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漫長的一夜（二）

    襄陽城夜深人靜之時，家家戶戶早已進入夢鄉。

    街道上，除了偶爾傳來的打更聲外，便只有偶然間才會突然響起的狗吠。

    噠噠噠......

    一陣急促的步伐，從襄陽西城錯落的街道上響起，一道人影如同鬼魅一般，藉助夜色掩護，突然翻入一戶民家。

    “誰啊？”

    房間內，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和衣之聲。

    “鎧甲生蟣蝨，萬姓以死亡。”

    聽到屋外聲音，屋內的人也說道：“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

    隨後，房門打開，屋內的漢子左右看了看，示意門外男子進來。

    而門外的男子，正是白天出現在鹿門書院，見過郭嘉的那名校事府暗衛。

    “放心，沒有尾巴。”

    這名暗衛一邊說着，一邊進入屋內。

    聞言，開門的漢子鬆了口氣，關門回身後，拱手道：“見過大人，不知大人啓用此處，所爲何事？”

    暗衛也不囉嗦，取出郭嘉的信，遞了過去。

    “這個，軍師絕密，務必儘快送達許都！”

    “另外，今夜不管城內發生何事，不管之後再有任何命令，你都不用管，只管負責此信。”

    “懂？”

    漢子神情一正，頷首道：“懂！”

    下一刻，暗衛便從後院離去。

    一路往南，沿途都沒有遇到攔阻，但是他很清楚，這是因爲，今天夜裏，校事府於襄陽城其他各處頻頻動作，將聞人府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其他方向的緣故。

    這一夜之後，校事府在襄陽的力量，至少要損失一半。

    但軍師讓他帶走的東西，值得！

    不久之後，暗衛抵達城內水門。

    這裏早就被買通，在滾滾漢水之上，靠近水門的位置，正停泊着一艘小船。

    暗衛終於鬆了口氣，迅速登船。

    “走！”

    然而那坐在船尾的船家，卻沒有絲毫反應，只是慢慢站起身來，將頭上的漁夫帽緩緩摘下。

    暗衛心頭一跳，暗呼不好。

    不過常年的間諜生涯，讓他面上仍不動聲色，只是目光漸漸冰冷，凝視住對方。

    兩人都沒有說話，但兩人都知道。

    最終能夠從船上下去的人，只有一個！

    “校事府，蒼龍，請指教。”

    暗衛蒼龍聲音清冷，率先通名，同時擺開架勢，一把匕首出現在了指尖。

    “聞人府，西院，天缺，東西留下。”

    “命，也留下！”

    蒼龍雙眼一眯，身形一晃，直撲天缺而去。

    而那天缺，則彷彿完全沒察覺到危險似的，依舊靜立不動，等待着對方臨身。

    叮叮叮......

    兩把匕首相交，金鐵交加之聲，響徹岸邊，卻很快就被滾滾流去的漢水之聲吞沒。

    蒼龍運匕飛快，目露詫異之色，因爲不管自己的匕首再怎麼快，竟然也突破不了對方的防禦。

    “聞人府內，也有高手！”

    蒼龍心中驚歎，同時另一手上，一點寒芒乍現。

    另一只匕首，朝天缺胸口刺去

    這一擊，出其不意，但是天缺仍舊沒有閃避的跡象。

    眼看着那匕首即將刺入，蒼龍瞳孔驟縮，就在這時，天缺忽然伸出一手，穩穩抓住了他的手腕。

    與此同時，另一只手上，兩人的匕首也彼此糾纏，死死抵住，變成了角力之鬥。

    刺客間諜之間的比鬥，遠比戰場之上的鬥將來得兇狠。

    雖然論武力，他們沒有那些猛將武藝高強，但若論狠辣和拼命，他們本就是吃這口飯的。

    下一刻，蒼龍左手一輕，原本被握住的手腕驟然被鬆開，來不及反應，手中匕首已經刺入對方身體。

    只不過和原本預想的不同，沒有刺入胸膛，只是刺入了腹中，且未入要害，甚至連血跡都沒有濺射出來。

    “不對勁，糟糕！”

    蒼龍瞬間意識到不對，腳下一點，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後退去。

    噗呲！——

    可惜，他還是晚了！

    下一刻，鮮血噴涌，一把短刃從他胸口透出，鮮紅的血液順着刀柄流淌而下,

    蒼龍的瞳孔驟縮，低眸看去，只見自己胸前，赫然插着一把鋒利的匕首,

    “你......”

    他伸手指着對方，剛準備開口說些什麼，腦袋忽地耷拉下來，雙眼瞪得極大。

    砰！——

    屍體摔在船板上，鮮血順着船板流入漢水。

    天缺長舒了口氣，最後的賭命，贏的人，是他！

    故意和對方角力，實際趁機賣個破綻，放任對方刺自己一下，然後趁對方意外的片刻之間，用左手掏出匕首施展致命一擊。

    很慶幸，他活了下來。

    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天缺從蒼龍身上摸出一個匣子。

    沒有猶豫，將對方屍體推入漢水，接着拿着匣子便朝聞人府遁去。

    不多時，就出現在了聞人府西院。

    這裏，不僅有西院院正關平，還有東院院正賈穆，甚至連張明都在！

    “大人，軍師，幸不辱命！”

    天缺單膝跪地，獻上從蒼龍處奪回的匣子。

    雖然他不知道匣子裏面是什麼，但是他知道，自己只要將匣子拿回來，就算完成任務了。

    “做得很好。”

    張明清朗的聲音傳來，“此匣既然是你取回，不妨打開看看，裏面到底是何物。”

    天缺微微一愣，看到關平悄悄頷首，便再無猶豫，直接打了開來。

    然而，匣子裏面，竟空無一物！

    “這......”

    天缺懵了，連忙自辯：“大人，軍師，這裏面的東西，絕不是天缺所拿。”

    “天缺敢以性命擔保，自從我取得此匣，便一直沒有打開過此匣！”

    不止是天缺，賈穆和關平也一臉懵逼，尤其是關平。

    天缺可是他手下，實力最強的探子，因此也連忙爲天缺求情，“軍師，卑職也願以性命擔保，天缺不可能撒謊。”

    張明微微一笑，擡手一揮，隨後主動上前，將天缺扶起。

    “我當然相信。”

    將匣子合上，張明解釋道：“這個匣子，想必本就是空的。”

    “以奉孝的才智，他想送出襄陽的東西，真的很難攔住。”

    “更何況，我也沒有打算真的攔住，既然不用我幫忙，他就已經憑本事送回去了，反而倒是省了我的事情。”

    “並且這樣一來，奉孝他，才更心安吧？”

    “今夜的事，辛苦大家了。”

    張明的話，讓三人更是一頭霧水。

    不過張明並未再多解釋，緩緩走進院中，陣陣秋風吹拂，將夜空中的烏雲吹散，露出皎潔月華。

    天邊，一縷晨曦微透。

    張明臉上洋溢着得逞的笑容，喃喃自語。

    “風停了，天！”

    “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