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3.不可能建立的信任邏輯鏈

    “年輕人，還是不要太氣盛。”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像這等大事，你還沒有越過你們家族長發言的權力。”

    林奇轉過身，看着陸淵。

    不悅的神色肯定是有的。

    但也確實是沒否認陸淵的說法。

    他的立場只有一個。

    顯然，就是家族。

    他可以爲了家族的利益，和九星狐一族坐下來談判，也可以爲了家族的利益，出手滅了九星狐一族。

    當然，他也知道，自家長老剛剛提出的那個意見實在是過於離譜，不管怎麼說，狐九九都是一名至尊，也是一名族長，任何腦子正常的族長都不會允許其他勢力把手腳伸到自己的地盤裏，更不用說允許其他勢力插手自己的內政了。

    因此，他本來也沒打算期盼一下這個不靠譜的計劃成功。

    但是，凡事都有兩面性。

    他需要去商討一下的這個回答，並不完全是託詞，最起碼也有一半的因素是他真的需要回去仔細的想想。

    一個是長線收益。

    一個是短期收益。

    兩者的弊病在哪裏？

    兩者的好處在哪裏？

    如何取捨？

    怎麼退讓？

    就拿上面的那個提議舉例。

    實話實說，他們確實做不到插手九星狐一族的內政，但是，換個角度來講，他們是否可以用狐七七交換一些長線的利益，比如說修煉資源？

    獸族有獸族的地盤。

    人族有人族的地盤。

    其他萬族也有各自的地盤。

    而因爲種族上的不同，導致各個種族都幾乎一致的排外，這種排外和個人關係沒什麼牽扯，換句話說，正常結交的朋友不會因爲種族立場割袍斷義，所以，排外的特點就體現在彼此需求上，而需求，也是對這段關係最好的概括。

    需求，包含的東西很多。

    小到針線，大到資源，都有需求。

    就比如說人族這邊，某些修煉者穿的高級服飾，畢竟，大部分修煉者在修行生涯裏都有過和對手廝殺的情況，有些修煉者倒是可以護住衣物，但是，更多的修煉者還是難以護住衣物的，而且，修煉者不可能浪費寶貴的靈力用以維護衣物，所以，更加高端也是更加適配修煉者的衣物，就被人族這邊的高手漸漸發明出來了。

    這些衣物的特點包括但不限於下。

    一塵不染……

    水火不浸……

    刀槍不入……

    自動調整體型……

    銘刻攻擊或防禦的瞬發靈決……

    還有等等等等，總而言之，很多。

    工藝倒好說。

    再好的衣物也要由裁縫製作而成。

    但是，原材料這方面，人族可沒有能力生產這麼多東西，雖然說，很多原材料確實可以通過培養創造，但是，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高端原材料，全都不是人族可以創造出來的。

    一隻沒有血脈天賦的蠶，就算給它喂一百斤靈葉，它吐出來的蠶絲，也一定是最基本的靈蠶絲，雖然和普通的蠶絲相比，韌性和強度高了不止一籌，水火不浸，但要想在上面銘刻某種類型的瞬發靈決，還是要運用到一些特殊屬性的蠶絲作爲載體，比如說由竹蠶一族吐出來的墨竹靈蠶絲，天然就帶有親和木系的優勢，如果是修煉了木系靈決的修煉者穿上了它，雖然增幅不多，達不到很多人想象中的百分之五六十，但只要能增幅百分之五，這都是白撿的增幅，甚至說哪怕只能增幅百分之一，對大部分修煉者來講都是不可忽視的武器裝備。

    這指的還是最基本的蠶。

    鱗甲、皮毛、骨骼……

    這些都是人族需要的東西。

    而且，以上這些指的還是衣物。

    在人族的需求中，衣物的地位勉強也就處於中流，最上流的需求還是一些珍貴的天材地寶。

    而有些天材地寶……

    就比如說龍涎草……

    再比如說鳳血花……

    這些被某些大勢力用來給自家子弟打基礎的最佳寶藥，藥性溫和，品級極高，價格非常昂貴不說，流傳在市面上的還極其稀少的東西……

    對龍族和鳳族來講，真的沒什麼！

    什麼叫龍涎草？

    那是人類給這種寶藥起的名字！

    在龍族眼中，這玩意就是它們睡覺時流口水，因爲它們一休眠就是十幾年，有些甚至是幾十年，口水流到地上，被土壤吸收並孕育出的小草罷了！

    什麼鳳血花？

    也是一個道理。

    在鳳族眼裏，這玩意就是它們在覺醒浴火重生的天賦時，在覺醒過程中，不慎灑落到某些花瓣上的血液，更多的血液還是灑在了火山口的周圍，只不過火山口周圍沒有花而已，所以不會誕生出鳳血花，如果鳳族願意，它們完全可以安排每一隻鳳凰在覺醒天賦時，提前在某片花海飛幾圈，把多餘的血液灑一灑，然後再直線飛往火山口，開始向死而生的覺醒儀式！

    頂多是少看了些風景。

    對於覺醒期鳳凰的時間觀念有要求。

    但不會影響到覺醒意識。

    這就是龍涎草和鳳血花！

    而在修行界裏，還有太多太多類似於這種的天材地寶了，在神獸種族眼中不值一提的東西，放到人族的圈子裏，就成了萬金難求的寶藥，這種利益看的讓人眼紅，也變相塑造出了萬族之間的隔閡。

    畢竟，人這種東西就是如此。

    見到好東西，就會生出貪婪之心。

    見到其他人賺錢，就覺得我上我也行。

    事實證明，龍涎草、鳳血花和幾乎所有天材地寶都不是好摘的，睡覺的巨龍雖然不討厭別人拔草，但是，人家睡得好好的，你把人家枕着的青草拔了，這種感覺不亞於你在睡覺別人把你的枕頭抽走了，被驚醒的巨龍不發怒才怪，鳳血花也是一個道理，雖然在理論上，鳳凰不會在花上睡覺，但鳳凰可是飛在高空之上的，不管是追蹤，還是鳳凰處於覺醒期的這個節骨眼上，都不會允許異族跟蹤自己，哪怕不是人類，同樣是獸族的成員也不行，甚至說，同樣是鳥類，也一樣會被覺醒期的鳳凰拒絕跟隨，畢竟浴火重生的第一次，是每一隻鳳凰最虛弱也是最沒有經驗的時候，萬一有人對自己出手，很有可能因爲自己沒經驗而憋屈的死掉，因此鳳凰會拒絕一切非本族的成員。

    所以，問題又回來了……

    不跟隨，你怎麼知道鳳凰的路線……

    選擇跟隨，就會被鳳凰視爲敵人……

    因此，就造成了一個很尷尬的局面，有能力擒下巨龍或跟隨鳳凰的強者，他們的目光已經放在了更珍貴的龍血鳳血上，而沒能力擒下巨龍或跟隨鳳凰的修煉者，他們也幾乎不可能通過追蹤的方式，深入獸族的腹地只爲了找一些所謂的寶藥。

    反觀獸族。

    更準確的說，是萬族。

    它們的情況也和人族差不多。

    人族的符籙、陣盤、飛船、丹藥等都是它們渴求的東西。

    用一句更準確的話來形容——人族在萬族中以加工業聞名，而萬族在萬族中以各自的原材料聞名，萬族需要人族這種加工業極強的存在來進行加工，把一些不能用的東西變成能用的，而人族也需要萬族的這些原材料用來提高自己的上限，或者說，汲取萬族的營養走的更遠。

    比如龍骨木。

    如果沒有人族，可能不會有萬族的成員發現把龍骨和木頭移植到一起，加以灌溉同一只巨龍的龍血，可以得到一種同時封存巨龍靈魂又可以製作成兵器的木頭，這種材料大大提高了槍、戟、槊等對木杆要求很高的靈器的威力。

    這就是一次成功的案例。

    而在人族的歷史上。

    這種案例屢見不鮮。

    所以，雙方都是在繼續相互的營養用以完善自身，談不上誰更高貴，也談不上誰更卑鄙，區別只是在於誰更強和誰更弱，所以不止人族迫切的想要往獸族和萬族的區域裏發展獲取更多資源，獸族和萬族也一樣會往人族裏發展。

    這就是最開始的聯姻形式的誕生。

    因此，對於林奇來講，他並沒有不切實際的幻象掌管九星狐一族內政，而是認爲可以和九星狐一族換一種方式合作，這種方式顯然是需要商討的。

    比如說，林家開闢一條渠道。

    以九星狐一族作爲跳板。

    更好的收集到一些珍貴資源。

    然後拿回來販賣或使用。

    畢竟，和那些雙倍回收也用不上的資源相比，哪怕能收集到一份他們能用上的天材地寶，都絕對是血賺的，而且，就算收集不到他們能用上的天材地寶，收集到其他的天材地寶販賣，再把林家這邊用不上的各種東西運往九星狐一族所在的獸族區域裏販賣回收，總而言之，也不虧。

    至於是否讓九星狐一族賺到……

    包括後續合作……

    顯然，沒有商討是不行的。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林奇的選擇並不能說是完全錯誤，只能說眼下的時機不太好，而他的回答也不太好。

    或許在他的眼中。

    自家有一名地至尊老祖坐鎮。

    如果想殺你們這些九星狐一族的人，早就殺了。

    難道說，我們不商討執意要殺你們，和我們商討玩之後再執意要殺你們，你們還能挑一個更有利的局面跑了？

    一個至尊，帶兩個拖油瓶。

    在一名地至尊的眼皮子底下跑路。

    就算是玩笑，也不是這麼開的啊！

    所以，過於高傲的目光讓林奇下意識看低了狐九九三人，也變相認爲沒必要和狐九九三人解釋。

    而對於狐九九和陸淵來講。

    他們是真有反抗能力。

    一個決定，變相決定了他們能否在最惡劣的情況下成功跑路。

    所以，他們比林奇更加慎重。

    或者說，他們需要林奇一個表態。

    這究竟是林奇欲擒故縱，對兩倍賠償不滿，希望索要更多的藉口，還是林奇真的思想動搖，準備吞併九星狐一族，把他們強行留在這裏的託詞。

    當然。

    陸淵和狐九九都不是一根筋的人。

    他們也都想到了第二種可能。

    也就是林奇真的回去思考的可能。

    但是……

    眼下他們是在林家裏……

    這種信任，不亞於拿命去賭。

    連狐九九這個思想比較光明的人都不願意去賭，陸淵這個凡事習慣性往陰暗面思考的人就更不可能去賭了。

    就算賭對了，結果也差不多。

    但萬一賭錯了，就是全軍覆沒。

    所以，林奇敢打包票，但陸淵和狐九九卻不敢信這個包票。

    聽見林奇的警告。

    陸淵很淡定的起身。

    放開至尊境的氣息。

    林家衆人的瞳孔一縮。

    一個人是否年輕，雖然在更多的時候看心靈，也就是成熟度，但還有一部分是看骨齡的。

    骨齡也就是真實年齡。

    而從骨齡上判斷。

    雖然沒有上手觸摸。

    但憑藉着對骨相的研究，這些林家長老還是大概判斷出了陸淵的年齡，估摸着在二十歲到二十五歲之間。

    二十歲到二十五歲之間的至尊。

    九星狐一族什麼時候出現了這樣一個絕世天才？

    這種天賦，別說放在一個小小的九星狐一族裏了，就算放到他們林家，甚至是放到任何一個擁有地至尊坐鎮的家族裏，都是無可爭議的少族長！

    這是一個不夭折必成地至尊的苗子！

    也直到感受到陸淵至尊境的氣息，林奇等人才明白，九星狐一族爲什麼有元氣來他們林家贖人了。

    兩名至尊。

    確實可以讓巨靈鷹一族退讓。

    而一名地至尊的苗子。

    足以確保九星狐一族安穩的未來。

    但是，他們還是弄不明白，爲什麼擁有一名地至尊苗子的九星狐一族，非要如此急切的帶狐七七走，甚至是不惜以更強硬的態度來面對他們。

    所以……

    他們就更不可能讓狐七七走了！

    鬼知道狐七七身上是不是有什麼祕密！

    狐九九越急，他們就越慌。

    而他們越慌，就越不能答應。

    而他們越不答應，狐九九就越急。

    三條邏輯，完美構成了一個循環。

    而後，誕生出來的自然是一條嶄新的邏輯鏈了：“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這是弱肉強食的修行界，信一個連朋友都不是的外人的話，腦子被驢踢了吧？”

    陸淵用力一抓。

    可以和地至尊全力出手媲美的空間波動從他手下綻放開來。

    還沒等林奇等人制止。

    就隔空，在林氏祠堂那邊的怒吼中，把一個與林漪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美豔婦人抓了出來。

    緊接着，一步踏出。

    撕裂林家對內設置的防護大陣。

    和那只從林氏祠堂裏伸出來的大手對了一掌，平分秋色，旋即，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厲喝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