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 自有大儒爲我辨經

    大學醫院，

    “騰聖子巡查部長。”

    “我就是，有什麼事嗎？”

    坐在手術室外長椅上的成熟女警擡起頭來，茫然的看向面前的黑西裝政府工作人員。

    “我是‘公安’的成員。”

    對方掏出證件，先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關於之前的‘案件’，需要向你做一些詳細瞭解，請跟我來。”

    公安，島國的公安雖然也隸屬於警視廳警備局。但性質上和普通的警察並不同，他們主要負責處理對國家體制有威脅的案件：比如邪教、間諜、恐怖襲擊等。執法權限也很大，包括逮捕權、強制搜查權等等。

    “可以，但是麻依的手術...”

    “請放心，川合麻依的手術一旦有進展，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騰聖子強打起精神，跟着這名公安成員，離開了醫院。

    她那年輕的後輩‘巡查’川合麻依，被飛濺的建築殘骸擊中頭部，目前正在手術臺上搶救。

    上了公安的車，穿行在交通管制後車輛稀疏的街道上，騰聖子依然精神恍惚，一方面是因爲同僚重傷昏迷，另一方面則是：

    妖怪！

    或者用自己上司大瀧警部，

    無意間說出的詞語描述：

    超凡生物！

    這種電影、動漫中的東西...居然真的存在？

    別看各種特攝劇、妖怪動漫是島國特產，但真正在生活中遇到這種‘不科學’的存在，依然非常挑戰人的三觀。

    ————

    “來了？”

    被公安成員帶到了東京警視廳總部，

    一連串的複雜的檢查後，騰聖子來到了大樓的某個會議室中。

    當看到向她招手示意的男人容貌後，成熟女警下意識的挺胸擡頭、立正敬禮。

    “竹雅總監！”

    “不必拘謹，到這邊來。”

    作爲她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這位統領着近五萬警察的中年人並沒有什麼‘霸氣’，而是隨意的示意騰聖子上前來。

    “將今天的遭遇的事情，向大家詳細講解一番。”

    “是！”

    騰聖子一邊在腦海中回憶，一邊將今天發生的事情清晰的描述出來。

    同時，他的目光掃過總監身後：

    一名穿着皮夾克，雙手抱胸的飛車黨大姐頭。

    以及幾名頭戴白色立烏帽、身穿白色狩衣，手持木笏，做神官打扮的老人；還有身穿襟立衣，手拿念珠，寶相莊嚴的老和尚。

    這幅場景，讓騰聖子更加確信。

    官方...果然知道妖怪、不，是超凡的存在！

    除了騰聖子的描述之外，還有她身上的‘執法記錄儀’，也將現場的畫面，在旁邊的大型投影儀上不斷播放。

    “幾位大師怎麼看？”

    等騰聖子說完之後，

    竹雅總監轉頭，詢問身後的那些神官、和尚。

    這些人都是東京‘民俗圈’的頂尖人物，或是明治神宮的宮司，或是湯島天滿宮的神主，或是淺草寺的主持...面對警視廳總監的問話，一個個都高深莫測，滿臉波瀾不驚。

    然而在內心，這些神道教、佛教的大佬們已經紛紛罵娘。

    怎麼看？

    我們站着看！

    說實話，他們這些人，

    就沒有一個相信‘神佛’存在的。

    在他們的理解中，所謂的神佛更應該是一種‘哲學概念’、‘修行方式’、‘生活態度’，而並非真實存在。

    事實上，這才是‘科學’的神佛觀念。供奉的存在：不管是天皇、還是名臣、亦或者佛陀菩薩...只不過是人生道路上的先行者，修行之人解析他們的觀念，用以規勸世人——某些意義上來說，和課本上的那些‘哲學家’並沒有什麼兩樣。

    但就在今天，他們的‘三觀’碎裂滿地！

    警察找上門來，請他們前來商議‘國家大事’，爲‘超凡事件’指點迷津。

    如果不是養氣功夫足夠，這些神官、主持都要破口大罵了。

    我們修行了一輩子，連半隻鬼魂都沒有見過！

    現在讓我們，來參與什麼超凡事件...

    都什麼年代了，講不講科學？

    然而來了之後——

    真的有妖怪？！

    “在下看來，這只怪魚，其真身乃是‘地震鮎’。”

    眼看大家都沉默不語，湯島天滿宮的神主率先發話，指了指投影儀畫面上的黑魚。

    湯島天滿宮位於文京區，靠近東大；供奉的是‘菅原道真公’，這位是歷史上以學問聞名的大臣。每當園內在‘湯島白梅’開放的時候，都會有許多希望考試合格的應考生、以及賞花者來到此處。

    據說只要觸摸宮內的銅牛，便能獲得‘文氣’加持——那油光水滑的銅牛，就是無數大學生留下的痕跡。

    作爲供奉‘學問之神’的神社，這名‘神主’自然也是滿腹經綸，見多識廣。

    “上古傳言，四國依一巨鮎支撐，鮎魚不喜，尾動，則地震。”

    “...1855年東京發生6.9級地震前，筱崎在釣魚時發現，平常少見的鮎魚大量出現而預報了地震；1923年東京發生8.3級地震前，也出現了大量鮎魚羣的異常遷移。”

    引經據典，古今結合一番，這位神主越發肯定了自己的觀點。

    “諸位請看，此魚妖...超凡生物體扁口闊，長鬚圓鰭...正是鮎魚之姿。”

    “原來如此，”

    聞言，竹雅總監若有所思。

    鮎魚能夠預測地震，這個傳說在島國頗爲流行。結合這只超凡生物表現出來的能力，也很符合湯島天滿宮‘神主’的判斷。

    “阿彌陀佛，依貧僧觀之，此火焰骷髏，乃是‘業原火’作祟。”

    淺草寺的主持低宣佛號之後，也開口加入討論。

    “業原火者，乃是生前於寺偷盜燈油之人，死後受到佛的懲罰，所化作之鬼火。”

    “根據現場調查，此妖生於‘天然氣’泄露，正合業原火天性。”

    古老的民間志怪傳說中，業原火是偷盜燈油而生。

    現在，變爲吸收‘天然氣’爲妖...

    這合理嗎？當然河裏！

    幾位大師你一言我一語，讓竹雅總監微微點頭。

    不愧是專家，還有幾把刷子的。那麼：

    “諸位可有退治之法？”

    啊這...

    聽到這個問題，幾位神官、高僧紛紛閉嘴不語。

    如果他們真有超凡入聖的力量...又怎會被一句傳喚，就乖乖來這警視廳？

    說到底，他們也僅僅只是‘普通人’。雖說平日裏能結交幾個頗有地位的‘善信’，但到了要亮出真功夫的時候，也免不了當場坐蠟。

    “是我失言了，”

    一看這些‘專家’的臉色，竹雅總監就知道他們沒有超凡之力。

    “竹雅先生，”

    眼看衆人都無話可說，明治神宮的宮司緩緩開口。

    “此次‘荒川區町屋事件’，除了造成破壞的‘地震鮎’和‘業原火’外，這位——”

    這位老神官擡起手，指向屏幕上那個被水流環繞的身影。

    “可是你們警視廳的人？”

    “不是，”

    竹雅總監搖了搖頭，如果警視廳真擁有超凡力量，他又何須將這些‘專家’聚攏而來，寄希望於其中擁有‘真本事’的存在。

    “那，爲何不嘗試招募這位‘雨女’呢？”

    老神官順勢提出自己的主意，

    “手持雨傘，操控水流...這便是‘雨女’了。”

    “與地震鮎以及業原火不同，‘雨女’是可以交流的：這位女警的呵令，就讓對方略微停頓過腳步。”

    當然，對方無視了槍械的威脅直接離開；但這已經說明，對方的確存在交流的可能。

    而且對方沒有當場殺人，不論是因爲‘雨女’不殺女性，還是其他原因...

    都足夠讓警視廳去嘗試接觸。

    “我也想，但...”

    “諸位可有定位、尋蹤的手段？”

    面對這個問題，‘大師’自然繼續紛紛搖頭。

    你警視廳那麼多攝像頭，卻跑來問我們...這不是爲難人嘛！

    “這正是最麻煩的地方，”

    竹雅總監雙手一攤，也是頗爲無奈。

    “對方每次出現，都伴隨着濃霧，警方也難以掌握其行蹤。”

    說起來，其實警方手中還是有‘超凡生物’的：那只谷村渡留下來的柴犬。

    每天好吃好喝，在訓練師的指揮下，進行各種高強度的鍛鍊。

    力量、速度、反應等都在不斷穩定提升，彷彿不存在‘瓶頸’這種東西。

    這完全顛覆了生物學家的常識，讓那些諾貝爾獎獲得者廢寢忘食的研究，試圖找出對方身上‘妖力’的來源。

    “那...請恕我等無能。”

    於‘專家’的交流告一段落，竹雅總監轉過頭來，看向成熟的女警騰聖子。

    “騰巡查部長，鑑於此次事件的特殊性，以及你做出的貢獻。警視廳決定提升伱爲警部補，同時加入新成立的‘特殊作戰第四小組’，你可有異議？”

    “沒有，總監！”

    一直充當背景板的騰聖子行禮領命，

    事實上，她很明白，自己根本就沒有拒絕的權力！

    在這間辦公室中聽到，看到的一切，早已經超出了她的常識，用腳指頭想都知道，如果拒絕，那麼等待她唯有監禁。

    “總監，如果加入...我能接觸到超凡力量嗎？”

    面對這名剛剛升職，就急不可耐的部下，竹雅總監推了推眼鏡，平光鏡片反射出一片白光。

    “會的。”

    ————

    中野區，

    “這裏就是渚同學家？”

    走下漆黑的豪車，班長奈緒擡手擋住嘴，然而驚訝語氣卻掩飾不住。

    眼前是一座古典的和式莊園：充滿了‘歷史’氣息的木質圍牆延伸向左右出幾十米，正門上掛着龍飛鳳舞的‘渚園’牌匾，滿是時間留下的痕跡...

    這樣一座古典莊園出現在‘鄉下’，還能勉強解釋。

    但，這裏可是東京！

    先不說這座古香古色的莊園內部如何，僅僅是這佔地面積就足夠嚇死人。

    如果推平了，不知道能建幾棟大樓？這要讓那些住在‘膠囊公寓’中的人看到，那就真的可以用那句話來形容：廁所都比自己整個家大！

    “是一葉的朋友嗎？”

    溫柔的聲音響起，一位容貌端莊的女性從側門走出。

    如果光看外貌，這名女性給人的第一印象像是二十多；但溫柔成熟的氣質，卻讓又人感覺應該是三十多；然而實際上，她已經是四十多的中年人。

    “歡迎你們到寒舍做客。”

    對付盈盈行禮，優雅而又靜謐。

    “這是我的母親，”

    隨着渚一葉擡手介紹，春日悠等人紛紛還禮。

    “阿姨好，”X4

    “不用客氣，進來吧。”

    渚夫人微笑着邀請衆人入內，但是春日悠注意到，天女目瑛面對這位夫人眼神躲閃，不敢與其對視。

    “這裏是一葉的房間，不用顧忌太多，就當是自己家。”

    穿過滿是花卉的中庭，渚夫人帶領衆人來到‘一片’建築前。

    “一葉，招待好同學們。”

    “我就不打擾了。”

    說完，完全看不出歲月痕跡的夫人轉身離開。

    “渚同學的媽媽，好溫柔。”

    推了推眼鏡，班長奈緒眼中閃過一絲羨慕。

    “嗯？”

    “媽媽不都是這個樣子嗎？”

    對於大小姐‘呆萌’的反問，在場的其他人都紛紛無語。

    一點都不！

    班長奈緒家的父母，已經冷戰了十多年。

    春日家的兩位，長年忙於工作，最近抽出時間去旅遊，結果...

    至於獨自住在神社的天女目瑛，春日悠注意到她的目光，正偷偷打量離去的渚夫人，眼中全是羨慕。

    “幾位，請進。”

    拉開房間的木門，露出了一間...擺滿了樂曲、牆上掛着各種型號小提琴的寬闊房間。

    “這裏是我練習小提琴的地方，會不會有些狹小？”

    “不不不，”

    面對某個沒有常識的大小姐，春日悠擺了擺手。

    “這已經比我們家佔地面積都大。”

    “這裏不是臥室嗎？”

    “哦，睡覺的地方在書房後面。”

    聽到大小姐理所當然的回答，連班長奈緒都忍不住再次推了推眼鏡。

    人和人之間的差距，真的是比人和狗之間的差距還大！這讓一向品學兼優的依媛奈緒，忍不住內心嘆氣。

    她對自己有很清晰的認識，等畢業之後，只要公務員Ⅱ類考試合格就算成功。努力一輩子的工資，雖然也許只能買下間公寓，但如果是和悠的話...

    偷偷看向春日悠，卻迎上春日穹冰冷的目光。

    在對方冷哼聲中，班長尷尬的歪過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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