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先祖”的圖案

    盧米安側頭望了眼碼頭方向，身體驟然變薄，化入了因月光無法照到而產生的陰影裏。

    他沿着各處黑暗，繞過了門口的守衛，無聲無息進入了那棟頗有宗教氣息的建築。

    剛通過門廳，他就停頓了下來。

    他看見幽幽暗暗的“薄紗”深處，藏着一個又一個頭部畸大，雙眼凸出，皮膚皺巴巴宛如七八十歲老者，身高也就一米出頭的矮子。

    那正是胡安.奧羅等人口中的“小惡魔”，大海眷族的一種。

    此時，這些“小惡魔”正利用自身可以潛入陰影的特質，三五成羣地巡邏於“海之總督”府邸內的每一處黑暗中，不讓任何人藉此混到裏面來。

    盧米安和它們打過交道，清楚這些“小惡魔”並不算強大，除了能融入陰影，就是可以利用陰影製造幻象，他可以輕鬆解決掉一隊。

    但再是輕鬆，他也沒法保證對付其中一隊“小惡魔”時，不產生一點動靜，不被這棟建築內其他生物注意到。

    盧米安集中精神，打量起未被陰影覆蓋的區域，發現緋紅的月光內，隱約有不少身影遨遊於虛空裏，時而浮現，時而藏匿。

    那是一條條覆蓋了深灰色裝甲般的魚。

    它們雙眼同樣凸出，如同肉球鑲嵌在身體兩端，裝甲式鱗片的縫隙裏藏着一根根星光凝聚般的“細線”。

    這些怪魚遊蕩於半空，分佈在不同區域，嘴巴裏時不時吐出一個蘊藏無形風暴和尖刺般裂痕的氣泡。

    大量的氣泡炸開，數不清的“尖刺”夾雜於無形風暴內席捲向四周，給通過“傳送”方式抵達的“客人”埋下了危險的陷阱。

    大廳和不同過道的連接處，三人一隊的守衛們未發出半點聲音地來回走動着，他們表情如常，看起來沒什麼古怪，可盧米安只是眨了下眼睛，就看見他們的後頸處和嘴巴邊緣，鑽出來一條條覆蓋着細長剛毛的黑色蟲豸。

    巴廷斯黑蟲們檢查完四周，很快縮回了那些守衛的體內。

    而牆壁上的各種海洋生物雕像，眼睛彷彿都活了過來，有自我意識般掃視着各個區域。

    “果然和胡安.奧羅說的一樣，這裏有大量的、不同的大海眷族，想無聲無息潛入確實非常困難。”盧米安在心裏自語了一句，沒急着往前，就待在門廳區域，耐心等待着機會。

    不到兩分鍾，碼頭位置傳來轟隆一聲巨響。

    赤紅的火光瞬間翻滾着騰起，奔向半空，照亮了附近每一扇窗戶，讓它們輕輕顫抖。

    不管是在陰影裏巡邏的“小惡魔”，還是影響着周圍虛空的“裝甲怪魚”、控制着守衛的巴廷斯黑蟲和藏於雕像眼睛內的特殊生物，此時都本能地將注意力投向了靠近碼頭一側的玻璃窗。

    盧米安動了。

    剛纔的動靜是他用延時爆炸製造的!

    他抓住這個機會，從“小惡魔”們身旁的陰影遊過，繞出了“裝甲怪魚”巡邏的那片區域。

    緊接着，在別的大海眷族注意到前，他根據胡安.奧羅給予的信息，鎖定了大廳最裏面那個房間。

    他右肩的黑色印記發出了幽光，整個人直接閃現到了目標房間的門口，然後迅速陰影化，從門縫處鑽到了裏面。

    映入盧米安視線的是銘刻於地板、天花板、牆壁上的衆多花紋和符號，它們就像是胡安.奧羅手繪的祭祀戒指圖案放大版。

    除此之外，沒別的事物。

    “守夜儀式時，某幾種大海眷族會進入這裏，將上下左右前後的花紋縮小蝕刻於戒胚上，並浸入特殊的能量?”盧米安快速環顧了一圈，離開陰影，激發了胸前一個黑色印記。

    周圍的牆壁表面頓時有近乎無形的水波晃盪，但又很快平息。

    “虛構之瓶”!

    盧米安將這連在一起的兩個房間“放”入了“虛構之瓶”內，設置的進入條件是“普通人類”。

    然後，他躲到門邊，也就是“虛構之瓶”的瓶口，故意發出了較重的腳步聲。

    幾乎是同時，某種大海眷族察覺到了這個地方的動靜。

    它們聯想到碼頭的爆炸和沖天的火光，瞬間明白過來自己等羣體剛纔中了別人的陰謀，被引開了注意力!

    它們立刻招呼起“裝甲怪魚”、巴廷斯黑蟲、“小惡魔”等同伴，讓它們立刻進入制戒儀式所在，排查可能潛入的敵人。

    這些大海的眷族打開了房門，試圖以各種方式奔入，但都莫名其妙回到了原地，回到了大廳。

    “裝甲怪魚”們很快察覺到了問題的本質，開始往“虛構之瓶”的出入口吐蘊藏着無形風暴的氣泡。

    而早在它們涌過來，一門心思進入房間時，盧米安已變成陰影生物，貼着木門底部的縫隙，悄然離開了“虛構之瓶”，回到了大廳。

    他剛纔的所作所爲還是在吸引大海眷族們的注意力，爲自己轉移位置創造機會。

    好用的計謀當然要多用幾次!

    而且對方很難想到短時間內會遭遇同一個計謀，它們會本能地認爲敵人多半另有安排。

    當然，到了第三次，它們就會過度警惕類似的計謀，看什麼都像是在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到時候，盧米安就能採取相反的辦法行事了。

    趁着這些大海眷族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虛構之瓶”上，盧米安不慌不忙避開小惡魔們聚集的區域，從“裝甲怪魚”附近繞到大廳一角，再次使用了“靈界穿梭”。

    這一次，他的目的地是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口。

    那裏的守衛也被吸引到大廳內了。

    盧米安的身影剛在樓梯入口處勾勒而出，又立刻化成陰影，沿着大片的黑暗潛進了地下室內。

    這裏無守衛也無大海眷族監控，似乎被認爲是不重要的區域，只是寄託着米洛村村民們對先祖的敬意。

    處在陰影生物狀態的盧米安“天然”擁有黑暗視覺，無需製造火團，就大致看清楚了黑暗地底的情況:這裏因處在海邊，石頭鋪成的地板和牆壁都透着幾分溼潤，但得益於建築物本身有各種超凡之力影響，未出現黴味。

    地下室的最中間有一個殘破的、祭祀先祖般的石臺，周圍分佈着大量的被破壞痕跡，只殘留有一些不相連的線條、弧形和看不出原本模樣的部分圖案。

    “完整的符號和花紋組成了米洛村先祖的紋章?或者，這屬於有神祕學作用的圖案?”盧米安看了一遍又一遍，難以在腦海內還原出這裏未受破壞時的模樣。

    但他覺得，既然豐饒修會的諾艾麗婭說這裏的符號和花紋能昭示一些事情，那自己應該可以收穫一定的信息。

    會是什麼信息呢?盧米安保持着陰影生物的狀態，於黑暗內長出身體，環顧起四周。

    他微皺眉頭，無聲低語道:“難道是‘大地母神’教會明明有能力徹底毀掉這裏，卻還保留着殘跡這件事情?“

    “這代表祈海儀式對他們也是有某種作用的?”

    盧米安將目光投向了那個祭祀先祖的石臺，自然回想起了胡安.奧羅說過的制戒儀式細節:“海後之戒”製造出來後，會被放到這裏一個小時，代表對先祖的敬意。

    “是放到這個垮了小半的祭壇上嗎?”盧米安湊近那個灰黑色的石臺，發現上面並沒有什麼灰塵積累，所有殘存的線條共同指向了圓心處的空白。

    他心中一動，拿出枚金路易，將它放到了祭壇上面的圓心位置。

    什麼事情都未發生。

    盧米安收起金路易，換了金裏索、“窺祕眼鏡”、“拷打”拳套等物品，依次擺放了上去。

    還是沒任何異變。

    盧米安沒有放棄，又從衣兜內拿出了銀白色的“謊言”耳夾，將它置於石臺表面沒有線條的空白處。

    下一秒，盧米安整個人彷彿從現實裏抽離了出去。

    他看見石臺深處，凸顯出了一根根線條、一段段弧形，它們虛幻沒有實體，卻又真實地存在着，和原本殘存的那些連在一起，構成了兩個圖案:一個圖案是用簡筆技法畫成般的層層疊疊之門，一個是表面分成了十二個大小不同格子的圓盤，它形似鐘錶，卻又只有一根指針。

    盧米安凝神看着，感覺有什麼東西附着在了“謊言”耳夾上。

    眨眼的工夫，從石臺殘骸內部凸顯出來的線條黯淡了，退去了，縮回了原本的位置，這裏的一切又恢復了正常狀態。

    “剛纔那兩幅是代表米洛村先祖的圖案?或是他們最初受到啓示時獲得的知識?”盧米安感覺到大海眷族們正往地下室涌來，咕噥了一句後，抓起“謊言”耳夾，直接“傳送”離開了。

    .......

    索洛旅館，套房主臥內。

    盧米安的身影剛一勾勒出來，就立刻坐下，開始給“魔術師”女士寫信——他顧不得檢查“謊言”耳夾有了什麼變化，打算一併寄給自己的大阿卡那牌審視。

    將祭祀戒指的花紋、符號、結構和自己在“海之總督”府邸內看見的種種情況都大致還原後，盧米安整齊摺疊好幾張信紙，佈置儀式，召喚出了“玩偶”信使。

    接着，他耐心等待起回信。