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到底是誰要殺何成麒?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望春華秋實字數:4032更新時間:24/06/26 14:07:09
在凌雲跟隨呂大人微服私訪的這幾日,時值三年一度的科舉考試。十年寒窗,一心只求功名利祿的舉子們雲集京城,踊躍報名。
在趕考的舉子之中,除了人窮志不短的貧寒書生,也有許多達官貴人的子弟:如丁進之的次子丁繼英,何禹廷的兩個兒子何成麟、何成麒等。
考試揭曉之日,何成麟榮登榜首,考場奪魁;何成麒與丁繼英卻名落孫山。
丁繼英若無其事,並不在意;反正他父親丁進之榮居顯耀,他整日吃喝不愁,無拘無束,這樣逍遙自在的日子神仙難求,又何必去苦苦追求什麼功名利祿呢?
像他大哥丁繼武那樣,爲一身官仕所負累,爲無數的案牘所勞形,整日地忙於公務,又有什麼意思?
何成麒卻截然不同。按說,男子正出與庶出並不像女子那樣被看重,但對於何成麒來說,卻並非如此。
在何成麟認祖歸宗之前,常青公主整日地鬱鬱寡歡,愁眉不展;多年來一直對離散的兒子心心念念。
尤其是每次見到何成麒時,更是會觸景生情,勾起心底深處那無言的痛處來。
若是適逢節慶的日子,常青公主本來心情會略好一些,暫時忘卻了心中的愁事;可要是一見到何成麒,便會立馬觸動心中之痛,原本快樂的心情便如同沸騰的湯鑊中澆了一瓢涼水般,立時冷卻下去。
何禹廷瞅出了端倪,爲了討常青公主的歡心,便吩咐他每日早晚可以不必來請安;而且逢年過節只要常青公主在場,便要他迴避。
讓他永遠避着常青公主,讓他永遠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裏躲藏着,讓他活得沒有一點存在感。
何成麒感到了自己的多餘與卑微,他覺得自己根本不像是侯爺府的二公子。
何成麟認祖歸宗後,他本來以爲他可以過的好一點,豈料他卻陷入了另一種困境與尷尬之中。
常青公主,何禹廷……侯爺府裏所有的人都把何成麟捧在手心上,而何成麒又被冷落在那個偏僻的角落裏。
“爲什麼永遠沒有我的出頭之日?”他憤憤不平地問自己的親生母親於氏。
於氏流淚了。她與兒子本來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這一次的科舉考試上——如果何成麒能金榜題名,在名次上壓過何成麟,在朝中謀得一官半職,也許會有出頭之日的。
孰料他又落榜!而何成麟卻金榜題名,且被皇上欽點爲狀元郎;他覺得自己是徹底地失敗了。
他頹唐沮喪,借酒買醉。在何成麟狀元及第、闔府歡慶、大擺筵席時,他卻躲在自己的房裏不肯出來。
他怕再受到刺激。但爲什麼父親一點都不理解他,偏要派人叫他到客廳去敬酒呢?
雖然他在心裏有一百個不願意,不過最後他還是萬般無奈、不得不硬着頭皮去了。因爲父命難違。
一進客廳,他便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那些目光裏充滿了嘲諷與鄙視。
他只覺的無地自容。他勉強走到堂前,向何禹廷、常青公主見禮。
何禹廷一見何成麒,便有點生氣;又覺得大喜日子,不好當衆發脾氣責怪他來遲之罪,免得掃了大家的興致,只是輕輕地哼了一聲。
一旁的丁進之最會察言觀色,見狀忙道:“成麒,還不向你父母敬酒?”
這算是給了何成麒一個臺階下。
這時常青公主的兩個侍女煙翠、碧雲端過托盤,斟滿了酒。
何成麒恭恭敬敬地分別敬了何禹廷和常青公主一杯酒。
何禹廷又道:“再去敬你哥哥一杯吧!”
何成麒心驀地一抖。這真的要逼他在大庭廣衆之下丟人現眼了?
但情勢不容得他有任何的遲疑;此時何禹廷又催了他一遍,顯得很不耐煩了。
煙翠的托盤已經舉到他面前了。他只好屈服了。
他顫抖着手端起酒杯,慢慢地舉到了何成麟面前。
何成麟半開玩笑道:“怎麼,二弟,你就不說句恭祝我的話嗎?”
何成麒咬着牙,一字一頓道:“大哥,小弟祝你官運亨通,飛黃騰達!”
何成麟笑道:“謝謝,大哥借你吉言了!”
這時,何成麒忽然覺得一陣小風襲來,端着酒杯的手腕一陣刺痛,不由的手一抖,酒杯落地,摔得粉碎。
廳堂之上一片譁然。衆人見狀,皆是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何成麒亦是驚得手足無措。
常青公主的臉色立時變了。在這樣喜慶的日子,摔碎酒杯是很不吉利的。
何禹廷氣得也一時說不出話來。
何成麟卻很大度,笑眯眯道:“二弟,你今天這是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何成麒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房間,他覺得今天的事情真是窩囊極了。
於氏本來想安慰他一番,孰料他見到她更覺地憤恨,衝着她大吼道:“都怨你!爲什麼偏偏是你生了我?你出去,我不想再見到你!……”
於氏驚呆了。她沒有想到兒子竟會對她說出這番話來。她不由心碎情傷,黯然淚下。
傍晚時分,宴席散了。何禹廷把何成麒叫到自己的書房,問他因何在宴席上失態。
何成麒嘟着嘴鬱悶道:“爹,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啊!我就是不小心啊!”
何禹廷瞅了他一眼道:“是真的不小心,還是爲了別的?”
何成麒一怔:“爹,您說什麼?”
何禹廷冷冷道:“我說什麼你自己不明白麼?你哥哥得了頭名狀元,而你卻連榜上最末一名也沒有考上,你心裏不舒服了是不是?
“所以你才要作態給所有人看!先是磨磨蹭蹭地不去參加宴席,勉強來了卻是又摔杯子又灑酒,你是誠心與你爹過不去嗎?我怎麼會有你這樣一個沒用的兒子!”
何成麒怒不可遏,無數怨恨與發泄的話語充塞着他的胸膛,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因爲父親的權威畢竟在此。
他只有調轉身子,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以此來表示自己最大的抗議。
何禹廷氣得渾身發抖,吼道:“快滾,有種的你就永遠不要回來!”
何成麒失魂落魄地出了門,懵懵懂懂,茫然而行。
月亮懶洋洋地躲進了雲層,星星眨着譏笑的眼睛。
何成麒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前面黑幽幽一潭秋水,是到了金明河邊了。
風兒嗚咽,隱隱約約飄來一陣陣嗚嗚咽咽的哭泣之聲。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覓着哭聲,他看到河邊似乎有一個小小的輪廓,正面朝河水背衝着他坐着。
他覺得有些奇怪,便一步步走上前來想看個究竟。
望着那個哽哽咽咽低泣的小乞丐,何成麒不由聯想到了自己此時的處境。他覺得自己在侯爺府裏根本不是什麼二公子,就像是一個乞丐。
想到此,他心裏不由涌起一陣悲哀,“唉!同是天涯淪落人哪!”
懷着一種同病相憐的心理,他慢慢地走上前,想去問問那個可憐的小乞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需不需要他的幫助?
這時,那個小乞丐忽然轉過身,動作之快,令他有些措不及防。
他手裏握着一支金鏢,對準何成麒的前胸,一式白虹貫日直刺過來!
何成麒忽然見一道寒光迎面撲來,嚇得大叫一聲,往旁邊一跳,手忙腳亂。
那只金鏢斜了一些,刺中了他右邊的肩窩,立時血流如注。
何成麒疼得哇哇大叫,他踉踉蹌蹌地後退幾步,直愣愣地望着那個小乞丐,結結巴巴地問:“你……你要幹什麼?……”
小乞丐面目猙獰,目露殺機道:“要你的命!”
何成麒哆哆嗦嗦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爲什麼……”
小乞丐惡狠狠道:“因爲你該死!”
何成麒嚇得連連後退。他現在已經無暇再考慮對方爲什麼要殺他,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怎樣躲過面前的這場滅頂之災?
這時候,他忽然覺得身後動靜有異;急忙回頭,只見離自己四五步處,一個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漢一身灰衣,手中持劍,神色冷冽,目光陰森地望着他。
何成麒嚇得魂飛魄散,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沒命地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灰衣大漢帶着嗜血的語氣沉聲吼道:“你越叫,死得越快!”
他幽深的眸子如夜裏的鬼火般駭人;驀地擡手出劍,一道霹靂,直刺他的後心。
何成麒駭得面如土色。他自知躲閃不過,只有閉目等死。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空中抖地飛過一條白色的身影,一式瀟灑的分花拂柳 ,已揚起劍柄把灰衣大漢手中的長劍盪開。
灰衣大漢呆了一下,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
他定定神,上下打量着這個立於面前的、半路殺出之人。
只見來人二十來歲,一身白衣,身姿矯健,面如冠玉,劍眉星目,手中撫劍,如玉樹臨風般,一派瀟灑之姿;不由地又驚又怒道:“你是什麼人?”
那白衣年輕人卻反問道:“你又是什麼人?”
何成麒氣喘吁吁地往前跑了一段路,忽見有人出手相助,便停下身來,回頭一望,立時欣喜若狂地飛奔回來,躲在了來人身後,大聲叫道:“凌統領救我!……”
灰衣大漢大吃一驚道:“你……你是凌雲?”
來人正是凌雲。聞言他並不搭話,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
灰衣大漢與那小乞丐對視了一下,臉上皆露出了敬畏的神色。
灰衣大漢衝着凌雲拱拱手道:“凌統領名揚天下,武功蓋世,在下領教了,咱們後會有期。”
說罷,衝着那小乞丐施了個眼色;兩人垂頭喪氣地轉身而去。
見兩人遠去,何成麒道:“凌統領,你爲什麼不去追他們啊?”
凌雲瞅了他一眼道:“我去追刺客了,那你該怎麼辦哪?……”
“我——”何成麒一時噎住了。
凌雲問:“何公子,半夜三更的,你獨自一人跑到這兒來幹什麼?”
何成麒不由被勾起了傷心事,他輕嘆一聲,黯然地低下頭去。
見他不說,凌雲也不再追問,只是道:“我先送你回府吧。”
何成麒連聲道:“不,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凌雲不解道:“爲什麼?”
“我……”何成麒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向凌雲解釋心中的苦衷,可是面對凌雲的疑問又不得不回答;他躊躇之下,忽然捂住自己的肩窩道:“哎呦!哎呦!……疼死我了!”
凌雲這才注意到,何成麒右肩的衣襟已染紅了一大片,衣衫與凝固的鮮血都粘連在一起了。而且那只金鏢還深深地嵌在肉裏。
方纔何成麒只顧逃命,忘卻了疼痛;此時緩過神來,他直痛得牙齒打顫,臉都白了。
因爲一時走得匆忙,凌雲身上又沒帶什麼止血膏、金創藥一類的療傷之物;而且面前這位何府二公子又如此的嬌氣,他也不敢冒失地爲他拔鏢療傷。
思忖之下,他忽然想起離金明河不遠的永和街上有個醫館,店主姓劉,行六,人稱劉六先生,乃是京城名醫,醫術高明,尤其擅長各種內傷外傷的醫治,自己何不先帶他去那裏包紮一下。
於是凌雲扶着何成麒向那處醫館走去。
何成麒右手一摸另一只捂住傷口的手,只見上面沾滿了鮮血,不由駭得面色如土,連聲道:“血、血!……”只覺地心籲氣喘,手腳發軟,再也挪不了步了。
凌雲見他那嬌氣之態,有點不耐煩道:“別叫了,我背你好了!”
何成麒畢竟與凌雲不太熟稔,便有點不好意思道:“不,不用了吧,弄得你滿身是血……”
凌雲沒好氣道:“瞧,早就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