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葛氏承認小公子是她親手殺的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望春華秋實字數:3022更新時間:24/06/26 14:07:09
凌雲手持龍鳳玉符,一路上暢通無阻,與楊振等人帶着杜正海出了京城數十裏,在一片桑林旁停下了。
望着深秋蕭索悽清的景色,凌雲忽然想起了四年前,那時也是深秋,也是在這個地方,他奉命護送杜正海經過這裏;當時的場景依然歷歷在目,如在昨天……
如今想着往事,彷彿像一場夢似的,凌雲心裏不由一陣悵然。他回過臉,望着杜正海道:“就到這裏吧。杜兄,你好自爲之罷,我們該回去覆命了。”
杜正海眸色冷如冰霜,死死盯着凌雲道:“凌雲,告訴我,方纔爲什麼要幫着何禹廷?”
凌雲的心痛苦地抽搐了一下,一時呆住。
杜正海恨恨道:“你明明知道那個狗賊卑鄙齷齪,害得我家破人亡;你明明知道我與他仇深似海,不共戴天——我做夢都想殺了他,可你爲什麼要幫着他?要不是你,我早就殺了他了,凌雲,都是你壞了我的事!說啊,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楊振見杜正海對凌雲那副兇巴巴的樣子,不由大怒:“杜正海,你大膽,竟敢這樣對凌統領說話!你……”
凌雲擡手攔住了楊振,他目光寒涼地望着杜正海,聲線低沉道:“這件事現在我不想做過多的解釋,以後你會明白的。杜兄,聽我一言,馬上離開這裏,再也不要回來了!”
杜正海赤紅的眸子裏佈滿了血絲,怒聲道:“不要叫我杜兄,你不配!哼,想想過去,我真是太天真了,居然把你當成朋友;其實我早就應該明白,天下烏鴉一般黑,你跟官場上那些狗苟營生的勢利小人沒什麼區別!”
楊振氣得濃眉一豎,方要發作,已被凌雲擡手止住。
他苦笑一聲,木然道:“隨你怎麼說好了。不過,我提醒你一句,杜正海,你的命是這麼多人好不容易才救出來的,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啊——爲了你自己,也爲了你母親。”
說罷,凌雲面無表情地轉過臉,對着楊振等人道:“咱們回去吧。”調轉馬頭,徑自而去,只留下一個冷清孤寂的背影……
凌雲、楊振等人回到刑部大堂,向呂文正覆命。
得知杜正海安全離開了京城,葛氏長長地出了口氣。
何禹廷道:“葛氏,你的兒子已經安全離開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我的麟兒現在何處了吧?”
葛氏輕輕嘆了口氣道,“好的,駙馬爺,就讓賤婦告訴你事情的始末罷。”
“二十四年前的那一天——四月十九,我記得很清楚,我帶着小公子來到京城外面的榆林地帶,在一片灌木叢旁停下了。
“當時,小公子好奇地問我,‘奶媽,咱們到這兒來幹什麼,奶媽是想跟麟兒玩藏貓貓嗎?’ 我說,‘是啊,麟兒。不過今天的藏貓貓跟以前不一樣,咱們先玩個遊戲好不好,你是好人,我是壞人,你躲起來,我來抓你,如果讓壞人捉到好人了,壞人就殺死好人,好不好?’
“小公子天真地問,‘爲什麼壞人抓到好人了,就要把他殺死啊?’ 我說,‘因爲他是壞人啊!麟兒,你說這個遊戲一定很好玩,是不是?’ 小公子高興地直拍手。
“ 於是我便跟他在林子裏玩起了這個遊戲。後來,我真的抓到了他,我便跟他說,‘麟兒,壞人抓到好人就要殺死他了,是不是?現在我可要動手了!’
“小公子問,‘那好人一定會向壞人求饒是不是?’ 我惡狠狠地說,‘求饒也不行!’ 取出一條事先準備好的汗巾子,猛地套在了小公子的脖子上……”
何禹廷臉色慘白道:“你……你真的殺死了他?”
葛氏道:“是啊,我用汗巾子勒住小公子的脖子,手上一點點用力;看到小公子在我的手上拼命掙扎,聲嘶力竭地哭喊,求饒,跟我說,‘奶媽,不要,不要跟麟兒玩藏貓貓了,麟兒一定聽話,一定乖……’我只覺得痛快極了。
“後來,見小公子的氣息越來越弱,直到最後沒了聲音,我才鬆開了手。望着躺在地上的小公子,我的眼淚不覺也流了下來……” 葛氏說到最後已是聲嘶力竭,淚流滿面了。
聽着葛氏對二十年四前那段不堪回首的慘痛往事的回憶,凌雲只覺得渾身冰涼,彷彿掉進了冰窟窿。
他一直都是人們心中仰爲觀止的英雄豪傑,他也曾經自詡能力超強,內心強大;可是如今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他才知道自己是如此脆弱,脆弱得不堪一擊。
其實在這個世上,根本沒有永遠強大的人,只有一時強大的人——就像是二十四年前的他。
因爲當時他還太小,即使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婦人面前,也是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的。
那次的慘痛經歷對他來說幾乎就是致命的;而且他的命運也因此而發生了天差地別的改變。
試想,一個脆弱無助的孩子在那麼小的年紀,便經歷了那麼沉重的驚嚇與打擊,還因此而差點喪命,其幼小稚嫩的心靈又怎麼能承受的了?於是,在種種原因促成之下,他對三歲之前的事情竟然完全失憶了。
但現在聽着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再由葛氏口中一點點地重新揭露出來,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裏一陣陣翻江倒海般的難受,就像是一直不敢碰觸的傷疤忽然被硬生生撕裂開了一般,鑽心徹骨地疼痛着。
神思恍惚間,他又想起了四年前,自己因故找呂大人而第一次去侯爺府;一路行來,望着沿途的房屋院落,亭臺樓閣,竟然似曾相識,甚至是倍感熟稔。
當時曾爲此而困惑不解,現在他終於明白了。
在那一瞬間,他原本懵懂混沌的腦子裏,忽然間便如打開了一扇天窗似的豁然開朗了。
三歲之前的那些記憶,一股腦兒如潮水般重新涌回到他的腦海裏面,一點一滴,皆歷歷在目,清晰可數。
此時,他終於把曾經丟失的記憶全都找回來了。
他輕輕籲了口氣,勉強回籠了一下自己那紛亂的思緒,茫然轉過臉來望着何禹廷與葛氏那決絕對峙的場面,他只覺的自己的心更痛了……
何禹廷又怎能體會的到凌雲那份痛楚的心情,他現在的心思全都在葛氏身上。
他橫眉怒目,指着葛氏咬牙切齒道:“你這個賤人,你殺了我的兒子,你殺了我的兒子……可是方纔你還說,你會告訴我、我兒子的去處的,原來你還是在騙我!”
葛氏道:“駙馬爺,我沒有騙你,我方纔只是說會告訴你小公子的下落,並沒有說小公子還活在這個世上啊!現在你已經知道了小公子的去處了,他的魂魄就在城外那片榆樹林裏,屍體恐怕是找不到了……”
何禹廷臉色鐵青,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好半晌,他才回過神來,衝着呂文正道:“呂大人,這個賤婦的話你可都聽到了;她喪心病狂,害死了我的兒子,你一定要爲我主持公道,殺了這賤婦,爲我兒子報仇雪恨!”
呂文正蹙起眉頭,攆須沉吟着,沒有說話。
這時凌雲忽然驚叫了一聲:“小心!……”
衆人還沒回過神來,便見眼前寒光一閃,葛氏驀地揮起手裏的那把短刃,像瘋了似的向着何禹廷的前胸刺去!
何禹廷一時驚得目瞪口呆,想要躲閃已來不及了。
情急之下,站在他身邊的凌雲來不及拔劍,只好右臂揚起,一式凌厲的“單掌開碑”,奮力推了何禹廷一把。
葛氏的短刃緊貼着何禹廷的衣際滑了過去,卻正正扎在了凌雲的身上!
多虧凌雲身手敏捷。他靈巧地一錯身子,利刃才沒有擊中要害部位,只是在右肋上劃了一道,一陣鑽心徹骨的疼痛,立時血流如柱。
葛氏眼見刺殺何禹廷不成,不由地心灰意冷,她慘笑一聲,反轉刀刃向着自己的前胸扎去!
凌雲駭然變色,失聲叫道:“杜夫人!……”強忍着劇烈的傷痛,施出一式“北風吹雪”,勉強探出右臂想去格擋她的刀刃。
可他的動作還是晚了一步,葛氏的刀刃雖然稍微偏了一些,但還是深深透入了她自己的左胸!
鮮血如噴泉般涌了出來,恍如一朵妖豔多姿的扶桑花似的,盡情綻放着,紅的刺眼,直令人觸目驚心。
葛氏慘痛地嘶叫一聲,身子如在秋風中凌亂的枯葉一般,簌簌瑟索着,最終不支軟塌塌地倒在了地上。
凌雲一個箭步衝上前,俯下身顫抖着手扶起了她的身軀,連聲叫道:“杜夫人!杜夫人!……”
葛氏此時臉色灰敗,瀕臨死亡的眸光裏透出的哀悽與無助,只令凌雲一陣陣地心冷神悽;從那個絕望的眼神裏,他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生無可戀。
葛氏嘴脣微微翕動着,似乎想要說什麼,卻終於沒有說出什麼來,便頭一歪,身子不動了。
凌雲顫抖着手探了探她的鼻息,似乎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微弱氣息在她那殘破不堪的身體內隱隱綽綽激盪着。
他緊繃的心絃不覺稍稍鬆弛了一些,急忙回轉身吩咐旁邊的侍衛道:“快去請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