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姨娘,請不要逼我親自動手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望春華秋實字數:2618更新時間:24/06/26 14:07:09
    “爹爹,爹爹……”

    何禹廷被自己的管家何祿爲與武師阿三合謀殺害,最終在自己兒子凌雲的懷裏離世。

    凌雲覺得自己的臂彎驀的沉了下去,不由心靈震顫,抱着父親連連呼喚。

    沒有迴應。

    幽深孤寂的夜晚,那顆晦澀的星星黯然消失,彷彿是世間宣告着某個生命的離去。

    “世事漫流隨水,算來一夢浮生。”

    凝望父親過往之事,一世繁華,其間兜兜轉轉,而終以落寞收場,原來只是一場浮生若夢。

    凌雲以爲自己在經歷了諸多的生死離別之後,不會再有什麼事情撼動他那結了一層冰痂的內心;可是他又錯了。

    當他意識到父親確確實實離開了,他的心臟彷彿被尖刀剜成了千塊萬塊,每一塊都在被銷蝕,被刺穿;他跪俯在地上緊緊抱着父親一點點冷卻下去的遺體,不受控制地慟哭起來。

    從來沒有哭得如此悽慘,眼淚亦不知落得如此洶涌。

    練南春默默站在一旁,見凌雲沉浸在悲痛之中久久不能自拔,遂上前提醒道:“志超,時候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

    非常時期必須要非常對待,雖然心情悲慟,可凌雲還是很理智的,他知道自己不能太過兒女情長了。

    他輕輕放下何禹廷的遺體,拭了拭眼淚站起身。

    這時,被壓抑在心底的仇恨像起伏的波濤一樣涌了上來,他倏的轉過臉,目光如利劍,冷冷定格在了蜷縮在牆角、渾身瑟瑟發抖的於氏身上。

    他提着長劍,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

    於氏本來便已心驚擔顫,此時見凌雲神色凜然、滿臉殺氣地走到她面前,更是慌得六神無主,“撲通”一下跪倒在地,連聲道:“大公子,您……您高擡貴手,饒了我吧,其實這事怨不得我啊,我只是被他們矇蔽了……”

    凌雲鼻子一哼,冷冷道:“姨娘,您是長輩,卻跪我一個晚輩——不知這禮數又該怎麼論啊?”

    於氏訕訕道:“大公子真會取笑,我……我只是伺候侯爺的侍妾……”

    “你總算還知道自己的身份。”凌雲下意識地攥緊了握着長劍的虎口,用力到指尖發白,幾乎是一字一頓道:“那我問你,你既然是伺候侯爺的侍妾,卻爲何不守婦道,背叛侯爺、做出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來?”

    深深的羞愧讓於氏無地自容,不由沮喪地垂下頭去;半晌她才回過神,咬着牙道:“這都是你父親他逼我的!他對我全無半點真情實意,在他眼裏,我只是個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偶,我恨他……”

    “你別說了!”凌雲嘴角劃過猶如刀鋒一般的鋒銳弧線,厲聲喝止。

    他眯起雙眸,戾氣橫生,彷彿下一刻就要將眼前的人吞噬,“不錯,這麼多年來,侯爺或許有一些對不起你的地方,你也有很多說不出的委屈,可是你卻不該與人勾搭成奸、並且因此而害死了他!仁義廉恥難道在你的心中就沒有一點概念嗎?

    “現在,擺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條路——”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聲音冷如淬冰道:“用這把劍自行了斷吧!”

    說罷腳尖一勾,一式輕靈的“波捲雲飛”,把何祿爲方纔墜地的長劍捲起,如匹練般飛出,不偏不倚,正正跌落在於氏面前。

    那把長劍通體漆黑如墨,鋒利非常,在忽明忽暗搖曳着的燭光下泛着森冷嗜血的光,就像一條毒蛇,猙獰地張大了嘴巴,等待着獵物自投羅網。

    “不,不,”於氏面色如土,連連後退道:“大公子,你……你不能這樣對我……怎麼說,我也是麒兒的生母;而且麒兒臨死前,你也曾經答應過他,替他好好照顧我的……現在你卻逼着我去死,你於心何忍?……”

    凌雲眼神裏的憤怒恨不得將面前的人剝皮泄憤,切齒道:“憑你也有臉提起麒兒!……不錯,我是答應過他,替他好好照顧你,可是,你又是怎麼做的呢?那一次你在我的茶裏下毒,想要害死我,我原諒了你——

    “平心而論,當時我是真的想給你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沒想到你卻執迷不悟,不知悔改,這次又勾結奸人謀害了我的父親!……”

    他用力繃住脣角,強忍住就要流下來的淚,濁聲道:“我現在是真的後悔,後悔當時爲什麼沒有殺了你!如果當時你死了,也許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發生了……”

    於氏的眼淚一顆顆滑落,悉數跌落在浴滿了淋漓血色的冷硬的地板上;她雙手捂着臉,失聲痛哭起來,“大公子,我錯了……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姨娘,”凌雲微微仰了仰頭,閉着眼睛平復着內心的洶涌和掙扎,“素來我都敬你是個長輩,對你一忍再忍。我可以容忍你對我的冷嘲熱諷,打擊排斥;我也可以容忍你受人挑唆,暗中謀害於我;可是現在,你與奸人勾結,狼狽爲奸,害死了我的父親,卻是我萬萬不能容忍的!”

    說着他驀的睜開眼,猩紅的眸子裏滿是殺氣,“而且方纔我也說過,我給過你機會的,如今卻是你自尋死路,怨不得誰!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姨娘,請不要逼我親自動手——”

    凌雲言語如刀,刀刀見血,直刺得於氏五臟六腑都血淋淋的一片,疼痛難忍。

    她渾身劇烈地瑟索着,心裏充斥着說不出的絕望與悲哀;呆呆望着地上那把吐着凜凜寒光的寶劍,她顫抖着手一寸寸探了過去,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艱難地撿了起來,彷彿那把置人於死地的利刃挾着千鈞之重。

    她慢慢把它舉到了面前,失神地凝望着,忽然淒厲地笑了起來,笑聲直如一隻決死的夜梟,直令人心裏一陣陣的發冷。

    忽然她的笑聲戛然而止,身子瞬間僵硬,然後便慢慢地倒在了地上。

    那把寶劍已深深透入了她的前胸。鮮血淌了一地,就像是被揉碎的、殘敗的血色花瓣,鋪天蓋地地蔓延開來,直令人一陣陣作嘔。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凌雲面無表情地瞅着那個自己作死的婦人在他面前自盡而亡,輕輕嘆了一聲,轉過身去。

    夜色昏暗,外面的景物模糊難辨。凋零的枯枝在夜風的肆虐下瘋狂地搖曳着,發出陣陣撕心裂肺的呼嘯聲,遙遙望去,猶如瘋狂猙獰的野獸,令人毛骨悚然。

    這時,一旁的練南春忽然明眸一閃,衝着門口沉聲喝道:“誰在外面?”

    只聽門輕輕響了一下,一名侍女裝束的女子不慌不忙走了進來,衝着凌雲與練南春躬身施禮道:“奴婢煙翠見過大公子,練姑娘。”

    凌雲擡眼望了一眼這女子,只見她身着淡藍色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眉清目秀,婷婷玉立,透着一股天然雕飾的自然清新的氣質,雅緻溫婉,觀之親切,覺得有些眼熟,遂重複了一句,“煙翠?”

    那女子目光微微一凝,幽幽瞥向他道:“大公子真是貴人多忘事,煙翠原是公主身邊的貼身侍女。”

    經此提醒,凌雲想起來了,常青公主身邊的兩個侍女:煙翠、碧雲。

    插一句言,服侍常青公主左右的另一名貼身侍女碧雲如今沒在府裏。因爲前些日子李瑞允下令查抄晉陵王府,浣玉郡主聞訊逃離,爲了方便照顧郡主,她便隨了郡主一起離開侯爺府了。

    當然,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凌雲並不知道。

    言歸正傳。此時凌雲望着她,因烏及屋,又一次想到了爲了自己而慘烈自戕的母親常青公主,心裏不由一陣黯然。

    他沉靜了一下有些紊亂的心緒,問道:“煙翠,我母親的靈堂在哪裏,帶我過去。”

    煙翠眼眸溼潤,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凌雲忽然又想起一事,“對了,天賜現在哪裏,先抱他過來。”

    “公子稍等。”煙翠低首垂眸,恭恭瑾瑾應了一聲,然後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