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御神子

    “攔下它！”

    “必須攔下那只地震鮎！”

    警視廳作戰室中，竹雅總監整個人撲到了控制臺上，對着話筒一陣咆哮。

    文京區...

    這個區域聚集了大量頂尖大學、以及私人小、中、高貴族學校。裏面上學的不敢說都‘非富即貴’，起碼也是中產家庭往上：這些家庭大多有些社會關系，可不是那種能夠隨意敷衍的普通人。

    一旦任由‘地震鮎’在文京區破壞，他這個警視廳總監...就準備鞠躬下跪隱退吧！

    這還是在首相官邸，全力支持的情況下。

    否則光是之前荒川區一通狂轟亂炸，已經足夠讓他下臺。

    “做不到！”

    面對他的命令，

    前線自衛隊第一師團，航空連武裝直升機駕駛員也怒罵回答。

    “那頭怪物能夠潛入地底，我們怎麼攔？！”

    “長官，我們需要戰術指導！”

    所謂的‘戰術指導’，在島國的意思就是...呼叫阿美利加大兵入場。

    阿美利加建國將近250年，幾乎一直都在打仗：獨立戰爭、西美戰爭、一戰、二戰、韓戰、越戰、海灣戰爭、阿富汗、伊拉克...

    ‘燈塔的火焰猶閃亮，合衆國的航母在起航；自由的軍隊出邊疆，戰火燃他鄉’不僅僅是調侃，也是屍體堆出來的事實。

    “抱歉，竹雅先生。”

    然而上國大人就在會議室中，托馬斯准將搖了搖頭。

    “雖然橫須賀基地也有一些‘鑽地彈’，但是等換裝趕來，已經...”

    來不及了。

    而且，鑽地彈能不能殺死那只被稱爲‘地震鮎魚’的超凡生物，托馬斯准將也不敢做出保證。

    這些鑽地彈是阿美利加，用來對付中東地區地下設施的利器。但是東京這邊的對手，還沒有被壓制到需要躲入地下的程度，所以並沒有配備多少‘帶矛者’高超音速鑽地彈。

    “混蛋，混蛋！！”

    一拳打在控制臺上，嚇得旁邊的工作人員一縮。

    普通人的血肉可不是金屬的對手，鮮血從皮開肉綻的指骨上流下，然而竹雅總監卻彷彿毫無知覺，只是死死的盯着不斷在大地中遊動，向着文京區而去的地震鮎。

    超凡、超凡...

    如果他手中也有超凡力量，何至狼狽於此？

    ————

    “哎？”

    向皇櫻學校而去的三人中，天女目瑛轉頭看向街道上。

    呼嘯而過的黑色高級轎車一輛接一輛，如同道道飛馳的黑色的箭矢，在街道上畫出條條蜿蜒的軌跡。

    超速、闖紅燈、大聲鳴笛、這些轎車彷彿瘋了般，向其他車輛、行人宣佈：離我遠點！

    “這是怎麼了...”

    班長奈緒也感到不可思議，

    這裏可是東京，而且還是核心的‘文京區’！

    如此開車，駕照百分百會被吊銷。

    說不定還有幾年牢獄之災。

    滴滴滴、x2

    就在這個時候，春日悠和天女目瑛的手機響起。

    “小一葉...什麼？”

    “對，我們就在校園外不遠處...定位？好...哎，就等在這裏嗎？”

    相比起被電話那頭急促的話語，弄得連連點頭的天女目瑛，春日悠聽完妹妹的話後，只有一句回答：

    “待在原地，我很快就會過來。”

    “悠君，發生了什麼嗎？”

    對於班長依媛奈緒的疑問，春日悠轉頭，向西邊的方向擡了擡下巴。

    “恐怖襲擊，向這邊蔓延而來。”

    ？

    吱嘎——

    幾分鐘後，一輛飛馳而來的黑色轎車，在地上拖出幾條焦痕猛然停在三人身旁。

    “瑛，上車！”

    車門打開，平時高嶺之花般的渚一葉，焦急的抓起天女目瑛的手腕，幾乎是以一種‘生拉硬拽’的方式，將她拖入轎車。

    下一秒，車門都還沒有關，這輛轎車就猛然加速，飛馳而出，讓班長奈緒一臉呆滯。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

    轟隆隆、

    ‘暴走’姿態的地震鮎，不斷的在大地中穿行，一會兒向左、一會兒向右。

    看起來行動完全沒有任何規律可言。

    而每當它從地底鑽出，汽車、房屋、公園、橋樑...不管是什麼建築，都在它龐大體積面前崩坍成廢墟，所導致此，一片狼藉！

    “大家不要慌！”

    “不要擁擠，不要亂跑，聽從指揮——”

    大量警察趕到了文京區，正在努力的疏散人羣。

    得益於島國天災頻發，各種緊急避險演練課，從幼兒園一直高中都沒有落下。

    人羣倒也算得上井然有序，然而地震鮎所到之處，依然是一片雞飛狗跳。

    轟隆隆~~~

    龐大黑色身軀在大地中‘遊動’，

    汽車不過是它身前的浮萍、房屋也僅僅是大一點的‘小石子’，所過之處房屋倒塌、建築崩潰...即便巨型的黑魚，根本就不在乎那些‘螻蟻’，但一舉一動對普通人來說依然是致命危機。

    “報告，地震鮎...正在靠近‘皇櫻女子高校’！”

    “什麼？！”

    東京警視廳的作戰室中，

    竹雅總監踉蹌後退，彷彿被人當頭一棍，腦袋都嗡嗡嗡亂響。

    皇櫻女子高校...

    那是一家典型的貴族女子學校，裏面大部分學生都是老牌貴族、新興權貴的女兒。而且很多還是獨生女...如果這些名門千金出了問題，竹雅總監都不敢想象，那些瘋狂的父母會不會把自己活撕了！

    “不計一切代價，攔...”

    話說到一半，總監停了下來。

    怎麼攔？

    和其他那些地方，拿工資混日子的自衛隊不同。

    第一師團已經算是精銳中的精銳，戰鬥意志也算不錯。

    但是...面對一個能夠隨意潛入大地的超凡生物，他們怎麼攔？

    跳下飛機，掏出變身器，把這頭地震鮎從土裏拔出來——

    就像赫拉克勒斯那樣，將對方舉到天空中扼殺？

    目光瞥到前線傳回的畫面上，地震鮎轟然撞破一棟大樓，龐大的身軀落在街道上，將一羣飛馳而出的黑色轎車擋住，竹雅總監更是痛苦的閉上眼睛。

    完了！

    ————

    “大小姐，快走！”

    一頭巨大的黑色怪物撞破建築出現，轟然砸在街道上，堵住了去路。

    猛然踹開車門，西裝墨鏡的中年司機跳下車，一邊拉開後車門，一邊盯着眼前這頭‘超凡生物’。

    沒錯，他知道這是超凡生物！

    作爲大小姐的司機、同時也是保鏢，中年人早已經從老爺那裏，知曉了‘超凡’出現的情況，但是他沒想到會如此快就要面對‘超凡生物’，也沒想到...對方如此恐怖。

    轟！

    道路被坍塌的建築截斷，大量高檔轎車被攔下。

    面對危險，千金大小姐們也沒了矜持，尖叫着或是奪路而逃，或是被司機、保鏢攙扶...甚至是拖着離開。

    “這...這是...”

    下車的渚一葉也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好在：

    “跑起來，小一葉！”

    剛下車的天女目瑛看到前方的怪物，毫不遲疑的抓起渚一葉的手，轉身就跑。

    “怪物，看這裏！”

    中年司機掏出手槍，打開保險對準了巨型黑魚。

    砰！砰！砰！

    這樣的情況甚至還不少，好幾名司機也紛紛掏槍就射。

    在禁槍的島國，能當街掏出手槍，就足以說明這些‘司機’，背後之人的神通廣大。

    然而沒有什麼卵用，

    刷、

    粗如水桶的鬍鬚一掃，中年司機就橫飛而出。

    整個人砸在旁邊商店的玻璃上，帶着無數碎片跌落其中。

    緊接着地震鮎繼續向前，龐大的身軀碾壓過被丟棄的豪車，金屬悲鳴中，這些上億的奢侈品紛紛變成一堆廢品，若送去廢品站連壓縮的步驟都不用，引擎車體玻璃完全糅雜在一起，壓成了一塊鐵餅。

    龐大的‘地震鮎’似乎根本就沒有‘善惡’的概念，自顧自的向前遊動、碾壓而過，讓正在逃命的千金大小姐們，紛紛發出這輩子最高昂的尖叫。

    差不多了...

    啪、

    被天女目瑛拉着的渚一葉腳下，不知爲何陡然多了一道凸起。

    驟然失去平衡，少女重重的摔倒在地。

    “啊~~”

    “小一葉？”

    牢牢牽着對方手腕的天女目瑛轉身，試圖將渚一葉扶起來，但是：

    她雖然從小獨立自強，但要帶着一個同齡人跑...

    “小瑛，不要管我，快走！”

    用力的甩開對方的手，重重摔倒在地的渚一葉，感覺雙腿軟得彷彿不屬於自己，但好在，她還能清晰的說話。

    “走啊，”

    “跑起來！”

    “只要你能活下去——”

    “...不，”

    渾身顫抖的天女目瑛並沒有轉身逃跑，而是：

    上前一步，擋在了渚一葉的身前。

    “我才是姐姐！”

    “如果今天跑了，我會後悔一輩子的！那樣活着...”

    又有什麼意思？

    刷，

    張開雙臂，攔在跌倒的妹妹前；

    嬌小的少女咬緊了下嘴脣，是如此的用力，甚至都咬出了血。

    ‘爺爺，別人都有爸爸媽媽，我的爸爸媽媽呢？’

    ‘哈哈哈，這個嘛~~’

    穿着神官服的老人撓了撓頭，試圖繼續打個哈哈敷衍過去，但是面對小女孩一次次追問：

    ‘小瑛的父親是個...大人物，’

    ‘母親是個癡情的人，可惜遇人不淑。’

    ‘...事情就是這樣。放心吧，小瑛，爺爺會一直陪着你。’

    然而沒過幾年，管理着小神社的老人就去世了。

    從此之後，小女孩經常跑到‘父親’家附近，偷偷的打量那美滿的一家三口。

    羨慕、嫉妒、怨恨、不甘...

    直到有一天：

    ‘要一起玩嗎？’

    面對自己‘妹妹’伸來的手，猶豫的小女孩，最終還是選擇握住。

    好暖和...

    “給我——”

    腦海中閃過曾經一幕一幕，眼前如山般的陰影近在咫尺，天女目瑛深吸一口氣。

    “停下！！！！！！”

    一圈圈的音浪擴散而出，響徹整個街區。

    ？！

    這聲音並不算大，卻迴響到所有人耳邊。不管是正在逃命的大小姐、司機、保鏢...還是天上束手無策的武裝直升機駕駛員，以及遠方趕來的士兵、警察。

    “停下————————”

    最恐怖的，自然是通過無數個監控設備，關注着戰場的警視廳作戰室。

    無數個大大小小播音器同時歸於一句，反覆迴盪的聲波讓整個作戰室人仰馬翻，所有人都被震得東倒西歪，幾乎失去意識。

    “這是？！”

    踉蹌着半跪在地，竹雅總監用盡全力擡起頭，盯着監控畫面。

    畫面之上，不可一世的‘地震鮎’停下來了！

    而在它的對面：

    刷、

    一道光芒從天而降，落在了天女目瑛的身上。

    白色的‘千早’飄來、罩在她的身上；紅色的‘緋袴’環繞腰間、如長裙散落；

    金色的天冠落在頭頂，璀璨生輝；天冠兩旁，有枝條憑空生長而出，枝條上櫻花盛放，搖曳清香。

    叮鈴鈴~~

    帶着長長綵帶，由三層鈴鐺組成的‘神樂鈴’落入手中，讓準備等死的天女目瑛疑惑不解的低頭。

    這是...自己已經死了嗎？

    這些裝扮她很熟悉，因爲爺爺去世之後，她就是神社的‘御神子’。

    一年一度祭奠時，她的‘正裝’就是這身。

    但是：

    轟、

    面前如小山般的怪物又動了起來，來不及多想，天女目瑛幾乎是‘條件反射’的舉起手中的神樂鈴。

    “邪魔——退散！”

    刷————

    天空中，一座硃紅色的鳥居憑空飛來。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中，這座從天而落的鳥居，噗呲一聲插入巨大黑魚的背部。

    “嗚嗚嗚~~~”

    鳥居落下，巨型黑魚身軀立刻開始不斷縮小、縮小。

    最後，竟然化爲只有半人高的‘袖珍’...不對，相比正常鮎魚來說，依然是龐然大物。

    ‘袖珍’的地震鮎遊到‘盛裝’天女目瑛腳邊，如小狗般蹭了蹭她的緋袴。

    “啊？”

    “乖~~乖~~？”

    拍了拍對方的額頭，天女目瑛滿臉茫然，腦海中浮現出哲學三問：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