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呂秋月爲泄憤杖笞凌雲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望春華秋實字數:4647更新時間:24/06/26 14:07:09
    卻說江春正在與呂秋月爭辯,忽然見凌雲已經站在了自己身後,不由心驀地一沉,擡手去抓劍。

    凌雲冷笑道:“不用拿劍,這位朋友或許是不知情吧,這樣再好不過。我只對呂小姐說。”

    說着,俊眸一閃,對呂秋月道:“小姐,請回吧,夫人正等得心急呢!”

    呂秋月道:“是不是彩明這丫頭對你說的,這死丫頭,膽小如鼠,這麼快就出賣了我!”

    凌雲道:“小姐,別怨天尤人了,隨我回去吧。”

    呂秋月耍賴道:“就不回去,凌雲,我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凌雲不悅道:“小姐,別任性了,你總不希望被人強迫吧。”

    “什麼,你說你敢用強?告訴你,你要敢碰我一指頭,我就讓我爹……”

    凌雲道:“小姐,別忘了,就是大人和夫人派我來請你回去的。小姐,不要任性了,隨我回去吧。”

    呂秋月氣急敗壞,轉身就走。

    凌雲無奈,只好向前一跟步,輕舒猿臂,出手如電,向呂秋月肩頭抓去。

    江春一式雲橫秦冷,劈手攔住。二人一迴旋,已是一個照面。

    凌雲道:“朋友,這是呂府的家事,希望你不要插手。”

    江春道:“江某就是看不慣有人恃強凌弱,恣行無忌!”

    凌雲劍眉一挑道:“你想找茬是不是?”

    江春不甘示弱道:“在下正想領教一下凌統領的高招。”

    凌雲畢竟年輕氣盛,此時胸中的火氣已被他激起,不由輕笑道:“既然如此,那麼凌某願意奉陪!”

    此刻已是弓在弦上,一觸即發。

    二人正待動手,只聽有人厲聲道:“住手!”

    回頭,只見呂文正同何成麒、丁繼英走了過來。

    喝止的當然是呂文正。

    何成麒、丁繼英放眼望去,見呂秋月雖然女扮男裝,卻依然明眸皓齒,嫵媚娉婷,別有一番風韻,不由心動,急忙走上前,衝呂秋月一拱手,笑意盈盈道:

    “請問您可是呂小姐,在下何成麒有禮了!”

    “在下丁繼英有禮了!”

    呂秋月轉過臉去,不加理睬。

    丁繼英一個勁兒打量着呂秋月道:“呂小姐,在下看你怎麼這麼眼熟啊,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啊?”

    呂秋月瞅了他一眼,不由想起了數日前在京城的街道上馬驚了、差點撞翻她的轎子的那個冒冒失失的少年公子,不由臉一沉,冷冷地哼了一聲。

    丁繼英不禁有些尷尬,方要再說什麼,已被呂文正的話打斷,“丁公子,小女失禮,讓你見笑了。”

    然後,他回過臉,威嚴地對女兒道:“不知理法的東西,還呆在這裏做什麼?——志超,還不帶她回去!”

    呂大人說的志超就是凌雲。凌雲的字是志超,這還是他已經過世的父親凌遇岫爲他起的。

    呂秋月被父親一頓斥責,又羞又氣,轉身就走。凌雲只好跟隨在後。

    呂文正亦輕嘆一聲,拂袖而去。

    只剩下丁繼英、何成麒還在一旁嘖嘖稱讚:“真乃絕世佳人也!”

    一旁的江春心中卻頗不是滋味。

    當金烏西墜,玉兔東昇,花燈初上時,何府中賓客已是酒足飯飽、意興闌珊了,宴席亦已接近尾聲。

    呂文正無心再坐下去,見機便藉口有事告辭回府了。

    一回到府中,他便怒氣衝衝地把呂秋月找來,當着呂夫人的面,訓斥道:“你一個大家閨秀,堂堂尚書府千金,竟不顧廉恥,拋頭露面,公然出入那種場所,還差點闖出禍來,傳揚出去,你又讓你父親有何顏面見人?現在你說,你是任打還是認罰?”

    呂秋月心中發毛,知道父親是動了真氣,此次的責罰是在所難免了。她低聲道:“任打怎麼樣,認罰又怎麼樣?”

    呂文正道:“任打是按家法杖責二十,認罰是歷階罰跪一天。”

    杖責二十那還不得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淋?半月爬不起來。一聽杖責,呂秋月只覺得頭皮發怵,她咬咬牙,只有認罰了。

    呂夫人畢竟愛女心切,見狀於心不忍,連忙解勸。

    呂文正怒道:“不行,這丫頭平時放縱慣了,此次饒過,她下次會更放肆。若不嚴加管教,豈不把她寵壞了?”

    呂夫人見老爺心意已決,亦不敢多說。

    老天總算沒有太過作弄呂秋月。因爲時值秋日,沒有烈日暴曬,一天下來涼風陣陣,只是傍晚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把她的全身都淋透了。

    此時的呂秋月,水米未沾,又累又餓,心中充滿怨氣。

    像她這樣的千金小姐,自幼嬌生慣養,又哪裏受過這樣的罪?傷心之下,淚溼雙頰。和着秋雨,是雨水,是淚水,已分不清。

    當丫頭彩明、秀明把她由地上扶起來時,她的雙腿都麻木了。

    眼前一陣發暈,差點摔倒,嚇得兩個丫頭連連呼叫。呂秋月已說不出話,她只想大哭一場。

    彩明、秀明扶着呂秋月一步一挨地回到了她的繡樓。

    呂秋月坐在書案前,想着昨天在侯爺府發生的事情,由此又想起了以前與凌雲的種種過結,再想想今天所受到的委屈,不由對凌雲恨到了極點,忽的站起身,怒氣衝衝向門外走去。

    彩明、秀明見了,慌忙跟在後面。

    卻說呂府校尉袁平,剛從呂大人的書房裏出來,正在刑部尚書府後院的小徑上走着;忽然見呂秋月帶着兩個丫頭,丫頭手裏拿着脊杖,氣勢洶洶地走來,差點與他撞個滿懷。

    袁平急忙一錯身,才沒有與呂秋月撞上。他停下身,衝着呂秋月一拱手道:“小姐,小心!”

    呂秋月滿面寒霜,冷冷地白了他一眼,一語不發,與彩明、秀明兩個丫頭徑自而去。

    袁平望着呂秋月三人遠去的方向,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急匆匆地向呂大人的書房而去。

    呂秋月帶着兩個丫頭滿臉怒氣地來到了凌雲的住處白雲軒,往裏就闖;凌雲的兩個小廝雨竹、雨墨攔也攔不住。

    進到了院子裏,呂秋月衝着房裏喊道:“凌雲,你給我出來!本小姐要與你算賬!”

    凌雲與母親阮夫人用過了晚飯,正在客廳裏閒聊着,忽然聽到呂秋月在外面叫囂着要他出來,不由愣了一下。

    阮夫人臉色一沉道:“志超,出什麼事了?你是不是又怎麼得罪呂小姐了?”

    凌雲安慰母親道:“娘,沒事的,我出去看看。”

    說着,衝着母親輕輕笑了笑,起身出門到了院子裏。

    呂秋月見凌雲走了出來,便上前兩步迎了上去,目光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裏充滿了恨意。

    凌雲這時注意到呂秋月髮髻蓬鬆,身上的衣服也溼透了,那形容狼狽之極,心裏已明白了幾分。

    他卻裝着沒看見的樣子,若無其事道:“小姐,有什麼事嗎?”

    呂秋月想着這幾日來發生的不愉快的種種,不由地把滿肚子的火氣都發泄到了凌雲的身上:“凌雲,你把本小姐害得這麼慘,本小姐也不會讓你好過的!”

    說着不容分說,從彩明手中一把抄過那條脊杖,衝着凌雲劈頭蓋臉就是一下。

    凌雲何等身手,矯捷的身形一轉,已閃身躲了過去,叫道:“小姐!”

    彩明、秀明亦在一旁喊道:“小姐!小姐!……”

    呂秋月恨恨道:“凌雲,昨天有我爹爲你撐腰,你挺威風的啊!可是別忘了,我是主人,你是我爹的手下,如今你得罪了我,難道我這做主人不該教訓教訓你麼?你還敢躲閃?”

    凌雲道:“凌雲不敢。但是小姐也總該講點道理吧!”

    呂秋月怒道:“什麼,你居然敢說我不講道理?這次如果不給你點顏色看看,我就不是呂府小姐了!——彩明、秀明,你們給我看好了,看他還敢不敢還手,敢不敢再躲?”

    呂秋月說着,又高高地舉起了脊杖。

    脊杖落下來了,這次凌雲沒有動。“啪!”的一下,脊杖重重地落在他左邊的臂膀上。

    凌雲吭哧一下,忍住疼痛,咬着牙沒有叫出聲。

    呂秋月怔了一下,她依然有些不解氣。當她第二次舉起脊杖時,只聽有人厲聲喝止道:“住手!”

    呂秋月嚇得一哆嗦,回頭,只見呂文正在徐直、袁平的陪同下急匆匆趕來了。

    呂大人怎麼會來的這麼及時?

    原來,剛纔袁平在路上遇到呂秋月,見她氣勢洶洶地直奔白雲軒而去,聯想到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心想:“看來這位刁蠻任性的大小姐,大概是要去找凌大哥的麻煩了!”

    他怕凌雲吃了虧,便急急忙忙跑去給呂文正送了信。

    呂文正聞信,遂匆匆與徐直趕來了。

    呂秋月見她爹爹來了,心想不好,立即來了個峯迴路轉,笑道:“爹!您老人家來此也不提前招呼一聲,把我這一招都嚇忘了!——哎,凌統領,方纔那一招是怎麼練來着?”說着,她慢慢地把手裏的脊杖放下了。

    呂文正一愣,“你說什麼?”

    呂秋月道:“沒什麼,方纔我正在向凌統領請教武功哪!是不是啊,凌統領?”

    她一邊說,一邊衝凌雲施着眼色,一副哀求拜託的神情。

    凌雲心裏頗不以爲然,卻又不好當着呂大人的面戳穿呂秋月,讓她更爲難堪,只有道:“是!大人,方纔我們是在切磋武功。”

    呂文正回頭望了一眼袁平。

    袁平有些尷尬道:“大人,我……”

    徐直道:“大人,這裏面或許有些誤會吧。”

    呂文正不再說話,只哼了一聲,便轉身而去。

    徐直、袁平跟隨在後。

    凌雲見衆人走了,亦不發一言,轉身就走。

    呂秋月忽然道:“凌統領——”

    凌雲停下身,“小姐,還有什麼事嗎?”

    呂秋月訕訕道:“方纔那一下打疼了吧?”

    凌雲冷冷道:“沒有!”

    呂秋月臉上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剛纔你沒有在我爹面前爲難我,謝謝你啊!”

    凌雲暼了她一眼,揶揄道:“凌雲怎麼擔得起小姐的一個謝字啊?只求以後小姐不要再爲難我們這些當屬下的,凌雲就感恩戴德了!”

    說的呂秋月滿臉羞慚,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呂秋月同兩個丫頭灰頭土臉地走後,凌雲方又回到了自己的房裏。

    他的母親阮夫人見兒子受了傷,連忙讓侍女秋兒去請大夫。

    凌雲見母親擔心,笑道:“一點皮外小傷,不礙事的,用不着大驚小怪的。”

    邊說邊脫下上衣,露出左臂,那塊暗紅色的麒麟胎記在煜煜燭光下分外耀眼。

    那棍傷正好就在這麒麟胎記之上,已經腫起了一道。

    大夫來了,爲他擦拭傷口,包紮。

    這時門簾一挑,被稱爲“呂府五英”的袁平、董武、楊振弟兄三人走了進來。

    “呂府五英”即是凌雲、徐直、袁平、楊振、董武五人。

    此五人爲呂文正的左膀右臂,深得呂大人的器中,或文采或武略,堪稱府中精英,呂府上下人等乃至整個京城的重要人物無不敬重。

    楊振道:“凌大哥,傷勢怎麼樣?”

    凌雲道:“沒事,讓弟兄們費心了。”

    袁平埋怨道:“凌大哥,方纔你爲什麼不把真相說出來?把我害得好苦。讓人家白白爲你擔心了半天不說,還讓呂大人數落了一頓。哎,真是好心不得好報哪!”

    凌雲道:“實在對不住,這裏向你賠罪了。”

    楊振盯着他左臂上那塊暗紅色的胎記,仔細看着,見那形狀就像一隻健步如飛的麒麟,不由幾分新奇道:“哎,凌大哥,你胳膊上的這個胎記好特別啊,真像一隻奔跑的麒麟,這是從胎裏帶來的嗎?”

    見楊振問得有些不雅,董武忍不住捂嘴竊笑。

    凌雲瞅了楊振一眼,回手拿過上衣穿上,沒有說話。

    袁平見楊振說話有些口無遮攔,咳嗽了一聲道:“楊振——”

    楊振也意識到方纔的話問得有些不合適,不由搔了掻頭。

    阮氏見衆人尷尬,連忙打破僵局道:“這胎記確是他一出生就有的——自家兄弟,無話不說,其實也沒什麼嘛。”

    袁平道, “哦,原來如此。”

    凌雲覺的自己方纔有些小家子氣了,遂道:“對了,弟兄們還沒吃飯吧,走吧,正陽樓,我請客。”

    衆人一陣歡呼,“好啊好啊,這都半個月沒在一起聚聚了,正好,大家又可以開懷暢飲了!”

    大家向阮夫人告辭,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地走了出去。

    阮夫人望着他們那遠去的、歡欣雀躍的背影,不由笑着搖搖頭,“唉!這些孩子啊,還是喜歡玩鬧。”

    翌日,呂文正讓人傳喚凌雲。凌雲還有意與他賭氣,這幾日他已絕口不提請假之事,卻時時與他臉色看。平時,若無呂大人傳喚,他也絕不踏入書房半步。

    此時見了呂文正,他便問:“大人,有何事吩咐?”

    “怎麼,沒有事就不可以找你麼?”

    凌雲不言。

    呂文正道:“你胳膊上的傷不礙事了吧?”

    凌雲愣了一下,轉念一想,也不奇怪了,想呂大人明察秋毫,又是何等的慧眼之人,昨天的事情他不會看不出來,便道:“不礙事。”卻有意不稱謝,只是道:“大人,沒別的事了吧,若無事,屬下該告辭了。”轉身欲走。

    只聽呂大人道:“回來!”凌雲立住。呂文正道:“你不回去收拾收拾準備行程麼?”

    凌雲一怔。

    呂文正道:“怎麼,沒聽明白嗎,你告假之事我批准了。”

    凌雲這才反應過來,旋即回身,喜道:“多謝大人!”一揖拜下去。

    呂文正笑着搖搖頭道:“哎,你呀!”

    凌雲此時欣喜若狂。至於呂大人囑咐他如何“沿途小心,早去早歸”等語,他只字都未聽進去。他此時只想立即回去,把這一喜訊告訴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