餘力卻不肯出力,我們這些一線的丘八,是有判斷的。”
夏侯鷹苦笑道:“我生在這裏,長在這裏,能作流巖城的父母官,簡直是求之不得……”
到了這個地步,夏侯鷹哪裏還不曉得,對方根本就是帶着任務來的,尋釁滋事不過是手段,他不付出足夠的代價,這兩人絕不會放過他。
紅光人冷笑一聲,還待譏諷,卻被紫光人攔住。
結果話沒說完,那紫光人又說:“不但如此,這次朝廷動員全境,歸根結底是爲了捉拿要犯,那麼哪裏有可能窩藏要犯,哪裏表面忠厚老實,私底下暗藏齷齪……我們也是有權徹查的。”
夏侯鷹聽到這裏,只得無奈地懇求道:“兩位大人……”
“過分?哪裏過分?夏侯城主是覺得我們兄弟爲朝廷盡忠過分?還是覺得朝廷要我們徹查要犯過分?說清楚些,我們好回稟將軍大人啊。”
“夏侯城主,有沒有人跟你說過,像你這樣還算精明有爲的人,爲什麼幾十年來都被牢牢關在流巖城?”
總算不至於牽累城中人了。
另一邊,紅光人則陰陽怪氣道:“丘八們何止不長腦子,更沒天良,所以見了丘八就得趕緊疏散平民百姓,生怕跑的慢了就被我們吃了,是不是啊?”
一時間,夏侯鷹被那紅光太監刁難的左支右絀,好不狼狽。
夏侯鷹此時就連接話都不敢接,只能低垂着頭,擺出老狗的模樣。
這樣一塊靈石,在新恆朝價值幾何,王洛不好估量,但至少在天劫前的舊仙歷時代,那已是尋常金丹需要傾家蕩產方能購得的寶貝了。
而在天劫後的新仙歷1205年,依照王洛對這城主府內的樸實無華的裝潢情況來估算,那靈石對半步元嬰的夏侯鷹而言,恐怕不僅僅是大半身家,更有極其重要的紀念價值。
果然,那紫光人拿到靈石後,兩個校尉眼前都是一亮。
“好傢伙,夏侯城主還真是捨得啊。這東西,應該是前任郡守的女兒,當年特意送給你的定情信物吧?你不是一向視若性命麼,居然也捨得拿出來?”
夏侯鷹不答,只滿懷心痛地嘆息道:“憑此靈石,應該能抵得過本城的錢糧了吧?”
此言一出,紫光人和紅光人的面色又是一變。
“好嘛,原來是要用此物抵錢糧……那還真是好算計啊,夏侯城主!你想的是不是:用這靈石糊弄過我們兄弟二人,免掉全城的錢糧徵收。待事後再來找人大肆宣揚你毀家紓難,以一己之力救全城的光輝事蹟。屆時朝堂上的言官們只要上幾本摺子,此事就成了基層酷吏狗仗人勢,壓迫朝廷命官,逼人傾家蕩產的朝廷大事!到了那時候我們不但要把這靈石原路返還,還要給你作揖道歉,求你大人大量饒我們兄弟狗命,甚至前途生死都落入你掌控。”
夏侯鷹頓時意識到自己還是想岔了念頭,更說錯了話。
用靈石抵扣錢糧,那眼前這兩個徵糧官,又能分得什麼好處?
但是,用那麼一枚昂貴的靈石作爲賄賂,賄賂的還只是兩個基層校尉,又實在過於駭人聽聞。他剛剛真是想都沒敢想,眼前這兩人,居然想要獨吞靈石!
一時間,他也有些無話可說,心中甚至有了一絲破罐子破摔的念頭。
然而就在此時,卻聽遠處又是一陣凌亂風聲響起,一個身着青衫的少女御氣飛來,人未至,那宛如天空一般晴朗的笑聲已經傳到門前。
“夏侯爺爺,你看我捉到了好大一條靈蛇!待會兒就給你泡酒喝!”
下一刻,那青衫少女懷抱着——或者說纏着一條兩人多長的雙頭大蟒蛇,落到地上,然後才驚覺自己好像來錯了地方。
“那個,夏侯爺爺,你有客人啊,那,那我先不打擾了哦。”
說着,她便小心翼翼地邁步後撤,待退到街角,才一溜煙兒跑得無影無蹤。
少女登場時間不長,卻在短短時間裏吸引了全場的矚目。
着實是一塊資質不凡的璞玉。
王洛儘管人在府中坐,感知卻早已擴張到城主府外,所以清楚地看到了那女子的樣貌。
說是傾國傾城未免言過其實,但清水出芙蓉的淡雅之美,卻被演繹得淋漓盡致,更兼眉目清澈無暇,彷彿天然細雕琢,是個很難想象孕育於如此邊陲小城的精緻美麗的姑娘。
而她的修行資質也頗爲不俗,看來不過十五六歲,卻已經築基有成,更隱隱在丹田內結成丹胚,如此進境,說天縱奇才有些言過其實,但也絕對是值得矚目的良才美玉。
少女來得快去的也快,但短短的出場,卻一下子改變了城主府外的氛圍。
紫光人本是咄咄逼人,此時卻噗嗤一笑:“夏侯城主,你這流巖城,還真是人傑地靈啊。難怪總有人說,這邊陲小城盛產三美:美玉、美食,還有美人。美玉嘛,其實在兩百多年前就已挖幹了靈脈,不復存在,否則也不至於至今仍是窮鄉僻壤。美食,也不過是前任郡守看在與你的私誼,跑來吃了一桌土菜,寫了一篇好文……但這美人,看來倒是名不虛傳啊!”
紅光人則說道:“說來,剛剛跑來圍觀的愚民中,有個婦人便生得頗有風韻……我在郡城的窯子裏都少見那樣的貨色!真是便宜本地的愚夫了!”
紅光人的話語,幾乎頃刻間就染上幾分淫邪的意味,而紫光人也直接扯下了最後的僞裝。
“夏侯城主,你想讓我們兄弟二人對流巖城的事輕拿輕放,當然可以。此地人傑地靈,大家也都同爲桑郡人,並沒必要互相爲難。我剛剛看那捕蛇的姑娘,天賦頗爲不俗,但出身應該平平無奇吧?那一身青衫幾乎只有一成的靈絲織就,御氣凌空時甚至不好拿捏風勢,而運氣的法門也不甚高明。我們兄弟呢,其實也是出身微末,最見不得這種有才的孩子被耽誤。恰好她的風行體,與我們的本命功法頗有相通之處。所以……”
話沒說完,夏侯鷹再也忍無可忍:“放肆!”
一聲暴喝之下,半步元嬰之威頃刻間就如海嘯一般壓向紅紫二人。
那兩人卻彷彿早有防備,各自祭起身上的鎖甲,兩人聯手,輕描淡寫就將夏侯鷹的威壓擋下。紅光人更是喜出望外道:“夏侯鷹你果然是與要犯有勾結,竟敢當衆動手!”
紫光人也笑着撫摸下巴道:“夏侯城主啊,你在流巖城當了這麼多年的鐵頭烏龜,怎麼事到臨頭卻還是這麼容易就破了功呢?想要靠一個忍字度過大風大浪,那就要堅持忍到底,半途而廢只會造成更壞的結果。剛剛你公然對我二人施以暴行之事,我已用靈玉小劍稟報將軍大人,屆時你們流巖城就是桑郡搜捕要犯的首要嫌疑之地,全城上下,都要接受最嚴格的篩選審查。”
紅光人頗爲惋惜道:“可惜剛剛那捕蛇的小娘,也不知要交由哪位大人來審啊?”
紫光人卻說:“你那麼喜歡那小丫頭?那咱們與將軍大人好好求個情,也未必不能讓咱們先審……”
話到此處,夏侯鷹當真是目眥盡裂,渾身真元氣血都勾連一片,沸騰起來但他卻沒辦法動手。
因爲他其實根本不懂半點仙術鬥法的法門,除了正面釋放胸中的浩然氣,也就是半步元嬰的威壓之外,他甚至連怎麼當面出拳都不會。
幾十年的太平城主,讓他精通了很多學問,他能對這小城的一切如數家珍,能叫出城中每一個人的名字,能調解每一次的鄰裏糾紛。他還會祈雨、翻土、會修補城陣、會指導年輕的孩子奠定良好的道基。
卻唯獨不會半點與人爭鬥的辦法。
對此,紅紫二人則略感失望。
“真是龜到家了……罷了,有剛剛那一下,證據也足夠了。之後……”
之後二字沒有說完,紫光人就忽的兩眼翻白,撲倒在地。
紅光人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之後也是兩眼一翻,不省人事。
夏侯鷹同樣眨眨眼,對這突兀的變化有些難以理喻。
直到身後,一個令他毛骨悚然的聲音響起。
“之後,這裏就交給我吧。”
夏侯鷹渾身戰戰,轉過身看向王洛。
“你,你……”
王洛笑了笑,說道:“我身爲朝廷仙撫使,眼見兩隻狗仗人勢的雜種東西,公然訛詐朝廷命官,怎能袖手旁觀?”
“但是……”
“不必擔心郡城的將軍,一時半刻,他們什麼都不會知道。”
王洛說着,張開右手,掌心裏,一隻玉質的小劍,正左突右撞,卻被牢牢困在無形的囚籠裏,不得而出。
“夏侯城主,你是個很懂故事的人,所以之後,咱們可以慢慢給這兩人安排一個合適的故事,你覺得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