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審配望着城下逐漸遠去的百姓，心中如同壓了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喘不過氣。

    他知道，如果再不想辦法提升士氣，鄴城恐怕真的要守不住了。

    根本就不用魏軍攻城，他身後的這些將士，就會拿他的人頭，作爲迎接曹操的禮物。

    一念至此，審配猛地轉頭看向身後的親兵，厲聲喝道：“速去府庫，將所有錢糧都搬來！我要犒賞全軍將士！”

    親兵愣了一下，遲疑道：“大人，這……這府庫乃是……”

    他很想說，這是袁尚最後的底氣，若現在拿出來用，萬一袁尚回來怪罪。

    但是當他對上審配的眼睛，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更何況，審配的聲音可不小啊。

    也就是說，城上將士大部分都聽到了，本來蠢蠢欲動的他們，此時又遲疑和停頓了下來。

    “這一個月來，將士們全力抵抗魏軍，勞苦功高，正該犒賞。”

    “而且府庫裏面的錢糧，難道比鄴城的安危還重要嗎？！”

    審配怒目圓睜，打斷了親兵的話，並面向城內，掃視城上守軍，大聲高呼道：“將士們，鄉親們，只要守住鄴城，這些錢糧，就都是你們的！”

    親兵被他這番話震懾住，不敢再多言，連忙領命而去。

    不止是這些親兵，連帶那些守軍和百姓，也都懵逼了。

    有錢拿，誰不期待？

    因此，在審配這一番話後，城下剛剛離開的百姓，被他們暫時拋之腦後了。

    所有人現在期待的，是府庫裏面的錢糧。

    他們知道鄴城府庫內錢糧無算，但具體有多少，以及之前大水是否淹掉了多少，誰都不清楚，也因此更加期待。

    不一會兒，府庫大門被打開，一車車的糧食、五銖錢以及布匹被運了出來，在城牆下堆積如山。

    除了這些外，黃金裝滿了十餘個大箱子，在陽光下閃着耀眼的光芒，晃得人眼睛發花。

    士兵們原本低垂着頭，各懷心思，士氣低落。

    此時見到如此景象，都不禁擡起頭來，眼中閃爍着驚訝和貪婪的光芒。

    審配登上高臺，看着臺下黑壓壓的人羣，高聲喊道：“將士們！鄉親們！！”

    “我知道你們心中有所疑慮，但我要告訴你們，曹操此人陰險狡詐，他今日能對那些百姓虛與委蛇，明日便能對你們刀劍相向！”

    “難道你們忘記了，曹操屠殺徐州百姓的事情？”

    他頓了頓，指着那些錢糧，聲音更加洪亮：“只要我們齊心協力，守住鄴城，這些金銀財寶，就都是你們的！你們的父母妻兒，也能因此過上好日子！！你們的家園，就都能重建！！！”

    “守住鄴城！”

    “守住鄴城！！”

    “必勝！！！”

    在金錢和承諾的刺激下，士兵們的士氣，百姓們的信心被重新點燃，他們高舉着武器，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響徹整個鄴城上空。

    審配看着眼前的景象，緊繃的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但願，這一切都還來得及。

    而城上的歡呼聲，自然也落在了城外魏軍營中。

    “嘶！”

    曹操聽到後，也是倒吸一口涼氣，“這個審配，還真是難纏！”

    連荀攸也是眉頭緊皺，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用釜底抽薪之策，審配更狠，直接破釜沉舟了。

    “唉！”

    思慮片刻，荀攸也是無奈嘆息道：“陛下，事到如今，也唯有強攻一途了。”

    “不過好在，鄴城城牆已千瘡百孔，相信再炸上幾次，應該能夠令城牆崩塌。”

    曹操想了想，的確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也只能點頭同意。

    另一邊，審配的計策的確大幅提升了守城軍民的士氣，但是他卻忽略了一點。

    在殘破不堪的鄴城城內，位置稍高沒有受大水影響過甚的地方。

    這裏，是曾經沮授的府邸。

    沮授之子沮鵠正邀請了一羣鄴城世家家主悄悄集會，每個人都有不滿之色，大家也很清楚，沮鵠將衆人聚集在一起的目的是什麼。

    “沮家主，您直說吧，我們該怎麼辦？”

    鄴城田家家主直言不諱，可見其內心不滿有多深。

    沮鵠環視四周，見衆人皆面露憤慨，便壓低聲音說道：“諸位，審正南此舉，無異於飲鴆止渴！”

    “你們看他私開鄴城府庫，散盡錢糧的時候，可有念及我們的功勞？”

    “要知道，這府庫中的財物，十有八九都是咱們繳納的，將我等的家財充作軍資，許諾給那些軍民，我本身是沒有意見的，可是他審正南可曾問過我等意見？”

    “這種不尊重，才是我等內心最氣憤的！”

    “更何況，之前鄴城大水，明明那些木筏都是用得咱們府宅臨時建造的，各家也都出力甚大。”

    “偏偏今日審正南城上演說，連提都未曾提及，當真令人心寒。”

    “哼！審配不過一介寒門，僥倖攀附上袁氏，便將自己當做鄴城的主宰，肆意妄爲！”

    “我等世代簪纓，豈能受他擺佈？”

    沮鵠話音剛落，崔家家主就憤然說道。

    “不錯！審配此舉，無疑是將我等推向了絕路！城破之後，曹操豈會輕饒我等？與其被他清算，不如……”

    王家家主語氣陰狠，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王家主的意思是……”

    有人低聲問道，顯然是明知故問了。

    “不可！”

    沮鵠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審配才收攏人心，若是想要刺殺審配，現在這個時間，太難了。”

    “與其嘗試刺殺，不如打開城門，迎接曹操入城？”

    “如此一來，不僅能保全家族，還能博得一個識時務之名！”

    “別忘了，連近年風頭正盛的劉備，都被曹操壓制在江南動彈不得。”

    “反觀河北，袁紹三子不思進取，反而互相內耗不止。”

    “依我看，這天下大勢，已經逐漸向曹操的魏國傾斜。”

    不得不說，沮鵠的分析博得了大家一致認同。

    “話雖如此，可曹操素來以多疑著稱，我等若是降了，會不會遭到清算？”

    有人擔憂道，畢竟之前抵抗曹操，他們這些世家其實才是砥柱。

    “諸位放心！”

    沮鵠斬釘截鐵地說道：“此事既然是我提出的，自然就該我去聯絡，保證讓曹操允諾，必保我等家族無虞！”

    衆人聞言，頓時議論紛紛，顯然都有些心動。

    “事不宜遲，機不可失！”

    沮鵠見衆人尚在猶豫，便加重語氣，再次勸說道：“諸位，莫要再猶豫了！否則，一旦城破，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