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探監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藍鯊不吃魚字數:2650更新時間:24/06/26 14:09:13
    此次科舉舞弊之事,陛下已經蓋章定論,就連爲之聲討的致仕老臣,都已被捉拿下獄。

    要想管,實在於手取紅炭無異。若不管…….

    而只喜歡在自己腦中盤算的趙鴻建,在思忖良久後、在外面女刺客的慘叫之聲都已幾不可聞之時,終於下了令。

    “別打了。她既不說,你們便全力去尋找那位寫文的高才。另外,多留意太子那邊。”

    太子有勢、老二有兵、老四有財。那誰又不想再有點兒別人有的東西呢?

    比如:太子或者是誰,會不會也想從鄉試舞弊的事件中,撈點兒讀書人的崇拜和聲望呢?

    趙鴻建不懼別人,只想看太子的反應。

    北方與南方不同。南方四季如春,不容易讓人輕易地區分出四季有別。

    而北方十月的季節,已經開始展露出冰寒的獠牙。樹葉枯敗,隨風飄落,露出斑駁的黃,在提醒着人們應對寒冬。

    晏旭將又一筆帳,記在了賬冊中,就是置辦這兩座院宅所耗。

    如以往的一樣,他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因學識帶來的榮耀等等,卻不會心安理得的接受銀錢之類。

    因爲前者是他付出心血努力得來,接得坦然。

    後者有一點點不勞而獲之感,所以得記着、得還。

    可看看自己的錢袋……

    嗯,現在不但還不起,還得再付出一大筆。

    他添加了一件外袍,咳嗽着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他的病,最怕寒冷。

    衛三從屋頂上一躍而下。“晏少爺,您去哪?”

    衛三至衛十,一直就呆在京城西南侯府裏,負責看守此處舊宅,也負責打聽朝廷動向,或是與人走動交際。

    以保證西南那邊,不會耳目閉塞。

    趙北晴買下宅院後,就讓衛一通知了他們。

    衛三和衛四,被調來暫時保護晏旭。

    晏旭也通過他倆,對京城裏的“人物”那些,瞭解到不少。

    不過,對於衛三突然跳出來,晏旭還有點兒不習慣,警惕了一下下,而後想起來這人是誰,遂抱拳,回笑:“去探監。”

    既然擺脫不掉保護,也確實需要保護,那不如就坦誠直言。

    衛三什麼也沒說,只抱了刀,往晏旭背後站了站。

    晏旭往前走,留意到他一直在三尺之內跟着自己,便出聲道:“以後你們不用再爬到屋頂上。天很冷了,進屋有牀有塌、有吃有喝,能少受點罪就少受點兒。”

    他不是什麼大人物,也不會輕易受到誰的寅夜暗襲,用不着高高低低都有人日夜守着。

    衛三沒出聲。

    晏旭卻明白,這就是答應了的意思。

    他腳步邁大,加快速度出門,沒有騎馬。

    先是去到銀號,將銀票換成一碇碇一兩或五兩的銀碇子,然後去酒樓買了飯菜,拎着食盒,還買了厚實的被褥、點好的小手爐等讓衛三帶着。

    最後,去往大理寺關押人犯之處。

    這大景朝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已顯層層腐敗的“蟲眼”,這種時候,也成了晏旭的“銀子通道”。

    用銀子開路,暢通無阻地來到地牢,見到了童夫子和沈院長。

    地牢因陰暗潮溼,分爲天、人、地三種字號。

    天字號用來關押皇親國戚,人字號是用來關押官員等有身份之人,地字號自然就是黎庶。

    相應的,條件也各不相同。

    但童夫子和沈院長雖然處於人字號,卻因着白日裏受了大罪,還沒人爲他倆清洗,一身髒亂不堪、臭不可聞。

    晏旭只能通過鬍鬚認人。

    不過,他仍然先喊的是童夫子。

    “童夫子,是我,我是晏旭,我來看你了。”

    一直都有點兒莽撞、老頑童般的童望烈,正背對着牢門,躺在只有一塊木板的牀上,蜷縮着一動不動。

    聽到這聲音,才有了反應。

    沒有如晏旭想象中那樣一蹦而起、一衝而就。

    而是撐着木板,慢慢坐起,慢慢轉過了身來。

    顯見得:白日裏給予其的、無論是精神還是肉體上的打擊,都讓這位老人有些難以承受。

    晏旭的眼淚,在這一瞬間,幾乎奪眶而出。

    又在下一個瞬間,被罵得縮了回去。

    “你個臭小子,你怎麼會來京城?就你那破身板,咋沒死在半道兒上?怎麼的,你來了能有用?還是就來看老夫這副狼狽出糗的樣子?”

    “現在看到了,你可以滾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就瞎花銀子瞎跑了來,你很有錢嗎?還欠老夫好幾百幅畫、畫好了嗎你就瞎跑?!”

    童夫子的聲音,帶着沙啞、帶着勉強,卻仍是一溜兒的順暢,罵得很……

    晏旭按了按眼睛,揖手行禮:“學生正是來請教回去之法。”

    你讓我回去,我想帶你一起回去,你是不是就得告訴我:我要怎麼樣才能救你們出去?

    晏旭沒打算跟童夫子說出自己正在做的危險之事。

    “沒有!”

    還是被童夫子給拒絕了。

    童夫子拒絕完,又嘟囔:“小屁孩子能想着摸進來看老夫一眼,已經足夠。回去吧,這裏不是什麼好地方。”

    晏旭從中聽出了濃濃的關切之意。

    這個京城,混水泥沼,童夫子沒有擔心自己,反而來擔心他會不會也衝動去闖下什麼禍事。

    晏旭心道:已經在闖了。

    面上卻是微笑。

    他蹲下身,打開食盒,讓香味瞬間瀰漫在這污臭不堪的昏暗牢房內。

    他還用手扇,將香味兒往裏扇。

    再掏出手爐,穿過鐵柵欄遞進去。

    然後去到隔壁牢室,認真揖手行禮:“請沈院長用食、暖手。”

    說着,將另一個食盒打開,端出內裏的菜餚與湯粥,一盤盤、一份份,隔着柵欄遞進去。

    手爐和被褥,就讓衛三塞進去。

    沒再多說,就走回童夫子那邊。

    童夫子也不知是爲了想讓他趕緊走,還是被餓饞了、冷痛了,反正已經挪了過來,不顧形象地連筷子都沒用,直接用手抓着開吃。

    晏旭將帶來的東西都努力塞進去,然後,眼角餘光就看見。

    更老邁、身體更差、承受更多的沈院長,整理了下髒亂不堪的衣袍,順了順亂七八糟、糾結成團的長長白鬚,穩穩當當、一步步走到牢門口,盤膝坐下,拿起筷子、認真吃喝。

    晏旭腦中忽而閃過一句話:君子如玉當如是。

    包括童夫子,也是。

    與相貌、風度、外在無關。

    而是就有這樣的人,無論處於什麼樣的環境、艱難,都能保持如玉的品格、君子的氣度,代表着堅韌不摧的意志和毅力。

    晏旭忍不住,後退一步,再認真衝這二位老人家,端端正正、各施一禮。

    總有這樣的人,爲國朝撐起屋樑,遮庇着一代又一代新生輩們有機會茁壯成長。

    哪怕他們自己已經老邁、已經傷痕累累,卻從無改變和放棄。

    當值一重!

    童夫子撇他一眼,滿嘴的食物中,擠出三個字:“小酸腐。”

    眼中,卻掠過暖色。

    沈院長則擡眼,輕輕朝他頷了頷首。

    待口中食物嚥下後,面無表情出聲道:“晏旭,你出去後辦兩件事。一是替老夫阻止那些學子再來替擋;二是儘量想辦法,將請勢擴大。”

    已有不少書子請求在宮門之外,但不夠、還不夠,還需要更多、甚至是朝臣們的參與,才能迫使陛下改變心意。

    童夫子聞言,用力點頭,再含糊着補了句:“你去找詹士羣,讓他帶着沙漠圖鑑,去找喬漣溧的父親。”

    晏旭斂下雙目,心下沉沉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