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沙中魚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藍鯊不吃魚字數:2324更新時間:24/06/26 14:09:13
    詹士羣沒想着拉上晏旭就跑。

    此前,他已經向門房報過自己的來歷和身份。

    所以,他現在就只能乖乖地等着,等着承受來自喬府的“暴風驟雨”。

    ……

    而喬府之內。

    喬老太爺,喬蓯,正在書房內揮毫作畫。

    漫無邊際、一望無垠的大漠上,似起了輕霧一般,將天邊斜墜的晚日,都彷彿蒙上了輕紗,使得光線無力、殘殘淡淡。

    沙中,一條魚,探出了個扁圓的腦袋。

    整幅畫面昏昏黃黃,迷迷濛濛,唯有這顆黑色的魚腦袋,清晰透亮。

    喬蓯收起筆,重新蘸墨,準備爲此畫題字。

    就聽到門房來報。“老太爺,府門外有一個峽省學館的館長,帶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子,想要求見老太爺。”

    喬蓯的鬍鬚飄了飄,正處於沉悶心緒中的他,火氣起了來。

    “讓他們滾!”

    峽省的官員,才捅咕過他家長子喬漣溧,去咕蛹了一下陛下,已經盡了能盡的、無論是私交情份、還是官員本份。這怎麼還沒完沒了了?

    還找到他頭上來了?不知道他早已致仕,兩耳再不聞窗外事了嗎?

    十幾年了,天塌下來,他也沒再伸過手,不知道嗎?!

    “老太爺,那孩子呈上了兩副畫紙……”門房依舊在通報。

    “叫他們滾沒聽到嗎?!”

    喬蓯重重將毛筆砸進筆洗裏,濺起水花點點。

    怎麼現在除了官員不聽話、孩子們不聽話、就連個門房都這麼碎碎叨叨了?

    是不是自己老了,再沒了威力,不再被他們放在眼裏了?!

    門房沒再出聲,似乎是走了。

    喬蓯才雙手扶着老腰,在屋裏來回踱步,散氣。

    然後就見……

    門縫底裏,塞進兩頁紙來。

    喬蓯怒不可遏,抄起紙就要開撕。

    可雙手抄住紙邊的那一剎那,他的動作猛然頓住。

    “回來!”

    他一把拉開門,衝那正跑遠了的門房喊:“去喊你們大少爺迎客、迎那孩子!”

    門房沒聽見,還在小碎步跑着。

    喬蓯一腳踹在門邊護院的腿上,“快,快去追他,將我的話告訴他!”

    護院被踹得冤枉,心裏腹誹老太爺一句,踉蹌了一步就趕緊去追。

    喬蓯抻長脖子,直瞧見門房被追上後,才低下頭,拿着畫紙進屋,攤在書桌上,一遍遍用手指、輕輕捋着側邊被撕壞的那一條裂縫。

    ……

    喬府大門外。

    糾結不已的詹士羣,還在腦中瘋狂地天人交戰中。

    就聽見門房朝這邊急匆匆跑來的腳步聲、和近乎歇斯底里的吆喝聲。

    “開門、敞開大門!”

    詹士羣:“……”

    他做好了會等很久的準備,或者只等十幾息就會捱打的準備,就是沒想到等來個稍快的時間、還是大開中門!

    他忍不住扭頭看了看鎮靜無比的晏旭,再歪抻了脖子朝緩緩開啓的大門裏瞧。

    嘴裏小聲嘟囔:“打我倆還用得着出動那麼多人嗎?”

    要多到需得敞開大門才夠出得來嗎?

    要不要這麼誇張?他倆又不會跑。

    詹士羣又怕又撐着、胡思亂想中,就又被晏旭給扯了扯衣角。

    “真是小屁孩,扯什麼扯?!”

    詹士羣頭也沒回就拍開晏旭的手,想了想又安慰道:“別怕,有老夫在。”

    這是孩子也被嚇怕了吧?是吧是吧?

    卻聽孩子小聲提醒:“您往上走走,有主人家出來了。”

    詹士羣愕然擡頭。

    就見喬府中門大敞,內裏一位中年儒雅男子,正快步而來。

    正是喬漣溧!

    喬漣溧是吏部右侍郎,從三品。詹士羣嚇一跳,連忙快步迎上石階,隔着喬府深深的門洞,就拱手作揖。

    “峽省學館館長詹士羣,見過右侍郎大人。”

    喬漣溧回拱了拱手,穿過門洞,走到二人近前,眼神在他倆面上來回梭巡了一眼,出聲問道:“那兩頁畫紙是誰畫的?”

    詹士羣聽問,只感覺自己的老心臟很不規則地亂跳了一下。

    這是興師問罪來了嗎?

    他攥了攥手指,腳尖微微挪了挪,身體略略偏了偏,努力想遮擋住晏旭。還想承認是自己畫的。

    就聽晏旭已經出聲回答:“是晚生晏旭所作。”

    詹士羣:“……”

    他好想回身就給這孩子腦袋一個大巴掌。

    這兒有長輩們在呢、有長輩們出頭呢,輪得着你個小屁孩兒冒出來拔尖起強撐場子嗎?!

    瓜娃子!!

    詹士羣在肚子裏瘋狂罵晏旭。

    卻見喬漣溧已側身而站,擡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家父要見你,請隨我來。”

    沒用官稱、沒用自稱,就用了我字,表示了對晏旭的親和與尊重。

    尊重!!!

    詹士羣腦子裏就是“嗡”地一聲。一萬個稻草人在意識海里奔來跑去,每一的頭上都頂着個大大的問號。

    見了鬼都沒有這麼誇張!

    更誇張的是:喬漣溧連多看自己一眼都沒有!

    詹士羣在這一瞬間都懷疑:自己的官職是不是和晏旭掉了個個兒了。

    還是喬漣溧聽錯了、搞錯了?

    可就算是自己,也值不當喬漣溧如此禮遇啊。

    對,就是禮遇!爲什麼喬漣溧……不,不是,是喬老太爺會給一個小屁孩兒大開中門、長子親迎的禮遇?!!

    詹士羣只覺這個世界變得無比顛倒與陌生。

    直到被晏旭拽着往前走,他才猛醒。

    看了看喬漣溧,再看了看晏旭,再看了看自己,再看了看喬漣溧……

    人家說的可是只請晏旭。

    只請晏旭!!!

    詹士羣一時都不知是該先震驚前者、還是該站住腳、還是借下晏旭的光進這個大門了。

    沒等他想明白,就被晏旭扯着往前走了。

    直到真的見到喬老太爺在書房中站着,貌似就是在等候他倆的到來……

    詹士羣徹底震驚了!

    這得有多看重晏旭?憑什麼啊?!可他不敢問。

    只敢狠狠咬了一口腮內的肉,強迫自己回過魂兒,手忙腳亂朝喬老太爺見禮。

    喬老太爺,喬蓯,雙手拄着柺杖,瞟了眼詹士羣,就看向長子側邊示意、也正在向自己行禮的黃膚小少年。

    聽清對方介紹後,眼皮微沉,目光銳利、語氣咄咄逼人:“你從哪裏見過那兩種植物?!”

    詹士羣的手指微抽了一下,有點兒怕怕。

    眼珠卻往晏旭那兒瞟,嘴巴半張着,生怕這孩子會說出什麼不合適的話得罪了喬老太爺,隨時準備着救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